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悶熱,冷燕飛頂著烈日在官道上奔馳了半日,繞著上京城外那條不知延伸至北方何處的路來來回回跑了不知道多少趟,直到滿頭大汗渾身燥熱隻想找個坑埋了自己的時候,她才又一次無奈得意識到自己根本找不到南宮霸天去了哪裡!
她原本按照那茶寮店小二的說法沿著官道一路往北,結果等離開了上京城許久她卻一點都沒有見著南宮霸天的身影,路上連個活的動物都見不到,大太陽底下所有生物都躲起來了,她想再找個問路的人卻艱難得發現連活人都見不到,這麼繞下去也不知道追到哪裡才是個頭。
剛開始的時候是大路,她還能硬著頭皮往前衝,可是很快,大路開始變成小路,小路又開始分成兩個三個岔路,她在上京城待了一個春天外加半個夏天,可是她整日都隻是跟著南宮霸天吃吃喝喝見見不同人說說不同話,根本沒有出過城!
到這時候才覺悟自己有多麼無依無靠,是因為在南宮府的日子太舒坦了還是因為潛意識覺得南宮霸天根本不會頭也不回得走掉所以才有恃無恐將自己以往受到的訓練全部忘了個一乾二淨,她是個殺手,可這時候卻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似的騎在雪白的高頭大馬上望著天空若隱若現的塵埃差點流出淚來。
冷燕飛真是恨死了自己的沒用,自從黑風堂那幫人的意圖真正暴露之後,她便覺得自己像個沒用的廢物,一路來都是被人追殺,被人包圍,最後被人解救,她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師父那老頭子要是在世的話搞不好會直接上來啪啪兩個巴掌讓自己清醒清醒吧!
“不行,不能這麼失落下去,既然找不到就沿著最大的路一直往前!”
她就不信自己真找不到南宮霸天了。
雙手一拉韁繩,繩索剛抖開,卻發現前方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鑽出個人影,那人傴僂著腰,是個老人,因為背對著太陽又隔得有些距離而讓冷燕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她微微皺眉思索著,明明之前來來回回這麼多趟,根本沒見過有人在這個鬼地方,這人是從哪兒跑出來的?難道是自己關心則亂心裡一塌糊塗根本沒注意有人接近?這要是換做以前刀口舔血的日子的話,搞不好自己已經投了百八十次胎了。
冷燕飛雙腿夾著馬肚子,一點點驅使著馬兒超前走去,太陽已經快被山頭擋住陽光,他的表情隱藏在陰影裡讓冷燕飛有些在意,因此走得十分謹慎。
“姑娘,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那駝背老者慢悠悠開口詢問道,等冷燕飛接近了才抬起頭來與她對視,看起來是個普通的老人,背上背著個偌大的籮筐,似乎是在山裡采藥。
冷燕飛點了點頭:
“我在找人。”
那老人笑著捋了捋雪白的胡子,冷燕飛盯著他背後的籮筐看了好一會兒,終於確定這人似乎並沒什麼貓膩,才下馬與之打過招呼。
“我就說麼,我在林子裡見你來來回回跑了這麼多趟,以為你迷路了,這才走過來看看。”
原來是這樣,冷燕飛鬆了口氣,看來確實是她一時大意了,因為南宮霸天,她竟然連這麼點警惕心都沒有了,好在這老者不是壞人,這要是黑風堂那幫人也跟著來到了這個時代,她估計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她想了想,如果他一直在林子裡的話,或許會知道南宮霸天的下落也不一定,可剛換了微笑的表情想詢問一下,卻發現那老者也是個深藏不露,觀察力出色的人:
“好了,我知道你在找誰,這大熱天的從這地方來來回回跑這麼多次也不容易,你啊,八成是在找上午從這裡經過的一個男人是不是?我在林子裡隔著大老遠見過他,他啊,往那邊去了。”
老者的右手指著官道右側的一條小路,那裡,被冷燕飛刻意忽略了,因為偏離了官道,一直繞道上京城北方,據她所知,那裡似乎是訓練營還是什麼的,之前跟南宮霸天一起吃飯的時候聽哪個生意人說起過,她原本想南宮霸天一人出門應該是有什麼目的才是,怎麼會往軍營方向去呢,又加上她人生地不熟不敢太過偏離官道,因此才沒有去一探究竟。
這時候聽眼前這老人家這麼一說,心中狐疑更甚,雖然並不是不信任他,卻多少有些懷疑,但是轉念一想,他與自己素昧平生,她又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人,彆說在這東川國了,就是在上京城,也不過是個沒什麼人認識的侍衛而已,這老人家看起來和藹可親,萬萬沒有理由害自己才是。
於是,冷燕飛在心中分析一番之後,終於笑著道了謝翻身上馬,乾脆利落,既然已經有了方向,她肯定得第一時間去找到南宮霸天才是,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情,她才明白自己真是把他當成了重要的人,朋友也好,親人也罷,她不想就這麼失去在這世上唯一一個認識的人。
馬兒被拉著一百八十度轉頭,而後又朝著小徑往前東北方奔去,留下那老人家一臉高深莫測得繼續站在原地,這差事真不好做,主子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這麼看上個女人,雖說不至於跟彆的女人一樣麻煩,可她在這路上來回折返了這麼多次,也著實算不上聰明,倒是有一點讓他十分欣賞,這麼多次都沒有放棄,足見她對主子的重視。
“我也隻能幫你幫到這裡了,其它的,就交給你們自己去處理吧!”
那老者背著半框不知名的草藥轉身往上京城方向行去,腰也不駝了,背也不彎了,哪裡還有一點剛才年邁的跡象!
再說冷燕飛,沿著那小路一直往前奔著,太陽已經快要落山,她因為在城外耽擱了太長時間,因而此刻有些著急,瀟灑的白馬在她身下跑得飛快,深怕她一個不開心將事情怪罪到它頭上似的。
很快,那傳說中的軍營出現在自己麵前。
冷燕飛沒有見識過古代的軍營,也不明白這裡除了訓練還有什麼用,隻是心裡覺得這麼重要的地方應該是重兵把守才對,就算門口沒有重兵,好歹也應該有人守著吧,可這裡怎麼看起來這麼奇怪,遠遠望過去門口連一個人都沒有,再走近一些卻發現原來他們都在校場上列著隊,似乎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不然怎麼會如此。
她不知道南宮霸天是否真的來了這裡,更不知道自己這時候出現在這裡是不是對的,要是他不在,自己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拋頭露麵出現在這裡已經十分惹人注意,這要是再觸怒了權貴,那豈不是掉腦袋的事情?
到底要不要進去呢?這個問題在冷燕飛腦子裡徘徊了很久,不管去還是不去,都有遺憾,想了想,還是決定進去一趟吧,至少如果南宮霸天不在的話她還能繼續往前走,繼續尋找他。
但是就這麼貿貿然進去似乎又不是個明智的決定,冷燕飛想了想,將馬兒拴在最近的一棵樹上,自己則貓著腰往前挪去,她想,就這麼不進去,貓腰在外圍看看他們應該沒什麼問題吧,那南宮霸天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尋常士兵,如果他當真來了這裡起碼也是個軍官之類的,搞不好還是個將軍?這倒也不是不可能,隻是哪裡會有這麼空閒的將軍啊?平日跟她在一起就跟拉皮條的似的,根本沒點將軍的樣子嘛。
“愚蠢,這時候還想這種,先把人找到了再說!”
冷燕飛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一聲,而後鎮定了情緒,繼續往前走去。
校場上每一個人都背對著她,從她的角度望過去,隔著厚實的柵欄,那邊是整齊劃一的軍隊,隻是她不知道他們這時候集結是為了什麼事,難道要打仗了?要是真的,這可真是個悲劇,她雖然是個殺手,可不是個戰士,而且經過黑風堂的事情之後她越來越懷疑自己的身手跟本事,她無依無靠的前提下發生了戰爭,這搞不好對她來說真是一個悲劇也說不定。
校場很大,她不敢靠的太近,深怕最後一排的士兵看到她而引起轟動,她隻敢遠遠站在隊伍最末端,跟前方的人隔著一個厚厚的柵欄,看起來明顯並且可笑,可是她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南宮霸天,不然她之後的每一天都會生活在深深的遺憾跟後悔中。
但是很快,這一天卻成了她這輩子最最難忘的一天之一。
當冷燕飛正盯著一個個後腦勺企圖從這些看起來幾乎一模一樣的腦袋瓜子中間分辨出哪一個是南宮霸天的時候,校場最前方的點將台上,突然有一個她十分熟悉的身影走上了台,他今日穿著一身銀色鎧甲,夕陽已經幾乎落山,可明亮的光依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熠熠生輝,像是一尊被擺放在上麵的菩薩,冷燕飛有一刹那的失神,但是很快便冷靜了下來,這人果然不簡單,能輕輕鬆鬆站在這麼多人麵前,顯然不是個統帥也會是個將軍之類的。
可結果卻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冷燕飛還在努力分清楚這人到底是不是南宮霸天,突然間所有人直挺挺在原地跺腳行了個禮,耳邊是震天響的喊聲:
“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冷燕飛唰得抬頭望著跟自己隔著不知道多少人的南宮霸天,他不知道是否也看到了自己,冷燕飛潛意識去躲避那有些捉摸不透的眼光,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遠,他或許並沒有注意到她,但是她總覺得自己的臉已經被人盯出了一個洞,士兵們筆挺得站在原地,眼中是點將台上那個一身銀裝的男人,而他,似乎正盯著遠處一個小小的身影,嘴角輕輕勾起一個清淺的笑容,說不出的英俊瀟灑。
冷燕飛差點跪在地上,並不因為他們那一聲陛下萬歲,而是她竟然這麼長時間裡都沒有弄清楚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直到現在,直到他一身鎧甲出現在自己麵前才終於揭開一切謎題,怪不得他能在上京城呼風喚雨,怪不得南宮府裡每一個人都對他的一切諱莫如深,恐怕連他們都不知道這人的身份吧?
他是皇帝?他為什麼不住在自己的皇宮?原來他每天早上都會消失就是因為要回宮去處理大小事務,他是否已經有皇後了?是否後宮佳麗三千等著他去溫存?那麼她呢?她對他來說又是什麼呢?一頭黑狼換來的侍衛?還是一個能夠說上幾句真心話的朋友?
或者隻是一個讓他心動了的女人?
冷燕飛已經不敢繼續往下想,她幾乎是連滾帶爬轉身朝拴著馬兒的地方匆匆趕去,而她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要離開這裡,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