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燕一逍看著那團在水麵上繚繞不止,許久未散的薄霧,突然詰問道:“紫凝的身世,是你告訴她的吧?”李及洛臉上竟是沒有半點驚訝,似乎對他這一句早就料到一般,臉色頗為平靜的點了點頭,道:“是的,那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燕一逍猛轉過頭,怒目而視。李及洛依舊舉目天際,淡淡道:“沒有為什麼,我隻是想幫你。”
“幫我?”燕一逍頗為不解的狠聲道。繼而歎了口氣,語氣漸漸淡下,說道:“紫凝的身世,你也是知道的,怎麼能和她那般說呢。“
李及洛垂下目光,望了望燕一逍,徐徐道:“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這麼說。”燕一逍卻是為聽懂他的話中之意,皺眉問道:“為什麼?”
“紫凝她終究不是一個孩子了,她已經長大了,關於她的身世,我們是終究要給一個交代的。”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騙她啊 。”燕一逍臉上閃過一絲痛楚,仰天吸了口氣,接著道:“你知道嗎,當我看到她的滿臉仇恨時,我便覺得,我辜負了那個人。”
“可不那麼說,又能怎麼說呢。”李及洛歎了口氣,似是也有幾分無奈,抬頭望向頭頂蒼穹,正見青天蔚藍,白雲悠悠。
二人都未再說什麼,四周的氣氛一下子沉默下來。過了片刻,身後的木門吱呀的一聲開了,二人紛紛轉身時斷陽真人一臉的倦容,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李及洛上前問道:“掌門師兄,怎麼了?”斷陽真人無奈的搖了搖頭,踱步走到二人身前。李及洛和燕一逍對望了一眼。都不明白斷陽真人的這一搖頭是何意思,是示意自己身體並無大礙呢,還是示意自己對林羽其的傷也無能為力呢?兩人相視後,又不約而同的一起望向屋子裡,正看見林羽其平躺在床上,似是睡著了一般。
“這個孩子身上的那道寒氣,著實詭異至極,我竟也無能為力。”斷陽真人踱步走至蓮花池前,歎了口氣。經過這場施法後,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了些許的沙啞。
燕一逍和李及洛不禁都是微微一怔,連斷陽真人這等當今世上一等一的高手都對這道寒氣無能為力,可想而知,那個傷了這孩子的人的修為,又是到了何等可怖的地步。燕一逍呷了口酒,神情霎那間變得肅然起來,他踱步至斷陽真人身後,皺眉道:“魔教之中,當真會有這等曠世奇才嗎?”斷陽真人沒有轉身,目光掃過屋簷,攀上屋脊,繼而看向更遠處的青白天際,沉吟片刻,方才道:“我所擔心的正是這個,若是魔教之中真有此人,我恐怕也沒有勝他的把握。”
“看來,正魔之間又免不了一場惡戰了。”李及洛雙眉緊皺,仰天歎了口氣。
過了片刻,斷陽真人忽的轉身道:“畢竟此事非同小可,待我召集其餘兩居的師弟師妹,共商一個對策。”說完,他正欲返回天罡殿,讓長門的弟子去通知其餘的絳羽、賢月兩居,隻是還未動腳,卻見莊吟疾步走進了庭院中。
莊吟走到斷陽真人身前,向著斷陽真人、李及洛、燕一逍一一拱手道:“啟稟師父和兩位師叔,寧玄居的段師弟和歸雲居的紫凝師妹要找李師叔和燕師叔,說是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李及洛聽罷,不禁微微皺眉,臉上頗有幾分不解。燕一逍聽罷,則是皺眉不止,畢竟自己今天似乎沒少得罪紫凝這小丫頭。
斷陽真人則點了點頭,淡淡道:“知道了,我們馬上過去,你現在先去找幾個弟子分彆道絳羽和賢月兩居,說是掌門這裡有要事相商,讓他們兩居首座速速道天翼居來。”莊吟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天罡殿上,段淩一身勁裝白衣,背負藍色仙劍,逍遙而立。而一側的紫凝,一襲淡紫色衣衫,甚至連背上的紫玉劍也泛著淡淡紫芒,而她的如水發絲,在穿堂而過的山風裡柔柔舞動,更顯清麗脫俗。二人在寬敞的天罡殿上立了片刻,便聽見後堂中隱隱有腳步聲響起,過了一會兒,斷陽真人、李及洛和燕一逍從後堂中踱步而出。
段淩倒顯得頗為機警,當先上前拱手道:“弟子段淩,見過掌門師伯,燕師叔、師父。”
紫凝抬眼看了看走在稍後的燕一逍,不由得又輕輕哼了一聲,似乎對燕一逍今天的“行徑”仍舊是頗為不滿,如此一番後,方才上前拱手道:“弟子段淩,見過掌門師伯、李師伯、師父。”後麵那一聲師父喊得聲音極小,聽來若有若無。
斷陽真人向他們點了點頭,微微而笑,過了片刻,方才道:“你們兩個找自己的師父,說有事要處理,現在不妨說吧。”燕一逍聽斷陽真人如此說,當下不禁暗暗叫苦,心中禱告道:“紫凝啊,你丫頭就是再恨師父,可也不能讓師父在掌門麵前出醜啊。”如此禱告著,轉眼向紫凝看去時,卻見她衝斷陽真人微微而笑,繼而舉目看向頭頂的雕梁畫棟,似是在思索什麼一般,竟是在沒有看他這個師父一眼。燕一逍見紫凝在這個肅穆的天罡殿上沒有再耍刁蠻,心中不由的暗暗慶幸,但不禁又覺得頗不是滋味,但究竟如何不是滋味,自己卻又說不清楚。
段淩則是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啟稟掌門師伯,燕師叔,師父,今天吃早飯後,師娘讓我督促小師弟參習道法,但我在寧玄居裡找了一遍,都沒有見到他的身影。我告訴師娘後,師娘和我在居前居後又找了一遍,也還是沒有找到,所以師娘讓我到天翼居來看看,是不是師父和小師弟一起來了天翼居。”其實段淩口中的“小師弟”不是彆人,乃是李及洛的兒子李辭。李辭年紀不大,隻有十三四歲,他平時喜歡看些稀奇古怪的書,搗鼓些稀奇古怪的事,但於道法修行上卻是不大用心。雖然如此,但他天生聰穎,老爹老娘都是門內修為頗高的人物,所以雖是於道法修行上不大用心,但進境卻是頗為驚人,早在十二歲時就已經登閣求劍,創下了天玄門中有史以來登閣求劍中弟子的最小年齡。
李及洛聽罷後,不禁眉頭大皺,自己這個兒子天生聰穎,又有一身的好資質,卻是經常的不務正業。雖然自己這些年來對他是嚴厲管教,但仍改不了他的臭毛病,當下心中不禁微怒,而臉色卻是絲毫未變,語氣和緩道:“這小子從小貪玩,我料他此刻定在後山,你速速回去,到後山找上一找。”如此說完,又向著斷陽真人微微拱手道:“家中小事,讓掌門師兄見笑了。”
斷陽真人淡淡笑道:“小孩子嘛,天性使然,貪玩也是正常的。”段淩在聽完李及洛的吩咐後,點頭應了一聲,繼而撿了個眾人談話的間隙,上前一一拱手後,告辭而去。紫凝原本在仰觀屋頂,做出了一番對燕一逍很不屑的樣子,此刻突聞段淩要走,匆忙轉頭看去,那個白色身影已是逍然出殿,緩緩的步入了嵐台那淡淡的山嵐中。心中不知為何,忽然有點莫名的失落。
待段淩走後,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紛紛轉到了紫凝身上,紫凝微轉了頭,發現了自己此刻的微妙處境,不禁暗暗吐了吐舌頭。斷陽真人打量了她片刻,拂須問道:“這個便是紫凝吧,找你師父有什麼事嗎?”紫凝經這一問,心中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一時賭氣就闖了進來,哪裡有什麼事情,當下隻得淡淡的搖了搖頭。
“紫凝。”一側的燕一逍卻是忽的記起了什麼一般,突然喊了一聲。紫凝此時正值尷尬,忽聽彆人高喊自己的名字,本能的應了一聲。但應完之後,立馬心生悔意:自己是本來打算一整天都不理師父的,此刻卻一呼即應,似乎是頗沒麵子了。正自這般想著,卻見燕一逍神情肅然的走到自己麵前,道:“老四此刻在後堂庭院中左側的屋子裡休息,,我和你掌門師伯有些要事要商量,馬上你就禦劍帶他回去吧。”
“我,禦劍,帶他!”紫凝頗為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著燕一逍。畢竟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