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月手裡提著慕楓給她買的兔子燈,目光有些茫然的看著四周。人群早就堙沒了青衣和慕楓,也尋找不到兩人了。
於是翎月憑著自己的記憶到來時的路上尋找著慕楓和青衣兩個人,卻越走越遠,遠離了繁華的街道,走過一座石橋,燈火闌珊。
穿過石橋的時候,翎月看見了站在桂花樹下的那個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那是翎月第一次見到景言的時候心裡浮現出之前在話本裡麵看見的一句話,來形容景言再貼切不過了。
那時的景言,穿著白色的衣寰在風中舞動,站在桂花樹下,麵容清雅靈致,遠遠看過去還以為是桂花樹成了仙的。
闌珊的燈火下照著他的麵容無限的溫柔,翎月的心底如同橋下的湖麵,風過,泛起了層層的漣漪。
而在湖麵上的畫舫上,傳來了泠泠的琴聲,為夜色平添了幾分詩意,而和著琴聲,那白衣公子也從腰間拿出了一把翠綠色的笛子。
琴音邈邈,笛音清澈,湖麵上薄霧朦朧,反倒讓翎月不忍出聲怕驚擾了這一幅絕美的畫卷。
隻見那畫舫停了岸邊,借著月色看去翎月見畫舫上麵有個綠衣蒙麵的撫琴女子,看不清麵容,而那白衣公子也收了笛子,上了畫舫。
隻等著畫舫遠去,翎月依稀覺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夢,不然世間怎麼會有如此清絕的男子呢?
很多年之後,翎月再回憶起那年初見景言的情景,那便是年少時的心中的悸動。
“是你?”聽到後麵帶著有些調笑的聲音,翎月回頭便看見一個黑衣人抱著手站在身後,挑眉看著她。
那人依舊穿著黑色的長袍,長袍上用暗金色的線繡著花紋,稍有些冷峻的麵容此時挑著笑,看著讓人有些心驚。
翎月見是舊相識,想到那天暗算他的那個飛鏢,有些心虛的說道:“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吧。”
來的人不是彆人,正是景寰。
景寰卻說道:“本王這雙眼睛可從來沒有認錯過人的,尤其那人還是暗算過我的仇人。”
不等翎月自己抵賴,景寰直接的將翎月的麵紗 給揭露了下來,翎月沒料到景寰的手如此之快,來不及反應,隻覺得麵上一涼,怒目瞪著景寰。
翎月進京這麼久,自然的也知道了靖王景寰的名頭。想到那天自己闖的禍事,翎月有些心虛,暗算了當朝最得權勢的王爺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嗎?所以這些天無塵子他們進宮赴宴,縱然是翎月喜歡熱鬨,但是因為心虛就沒有吵著進宮,就怕遇見靖王。
誰知道冤家路窄,居然今天會在這裡遇到了他,翎月見被識破,有些尷尬的打招呼:“靖王殿下挺巧的。”
景寰沒說話,看著翎月說道:“確實挺巧的。”
翎月一時間也摸不清楚景寰的意圖,想著在京城裡麵和景寰交手能有幾分勝算。翎月注意到了景寰的身後應該跟了不少的暗衛,和景寰交手再從景寰的暗衛手中逃脫的幾率是多少。
在一番算計下來之後,翎月才發覺單單一個景寰而言交手起來她都已經很吃力,何況這京城是他的地盤他身邊還帶著這麼多的高手呢。
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翎月妥協的說道:“當日暗算殿下之事確實是我不對在先,殿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先和您賠罪了。”
景寰沒有想到翎月變臉居然如此之快,“當初你不是還趾高氣揚的嗎?怎麼現在還沒和本王交手就服輸了呢。”
聽景寰說著這般風涼的話,翎月撇了撇嘴,暗自嘀咕要不是打不過你我犯得著認慫嗎?
這小聲的嘀咕還是被景寰聽了進去,景寰笑著說道:“今天是花燈會本王心情好不是和你來翻舊賬的,放心好了。”
翎月不解的看著景寰,到現在還沒弄清楚景寰的意圖是什麼,問道:“那靖王殿下是打算放我走了?”
景寰說道:“反正花燈會上一個人閒逛也是無聊,不如陪著本王泛舟遊湖?”
邊說,邊將係在楊柳邊上的一葉扁舟給解了下來,翎月這才注意到蘆葦叢中放著一葉扁舟。
翎月心裡當然是下意識的拒絕,但是景寰顯然不給翎月拒絕的機會:“你是想本王和你算舊賬呢還是本王和你遊湖呢?”
兩個選擇,翎月都不想選,但是沒辦法,翎月權衡利弊之後說道:“今夜風月正好和殿下打打殺殺未免大煞風景,在下就陪殿下遊湖賞月便是了。”
景寰很滿意她的識相,景寰先一步的上了小舟。彼時正好天邊不知是誰放起了煙花,整個皇城黑夜映照如白晝,那人站在扁舟之上,蘆葦叢中,帶著不可一世的瀟灑與縱容。
翎月在很久以後回憶起花燈會的那一天,遇到了改變了她整個生命軌跡的兩個男子,一個溫柔了歲月,一個驚豔了時光。
彼時的翎月心不甘情不願的上了那葉扁舟,而景寰示意身後的暗衛離開,翎月上了船之後笑著對景寰問道:“靖王讓手下的人離開不怕我對靖王殿下不利嗎?”
誰知景寰微微一笑,在翎月看起來很欠揍的模樣,說道:“你打的過我嗎?”
翎月……
臨近中秋節,月色正好,岸上花燈如晝,映著湖麵波光粼粼。待小舟行到蘆葦深處的時候,驚起了棲在蘆葦處的飛鳥,如果身邊跟著的不是靖王,倒也是一派悠然的景象。
靖王上了船之後一直沉吟不語,連翎月都不清楚靖王到底是在想什麼,最終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靖王殿下心情不太好。”
也不怪翎月這般問,本身景寰就冷峻的麵容如今沉了下來,讓在靖王身邊的翎月感覺到氣壓太低壓力山大啊。
景寰依舊是沉默不語,翎月以為景寰不會再回答,卻見景寰問道:“看得出來本王心情不好嗎?”
長了眼睛的都看出來的好吧,翎月在心裡誹謗著但是還是很明智的沒說出來。
景寰見翎月點頭,便說道:“既然知道本王心情不好那就不要說話惹本王了。”
翎月……
秋天的湖麵還是有些微微的寒意的,寒煙朧月,景致雖然彆致但是翎月不禁感覺到一絲冷意,嘴裡卻不敢抱怨。
也不知道靖王這邊在抽什麼風,由著小船放縱在湖麵上,也沒有個去處。
在翎月無聊的看著周圍的景象感受著靖王身邊的低壓,靖王忽然從腰間娶了一把蕭出來。
墨玉做成的蕭,上麵掛著紫色的流蘇,蕭音有些低啞,在深秋的夜裡麵聽起來有幾分淒涼之意。
不是祁國一貫的風雅靡靡之音,蕭聲裡帶著翎月從未聽過的淒涼與傷感。如同將軍征戰沙場之後,戰場之上的屍橫遍野;也如同邊關夜晚,更深露重的戰士思念家鄉。
翎月認真的看著身側的男子,想到這些時日在京城當中聽到的有關於他的一些傳奇。
莫過於是先皇後長子,從小就驚才絕豔,弱冠之年便就披甲上陣,雖為皇家子弟,卻征戰沙場立下不少汗馬功勞。
如今皇帝立儲,他的出身和他的功勳已經決定了他便是下一任的儲君,在外人看來應該是春風得意風光無限,可是為什麼他的身影看起來竟隱隱的有些落寞。蕭聲裡的淒涼之意,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憂傷呢?
深秋的夜,淒涼的蕭聲,無一不撥動著人最脆弱的神經。
翎月在心中感慨了一下之後,見景寰似乎沒有在意她這邊,而跟在景寰身邊的影衛也沒有來。想著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於是一個燕子抄水,在景寰的眼皮底下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