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我來到車站,在候車棚等Flower。Flower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個箱子,背上也背著一個畫板。原來Flower是畫畫的。
去往花溪村的車隻有早晚兩趟,早上車上空蕩蕩的,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無精打采的坐著。估計從花溪村來小鎮的車上擠滿了人。
汽車開了起來。從車窗望去,越來越遠離小鎮了,路兩邊的風景漸漸的都變成了池塘和農田。由於一夜未睡,我靠在車窗上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夢中我躺在一個溫暖的草地上,太陽暖融融的照在身上,在夢裡我心情愉悅,真的不想醒來了,能一直在夢中就好了。
當我漸漸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我正好靠在Flower的肩上。Flower也已經睡著了,淺淺的呼吸聲就在我的耳邊。氣氛很是曖昧,Flower的皮膚是我想想中的那樣,白皙光滑,和女生有得一比了。我不想打破這份平靜。透過窗戶看向外麵,荷塘裡麵的荷花搖曳生姿。陽光明媚的打在水麵上。
“真是一個美好的一天。” Flower的聲音響起。原來Flower已經醒了,也和我一樣看著窗外。感覺兩人的姿勢很曖昧,我臉紅著離開了Flower的肩膀,偷偷的看向Flower發現他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仿佛我靠在他的肩上他都沒有感覺到一樣。想到這,就覺得自己做賊心虛。心口微微泛著痛,Flower根本就沒有注意這些事情,隻有我像一個竊賊一樣。突然間我覺得自己做什麼也是無能為力,第一次我發現一個人無能為力的時候是多麼的可悲。
兩人不再說話,汽車靜靜的駛過馬路。
花溪村是一個普通的村子,我是去年暑假和曼麗兩人發現這個地方的。花溪村最美的是後山的杜鵑花,漫山遍野紅色的花朵搖曳在綠海中。可能是村民見慣了,並未覺得這景色多麼的美麗。過幾年,交通方便了之後,花溪村的杜鵑一定會是一個旅遊的地方,這片寧靜之鄉將會被打破。雖然杜鵑花很美,但是花溪村的槐樹其實也是很漂亮的。這種小小的花朵,散發著清香,點綴著六月的天空。我一直都喜歡這種香味的槐花。
“現在槐樹花肯定都謝了。”我帶著路,對Flower說。遺憾的想著Flower看不到美麗的槐花了。
“看看就好。” Flower對我說,鴨舌帽遮住了他的眼,我不知道此刻他的心情實在怎麼樣的。
樹蔭茂盛,遮住了大半的天空,樹蔭在地上灑下一片斑駁陰影。古槐生長在水邊,枝乾都有一個成年男子兩個手臂粗。有一個枝乾斜臥在水麵上,片片綠葉漂浮在水麵,當成陣陣漣漪,是不是有一兩隻小魚遊過來。已經過了槐花開放的時節,枝葉中隱隱約約有一兩朵剩下的淡黃色花朵,空氣中還殘留著清香。
“我以前經常坐在這裡,一坐就是一天。很涼爽也很安靜。”我脫掉鞋赤著腳,熟練的爬上橫臥在水麵上的枝椏。自從發現這個地方後,隻要心情不好,我都會來花溪村的古槐邊。古槐就像一個慈祥的老人,包容你的一切,寬恕你所有的錯,在古槐麵前你就是浮遊在世界渺小的蜉蝣,天大地大,自己的憂愁又算什麼呢?
頭頂上的樹葉時不時的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臉頰,絲絲綠意沁入心田。抬頭可以看見深的淺的綠色,泛著光,陽光透過樹縫,一絲絲投下來,不會熱,隻覺得有種溫暖。古槐在炎炎夏日給人清涼。我小心的把腳伸進水裡,冰冰涼涼的。小魚有時候不小心撞到我的腳,那感受真是有趣。
“這裡的空氣真好,清新舒爽。後山還有大片的杜鵑花,從這個角度還可以看到一些。”我伸手指向後山,山上的杜鵑開得正豔,大片大片的紅染深了山的顏色。這裡的杜鵑開得很豔麗,大多大多的展現美麗,仿佛要開滿整個世界。綻放的紅就像對人生的宣言。
Flower支起畫架,拿出畫筆顏料準備畫畫。
“需要我下來嗎?”我問,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擋住Flower 的視線。
“不用,你就坐在上麵,我還沒有畫過人物。” Flower不介意的說道,動手開始調顏料。
我心裡偷偷的欣喜,不知道我出現在Flower的畫上會是怎麼樣。時間一秒秒過去,我時不時踩踩水花,時不時摘片槐樹葉子吹口哨,但更多的是偷偷打量Flower。認真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不知道是在哪本書上看到這句話的,此刻我覺得Flower就像天底下最帥的男人,他在做著一個神聖的事情。我不忍心出聲,仿佛會褻瀆這掉落在人間的天使。
為什麼Flower在我心裡是這樣的高高在上,是這樣的神聖不可侵犯呢?年少的我並不知道,這隻是一種對神秘事物的向往。隻是這個神秘的事物是Flower而已。可又因為是Flower,我再也無法自拔,不管最後怎樣,我都無法釋懷這種心情。很多年後我想清了一切,卻也已知道自己無法從中脫離了。不管是盲目的崇拜也好,還是真心的愛慕,都是我最為真摯的感情,我不願這種情感被一切沾染上灰塵,它隻能是我心中最後一個清澈明媚的地方。這個美好的夏日是我以後回憶裡的珍寶,我要藏在心裡,品味其中酸甜的滋味。
大約過了2個小時,我都坐著要睡著了。
“蘇蘇,你看。” Flower驚喜的聲音讓我心神一蕩,我回過頭看向Flower,卻看到的是他失望的臉龐。那種“恍然如此”的表情深深的傷害了我。不過Flower很快的隱藏好,再次招手讓我過去,我也不再放在心上,快速的從樹上爬下,去看他畫好的畫。蘇蘇,蘇蘇,是那個女生的名字嗎?是不是我的名字中有個蘇字,所以Flower才和我走進的呢。我有我的驕傲,所以我選擇了視而不見,忘記剛剛發生的事情。
我不會畫畫,可是我一眼就看出了Flower的畫畫得非常的好。畫中飽含感情,少女回頭的笑容明媚得讓我發現,原來我對著Flower的笑是這樣的幸福。少女飛舞的眉眼,璀璨的眼睛,流動著說不清的情誼。身邊的古槐蒼翠,脈絡分明,陽光射下的痕跡清晰可見,可這一起完全成了陪襯,遠不如少女眼中的笑意和深深的眷念。這畫中的少女是我,但臉上的表情卻如此的陌生,原來我也可以笑得這樣。
意識到這一點我知道我徹底的完蛋了,我和曼麗一樣,中了愛情的魔咒。而我更是沒有理由的中了Flower的魔。
“你的笑容很美,充滿了活力。這幅畫是我迄今為止畫得最好的畫了。” Flower細心的為畫做最後的修改。
“謝謝,原來我還可以這樣好看。”我虛心的接受了Flower的讚美。我沒有想到,這是我一生中最後一次純真明媚的笑了,以後我的笑都帶著苦澀和無奈,帶著世俗和禮貌。
“等畫乾了,阿蘇再帶我到其他的地方逛逛吧。以後我應該沒有機會來這裡了。” Flower邊畫邊說。
“嗯!”我開心的回應著。正好我肚子也餓了,看有沒有地方吃飯。我用水洗了腳,自然風乾後穿上鞋子去摘旁邊的非洲菊。這種黃色的花,生命力旺盛,不管在哪裡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生長著,高中的時候學校的空地上就長滿了這種花。
我帶著Flower在花溪村隨意的逛著,勞作的村民熱情的還和我們打著招呼,詢問我們有沒有需要幫助的。這種感覺真好,仿佛來到了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我們告訴村民能不能下兩碗麵,我們會付錢的。村民爽朗的大笑,拒絕我們的錢,給我和Flower下了兩大碗,裡麵還加了個荷包蛋。
“你們是從鎮上來的嗎?”一個小女孩向我們詢問著。我和Flower正在一個大伯家門口坐著。小女孩穿著白色的連衣裙,一雙眼睛大得出神,竊竊的問著我和Flower。“是啊,怎麼呢?”我問。
“我寫了一封信,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幫我帶到鎮上去。”女孩猶豫了半天才說,模樣像極了膽怯的小鹿。
“當然可以了,不過要帶到哪裡去?”我繼續詢問,眼前這個女孩讓我很有好感。
她拿出一封信遞給我,原來要送給程祥初中的。正巧是我以前的學校。
“這個地方我知道,肯定會幫你送到的。你放心吧。”女孩聽到我的話後臉上洋溢著甜美的笑容,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世間真有這如水蓮花的笑容,乾淨得不染纖塵。不知道這樣的笑容是否可以永遠的保留下去。
Flower仿佛也被這種笑容打動了,微笑著說:“你一直都生活在這裡?你知道村裡的那棵古槐有多少年嗎?”
女孩靦腆著說:“多少年我不知道,但是我聽村裡的老人說他們小的生活就經常在那裡遊水。村裡人都說這棵樹是村裡的守護神。”
原來每一個村子都會有一個守護神。
“丫頭,回來剝豆子。”一個粗獷的嗓音響起。女孩聽到後就向我們道彆,我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小姑娘在惦記什麼,搖搖手中的信,說:“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把信送到他手上的。”小女孩放下心,對我和Flower說了聲謝謝就跑開了。
“真可愛的小姑娘。”我對Flower說。
“是啊。十四五歲的樣子。真是讓人羨慕。” Flower說。
“我才不羨慕呢,我希望自己快點長大,這樣就可以隻靠自己一個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裡都可以。”我站起身,拿起Flower的畫板遮著太陽,對坐著的Flower充滿信心的說著。這一刻,我決定,不管前麵是刀山火海,還是荊棘滿地,我都要勇敢的向前走。而且我決定,不管Flower是怎麼想的,他也是需要人陪伴的,我一定要陪伴在他身邊,一定要不讓他孤單,一定不會向那個女孩離開他。就因為Flower,我大學的專業後來改成了攝影。不知道年少的我是怎麼鼓起勇氣做的這個決定,但我都為那是的勇氣而羨慕。隨著經曆的事情越來越多,社會體驗越來越深以後,我們的勇氣早就被磨平,隻剩下瞻前顧後,猶猶豫豫。三思而後行漸漸地在自己看了成了貶義詞。
“那你要好好加油了,為自己的理想努力。” Flower開心的說著,眼神閃爍,就像昨晚看的星星。這一刻,我多想緊緊的抱著Flower。
“那當然了,我一定會的。”我看著Flower,對自己許下這個承諾,Flower,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年少的我單方麵的做著這個決定,完全沒有想過Flower的想法,我想的就是愛情是一個人的事情,我的決定就算是Flower也不能阻止。我要為我的愛情買單,我要讓自己忘掉杜衡忘掉張薇,好好的開始以後的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