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為隻有在我的老家大巴山才有秋雨連綿的下上幾個星期,沒想到我在貴陽也能遇到這種陰冷的小雨天氣,氣溫陡降,天空霧蒙蒙的一片,能見度不足百米,街道上人煙稀少,疾馳的汽車激起地上的一灘汙水,散開一片黑色的水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中秋節居然是下雨天氣,我不太喜歡陰雨的天氣,特彆是在秋天,一絲雨滴一片愁,踩著地上落葉的屍體感到天地間一片蒼涼,國家的法定假日我卻沒有任何逛的地方,本想在寢室睡上一天,或者坐在床上捧著一本小說,桌子上泡著一壺茶,聽著外麵雨打芭蕉的噠噠聲,一直看到深夜,倒也不失為一分雅興,就這樣一直半躺在床上看到下午時,肚子開始進行中國好聲音,正想去外麵的小賣部時,吳季峰打來電話,問我在哪,我說我在寢室,他說沒有人和我在一起聚餐吃飯吧,我說沒有,他說那你快來吧,我們之前約好的,一起來喝酒,反正中秋隻放一天假,沒多餘的時間回去團聚,還不如就在貴陽玩個儘興,我本來像是拒絕的,畢竟沒有老師和學生在一起喝酒的事情,那樣有損老師的身份,轉念一想也許和尚這孩子正是因為我一直在寢室,而不好意思扔下我一個人去約文婷,再說和學生在一起能增進感情,之前商量好的不能反悔,給和尚打了個招呼,撐了一把傘徑直出了校門。和尚兄弟,知趣的話你就努把力,不要讓我太失望。
走到十字路口早已有學生來接我,抬頭一看是李爽,之前的班長,年齡最大的那個學生,走過兩條街道,穿過幾個小巷,爬了幾層樓之後終於來到餘潤租住的房子,房子有點小,大概也就十幾平米吧,房間裡有十幾個人,所以看起來有些擁擠,仔細辨認了一下除了吳季峰,還有黃澤普、羅興這些平時在班上比較調皮的學生,地上鋪滿了瓜子殼,一台筆記本電腦裡放著徐良的歌,桌子上還擺著幾瓶啤酒,看到我進來,原本躺在床上有些喝醉的學生立馬爬起來叫了聲丁老師,然後給我騰出一個位置來,我寒暄了幾句,和了和衣服也不客氣的坐了下來,貴州人如同他們生活得高原一樣,喜歡開門見山,大家什麼也不說,一人一瓶啤酒全部灌下去,然後又從床底下拖出兩箱啤酒,就著花生瓜子聊了起來,幾瓶酒下肚,也就沒了之前的那種隔閡感,用政治的話語來形容就是相談甚歡,特彆是黃澤普羅興他們,畢竟年齡比我小,而且是初中一畢業就來這個學校,沒怎麼見過世麵,所以顯得異常的活躍。
“老師,聽說你是大學畢業的?”羅興拋磚引玉的給了大家一個話題。“我們學校沒多少大學生呃,基本都是從廚房走出來的。”
“談不上什麼大學,隻是大專而已,學得跟高中差不多,雖然我們學校裡不少都是初高中生,但不代表他們沒有本事,相反的,他們能站在講台上教你們東西,那說明他們還是有兩把刷子值得你們尊重的,行內就有‘先入為師’這個說法,其實說句心裡話,我的本事也比你們高不到哪裡去,但是我畢竟比你們先乾上這一行,所以勉為其難的做了你們的老師,老師是讀書人,教不了你們太多實操的東西,隻能教一些你們做人的道理,那些高中出來的老教師能教會你們職業技能,你們得上點心學,但是我經常看到你們逃課,所以為你們痛心,老師引進門,修行在個人啊。”我把小時候老師教育我的那套說教搬上了桌麵。“還是彆談這些影響情緒的話題了,大家今天難得聚到一起,畢業後在一起喝酒聊天嬉笑吹牛的機會就不多了,我也不想在這裡說教,不同的講話要在不同的場合才能發揮作用。”在酒桌上討論工作的事情有些兒戲,我適可而止。同大家碰了一杯。
“那小丁老師有沒有女朋友?來我們學校之前沒有女朋友那是很可怕的事情。”餘潤喝了一口酒問我。
“這個話題有些敏感,我本來想說無可奉告,但是不想欺騙同學們的感情,辜負了大家的一片心意,說實話,沒有。”我實話實說。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問這個話題,有點猝不及防。
“不會吧?小丁老師又在跟我們開玩笑了。”大家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也許是書都多了,想法不一樣吧,我們老家都比較崇尚先立業後成家,現在我才剛剛參加工作,身無分文,沒有資本去談情說愛,我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再說就算是進了這個學校之前有了女友,看到這樣的環境估計也會鬨分手吧。”我有些自嘲,順帶諷刺了學校的薪酬,沒過試用期,一個月工資兩千不到,想想都沒信心乾下去了。
“老師,你對貴陽的印象怎麼樣?還習慣不?還有你覺得做廚師有沒有前途?”說話的是黃澤普。
“雲貴川渝一家人,大家的風俗習慣差不多,雖然你們當中有不少的少數民族,但是這不影響我和你們的感情,我比較喜歡貴州人的直爽,什麼事情直接說出來,不用拐彎抹角,不用藏著掖著,沒有任何不習慣的地方,我已經把這裡當成第二故鄉,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會一直陪著大家開心的學習,直到畢業,至於說做廚師有沒有前途,我不敢妄加定論,我隻能說,廚師是一個古老的行業,要想發展得更好,隻能不斷的學習,我剛才也跟大家說過,老師隻是起到了一個牽針引線的作用,給大家講的菜譜不是說大家發完原料,去了實驗室隨便搗弄幾下打個及格分數就行了,我們學校的菜譜其實很有代表性,列出的菜品就像學校廣告裡麵說的‘彙天下名菜,培養廚師精英’,你們得會舉一反三,國慶之後學校會舉行一場烹飪大賽,大家都來了一年多了,應該有一定得能力和信心去應賽,所以我希望在座的都能參加。”我突然想到了老校長中秋節前的會上說起了這件事,知道大家會對這個有興趣,反正他們隻顧問我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一起聊大家感興趣的話題。
“真的啊?什麼時候比賽?有獎勵嗎?有外麵的人參加不?”果然起到了作用,我不過我很遺憾的告訴他們我不知道細節,隻要能調動起大家學習的興趣和動力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有些事在酒桌上說出來也就沒有平時那麼多的緊迫感和壓力,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很多大事都是在酒桌上決定的。
褲兜裡任賢齊的《還有我》的鈴聲想起來了:“就算全世界在下雪,就算候鳥已南飛,還有我在這裡癡癡的等你歸……”,我打開了手機接聽,是文婷,她問我在哪,我說在和同學們一起,她說我們現在在“食家莊酒樓”,和幾個同事在一起,問我要不要來,我說不用了,現在走不開,電話那頭歎了一口氣,說了一聲算了就掛了電話,我把電話塞到兜裡突然有了種莫名的失落感,吳季峰問我是不是我女朋友,我連忙否認,羅興這個機靈鬼說,老師,我們覺得那天你送花的那個女老師喜歡你,把握好機會吧,咱們這學校女生少,美女就更少了,你得努力了。其他的同學哄然大笑,一起起哄,我笑著擺擺手,說:“其實我和文老師是一個學校出來的,我比她年齡大,又是先來的,隻是把她當妹妹看待,大家就不要妄加猜測。時間不早了,大家吃好喝好,我在這度過了一個難忘的中秋節,謝謝大家了,不過記得明天上課不要遲到,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經過文婷樓下時,習慣性的望向七樓的陽台,沒有任何的動靜,隻有一顆顆小水滴滴在臉上,涼涼的,像極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