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您……您……”田風驚異地說不出話來。
西梁老祖緩緩走出暗影之中,他身後還有馮存、管家老胡,幾個侍從也點燃了火把,跟隨而出。老祖用嘉許的眼光看了田風一眼,便慢慢走到黑衣人麵前,道:“王將軍,這兩位壯士的傷勢如何?”
黑衣人舒了口氣,道:“雖然受傷,卻無性命之憂。”
老祖見倒地二人還在痛苦呻吟,忙道:“老胡,快帶二人去側殿,拿最好的藥材給他們醫治。”
“是!”老胡忙答應了,帶人抬了二人離去。
田風目瞪口呆,馮存湊近他身邊,微微一笑,道:“田師弟,不要懵懂了,剛才的一切,都是師尊安排來測試你的!”
“什麼?”田風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祖一拂袖子,道:“你們都隨老夫到大殿中來!”
大殿中已經是一片燈火通明,侍從們腳步匆匆,井然有序地左右穿插行事,絲毫不亂。田風隨著大家走向大殿,向山腰處看去,卻見莊客們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各自回家,山莊裡麵也亮起點點燈火。
大殿內眾人落座,田風環眼一看,卻見蘇代赫然在列,麵帶微笑看著自己,另外偷襲自己的紅衣人和黑衣人也都坐在案後,還有幾個人自己不認識,都是一副憨態可掬的笑容,不由得有點摸不著頭腦。
侍童奉上熱茶,老祖笑道:“風兒,你可有什麼話說?”
田風忙站起來拱手道:“徒兒剛才隻聽大師兄說今夜的一切都是師尊安排的,可是個中緣由,卻還是不明白。”
眾人聽他這麼說,都哈哈大笑起來,可是老祖是天下聞名的隱士,眾人在他麵前都不敢造次,縱使開懷而笑,也保持著三分矜持。
老祖笑罷,道:“等會再細說,先見過幾位朋友。”
說著便給田風引見,道:“這位便是天下名士蘇代,你已經與他見過麵了。”
蘇代拱手笑道:“蘇代受老祖之托,暗中測試田公子智謀和辯才,所以才有石上一席談論。田公子猝逢大變之下與蘇某辯論,頭腦冷靜思慮清晰,使得蘇某進退維穀如坐針氈!西梁四子,果然名不虛傳!”
田風臉上一紅,道:“蘇兄過獎了,實在不敢當。”
老祖指向一個穿著青色短衫的中年人,道:“這位是你二師兄卞準派來的使者,名喚顧再柳,是墨家高徒,剛才策動無數弓弩放箭測試你身法的就是他。”
顧再柳笑道:“田公子身法如電,步履輕盈,我在山莊周圍設下了百張硬弩,萬隻羽箭,都未能傷及田公子一根寒毛,顧某真是佩服之至!”
老祖又介紹那個黑衣劍士,此時田風才看清楚他麵容,竟然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看樣子比自己還年少幾歲,臉型消瘦,身形卻異常魁梧,雙眼似笑未笑地放著光芒,老祖道:“這位是你三師兄派來的秦國軍中武士,名喚王翦,哦,被你傷了的兩位也是秦軍中的侍衛,是來測試你的武藝的。”
“王翦?!”田風大驚,喃喃道:“你就是王翦?怎麼如此年輕?”
黑衣劍士有些奇怪田風為何如此吃驚,笑道:“田公子以前聽說過王翦的名號麼?我現在是白將軍部下前軍司馬,因為略懂劍術,被白將軍派來和田公子過過手。田公子劍術精奇,可喜可賀!”
田風漸漸穩下心神,禁不住朝王翦多看兩眼,心道:“這人可了不得,日後秦國統一天下,山東六國有五個國家都是被王翦父子所滅,可得多留心。”
王翦見田風一直望自己,心中更加奇怪,忙低頭喝茶。
老祖看看那個穿紅衣之人仍蒙著臉麵,便笑道:“夢琪姑娘,你測試田風機敏反應,也出了力的。你與風兒早已相識,還須老夫介紹麼?”
紅衣人有些不好意思,慢慢結下頭紗,果然是月前到過西涼山的夢琪姑娘,此時現了真容,臉上微紅,如同粉麵荷花,分外清純可愛。
田風心中怦然一動,卻不敢造次,微微一拱手,道:“相彆數日,夢琪姑娘安好。”
夢琪微微點頭,卻不說話,看起來更加溫柔可人。
老祖道:“數日之前,風兒向老夫微露欲出師下山之意。老夫也是閒來無事,便安排了一番,就在今夜,彆出心裁為他安排了這麼一個試練。顧再柳和王翦是老夫兩個徒兒推薦來的,蘇先生和夢琪姑娘卻是在山下偶遇,配合這老夫來演了一場戲。風兒,剛才數位朋友對你讚賞有加,老夫覺得,你現在本領也算是學成了,你若是想要下山去,便可以擇日而行了……”
眾人都向田風道賀,田風心中卻是一驚,那次他到致遠亭和老祖麵談,隻說自己要破一破規矩,可是從未提到要私自下山,甚至在他心裡“私自下山”這個念頭還隻是一個很小的萌芽,沒想到老祖不動聲色之間就已經看透了他的所有心思,並且短短幾日就安排了這麼一個局來試練自己。“西梁老祖的心機,當真是深不可測!”田風心中不由地暗道。
抬頭看看老祖,卻見他一臉和藹神色,田風又禁不住感動,若是換做任何一個旁人,對自己的感情稍微弱些,那是絕不允許自己私自下山的,更不會費儘心裡召來天下名士試練自己。師尊對自己的情誼,當真是天高地厚。想到此,田風雙眼微微濕潤,望著老祖竟說不出話來。
老祖微微頷首,打個哈欠道:“你們小孩子們多周旋一二吧,老夫上年紀的人了,熬了一夜,甚是勞困,告個便先去休息了。”
眾人忙恭送老祖,老祖自去後殿休息去了。
老祖一去,大家頓時覺得自在多了,放聲笑談,互道長短,到天明時分才散去。
王翦看眾人不在意,踱到田風身邊,低聲道:“田公子,白將軍有一封信送給你,還望田公子得暇時到秦國一遊。”
田風心思靈動,便知道這是秦國招攬人才的手段,也不甚在意,微微一笑便收了信。
眾人都散去,夢琪卻像是一隻小羔羊般的縮在一旁,似乎有些害怕地看著田風,可是卻又舍不得就這麼離去,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楚楚可憐,倒讓田風心中有些不安,走到她麵前,笑道:“夢琪,你怎麼了?你和他們不一樣的,走,我們去我的房間裡談談。”
夢琪點點頭,二人待眾人都散了,便來到田風的房間,小武見他二人要談話,燒了水泡好茶就退了出去。
“夢琪,你怎麼又到西梁山來了?”田風笑道。
夢琪粉臉微紅,低著頭道:“我奉師父之名去一趟大梁,巧遇西梁老祖路過大梁,他說……說你因為我的緣故想要私自下山去,還說他要謀劃一次彆開生麵的試練,問我能不能幫忙,我……我就來了……”
田風見她小女兒情態溫柔可人,便調笑道:“可是你不是說你還沒有出師嗎?你師父如果知道你亂跑,隻怕饒不了你……”
夢琪更加害羞,道:“上次,上次從西梁山離開,就得罪了你,我……我心裡也是不安……”
田風知道她深愛自己,不禁心動,慢慢挪過去抱住她的肩膀,卻見夢琪羞得滿臉緋紅,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竟不知所措起來。田風垂頭在她麵頰上輕輕一吻,卻覺得她全身繃緊,好像要暈倒過去,忙閃身一旁,關切地道:“夢琪,你沒事吧?”
夢琪過了半晌才緩過神來,臉上依舊是緋紅如潮,聲音像是蚊子一般道:“沒事,我得走了。”也不等田風回話,起身便跑出了房間。
田風忙追出去,卻見夢琪像是歡快的小兔子,蹦蹦跳跳滿心歡喜正向山下跑去,田風心中也是大樂,快跑幾步來到她身邊,笑道:“你怎麼糊塗啦?我現在可是已經出師了,你就在西梁山住一晚,明日我辭彆了師父,和你一起下山,我送你會華山如何?”
夢琪滿臉幸福的笑意,順從地點點頭。
一日無事,當夜田風讓胡管家給夢琪安排了客房住處,自己又守了她半夜,才回自己房間睡覺,他發覺自己可能真的對夢琪起了情愫,其實這也不奇怪,因為他還沒占據這付身子的時候,這句身子的主人就是愛夢琪的。所以本能中他也對夢琪有了親切之感。
其實戰國之時,男女之彆並不像後世那般嚴苛,所謂授受不親的封建規矩,是後來獨尊儒術之後才有的。隻要交往時彼此尊重,不做出格的事,便沒有什麼人說三道四的。
第二天田風獨自來到大殿求見老祖,侍從道:“老祖在後殿中,吩咐四公子可以進去。”
田風饒過大殿來到後殿,後殿比大殿規模小些,卻顯得十分精致。老祖正倚在案前讀書,見田風進來,絲毫不在意,繼續看書。
田風跪下,道:“師尊,弟子想今日便下山去江湖闖蕩,特來向師尊辭彆,請師尊教誨。”
“沒什麼教誨的,做事單憑自己心欲而已。”老祖慢慢地道:“你跟隨老夫十數載,你的品行老夫是信得過的,你做再大的事情,也不至於忘了師門,有此一條,老夫心底就踏實。至於成就多少,是你自己的本事,走吧!”說完,繼續看書。
田風心底已將老祖看作是自己至親之人,見他如此相信自己,心內感動,又掉下淚來,向師尊重重磕了三個頭,便毅然轉身走出後殿。
望著四方坪周圍茫茫群山,田風心中忽然升起一陣豪氣,沉聲道:“戰國,我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