最後，林曉麗還是搖了搖頭，“他那時候已經有些醉醺醺的了，我好像還罵他喝酒了就不要開車來著。不記得他有沒有說過從哪裡得來的那瓶酒。我隻顧著盯著他喝補湯，後來就什麼都顧不上了。”

張正源似乎有點失望，但他想著這個鎮子就這麼大，總會找到那瓶酒的來曆的。

“不過。”林曉麗微微皺起了眉頭，“我記得那天阿傑應該是去彆墅那邊了，說不定就是彆墅的主人家給的呢，從前阿傑也會從彆墅那裡拿回來一些稀罕的東西。”

“彆墅？”張正源明顯對這個很感興趣，他的神情也嚴肅了幾分。

林曉麗點點頭，“我們家除了開小賣部，阿傑還幫人家種地。”

“鎮子郊外不是有一大片地兒嗎？”林曉麗是看著卓靈說的，“卓小姐可能會比較了解一些，就是在麒麟嶺附近的那個山頭，那些外國人也不忌諱這些，包下整個山頭，還蓋了彆墅。”

平日裡深居簡出的卓靈自然不知道這些，但不妨礙她認真地聽下去。

“外國人？”張正源一下子就抓到了重點，他找到那名外國死者的圖片，“是這個人嗎？”

林曉麗搖搖頭，“我沒有見過他們，隻有阿傑應該看到過他們。他們也不是總是在這裡，咱國家不是嚴格限製那些外國人進來的嗎？聽說每次最多隻能呆半個月，他們一年也就來四五次吧，夏天這個時候會來兩次。”

“你知道你丈夫幫他種植什麼嗎？”張正源追問。

林曉麗搖了搖頭，“不太清楚，隻知道那些外國人忒大方，給的工資還蠻高的，比自己種菜拿去賣還要好。”

林曉麗精神狀態不好，說話也像是糊裡糊塗的，總不能給他們一個明白，張正源再問了幾句，發現再也問不出有用的信息以後，便帶著卓靈離開了。

一路上的警察都會不時偷偷瞟他們一眼，似乎很好奇他們這兩個“平民”為什麼會大搖大擺地走在公安分局裡邊，也有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的人，還有好幾個人看他們的眼神十分複雜，準確說來，應該是看張正源的眼神十分複雜。

卓靈什麼也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就這麼安靜地跟在張正源的身後離開了公安分局。待走到外頭，雖然空氣悶熱了一些，但卓靈就像是溺水許久終於透過氣來了一樣，身心說不出的舒爽。

待他們走到停放摩托車和電動車的涼棚底下的時候，才發現他們的小綿羊不見了。他們找到保安室，要求看監控錄像。

保安室沒有空調，隻有一台又舊又小的風扇，多虧保安亭邊上種著好幾棵樹，才不至於讓這小風扇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窄窄的桌子上除了風扇還擺了一個收音機，裡邊正在播放說書先生在講一本武俠小說，幾平米的保安室裡隻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正吹著風扇，聽著收音機，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看見他們來也就是隨意地掃了一眼，也不說話，聽到他們說想要看監控錄像，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壞啦！”

大爺拍了拍那個漆黑一片的顯示屏，“沒看見壞了嗎？不就丟了一部小綿羊？就是丟的是四個輪子的，監控壞了就是壞了，裡邊不是警局嗎？去立個案吧，運氣好點的話指不定還能找回來。”

換個脾氣暴躁的估計得揪著大爺的領子一通理論，說不定還會動手。就是卓靈這樣性子淡靜的，可畢竟丟的是劉媽媽的車，看到這保安這麼一副不負責任的樣子，心裡邊也不由得有些慍怒。

“你們這裡的治安可真指望不上。”張正源把手搭在卓靈的肩膀上，似乎知道她在生氣，所以提醒她不要衝動，他的嘴角掛著一抹諷刺的笑容，“不過沒關係，反正離你們落櫻鎮變天的日子也不長了。”

張正源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聲音很低，加之收音機裡的說書先生正是說到打鬥的精彩時候，保安大叔就沒有仔細聽他說什麼，隻是朝他們兩人揮揮手，讓他們趕緊離開。

卓靈心裡再氣，也明白自己不能拿這保安、這公安分局怎樣，隻是心裡那股無名火有些無處發射，憋在心裡怪難受的。同時，她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從她剛來這裡的時候她就知道落櫻鎮的官員不太靠譜，但應該也不至於會讓他們的小機車在公安分局丟失才是。

他們最終還是去報了案。

卓靈心裡盤算著第二天上哪兒去找一輛機車來賠劉媽媽，儘管劉媽媽十有八九不會在意這些。如果隻有卓靈自己一個的時候，就算心裡邊想著事情也會關注到身邊發生的事情，可是可能是因為張正源在身邊的緣故，她居然想得有些入神了，竟再次被他帶著上了四號車都毫無所知，也是投幣的時候看到司機大哥那張熟悉的臉才反應過來，“我們不是回家嗎？”

張正源怔了怔，“抱歉，好像上錯車了。”他有些無奈地衝卓靈聳聳肩，揚起一抹企圖粉飾太平的無辜微笑。

“……”可惜，車已經能夠開了。卓靈隻能尋思著在下一站下車，再專車。

這輛車上除了他們和司機，另外便隻有一個佝僂著背坐在窗邊打瞌睡的老太太。在他們投幣要轉身去找位置坐下的時候，司機大哥突然開口叫住了卓靈，“卓小姐！”

卓靈回過頭來看他，麵容平靜。

“我看你又去殯儀館又來局子的，莫非你是想要幫林曉麗翻案？”司機大哥一邊開著車，一邊小心翼翼地從後視鏡裡看卓靈，聲音低低地問。

卓靈搖搖頭，“不是的，那天隻是剛好有事去找大鬆，今天是因為劉媽媽的那輛小綿羊丟了，我們來報案。”

司機大哥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但既然卓靈這麼說，而且一副壓根兒就不會透露半點想法給你看的樣子，他也隻能訕訕地道，“我也不過是隨口一問。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聽你這麼問，你是知道些什麼嗎？”要是放在從前，卓靈是斷斷不可能主動開口的，但她這兩天跟著張正源跑，自己總是在一邊看著，並不能幫上什麼忙，眼看司機大哥可能有什麼線索，於是主動開口問了。

司機大哥的手顫了顫，幾乎沒有握緊方向盤，所幸這條路上車不多，他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他壓低聲音對卓靈說：“如果是林曉麗的話，我聽我那婆娘講，估計不是被判死刑就是要在監獄裡度過下半生了。”

“屍檢報告還沒出來，而且沒有找到證據，怎麼就能輕易地定林曉麗的罪呢？”卓靈微微蹙起了眉頭，“該不會是你老婆亂說的吧？”

“我估計她說的是真的。”司機大哥依然是放低了音量，神神秘秘地對卓靈說，“我婆娘從娘家探親回來以後就說，甭管怎樣，林曉麗這牢是坐定了。這可是內部消息呢，卓小姐你可千萬不能出去亂講。就算講也不要說是從我這裡聽說的。”

司機大哥說完以後，眉頭舒展了，一副心裡頭的大石落下來的樣子。他心裡一直覺得對不住卓靈，要不是他跟他家婆娘說了那天晚上卓靈的遭遇，他家婆娘也不會去娘家亂講，結果那三個外國人有一個死了，他那警察外甥就把這事當作是重要線索上報給局裡，害卓靈被抓了。他心裡一直很不安。現在這樣，等於是用另一個重要信息彌補了對卓靈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