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下午時分,天氣越發的燥熱,可是,宋白的心卻是徹骨的寒冷,因為,他被擊中了,被那綠氣盈盈的手掌正中胸膛,他一向是個執著的人,這點兒是他一直應以為傲的優點,雖然在彆人眼裡不怎麼算優點,可他一直如此堅持著,因為,他除了執著沒什麼優點了,所以,他雖然被打中了,可是,他的手還是執著地將那麵紗扯了下來。
徹骨的寒冷,鑽心的疼痛,可是宋白已經顧不上這些,因為,眼前這張臉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太漂亮,簡直就是驚為天人,明眸皓齒,精致的瓜子臉,細長的彎眉微凝,尤其那一雙大眼睛更是漆黑如夜空的繁星,正有些惱怒地盯著自己,那裡麵黑白分明,沒有半點兒的雜質,宋白在飛起的時候還在心裡想,如此的容顏怎麼能說出那麼多令人想不通的複雜言語呢,這應該是個單純到清澈的人才對。
他還沒有想完,就直直地倒飛了出去,硬生生撞在了那顆大槐樹上,大槐樹一陣搖曳,掉下幾片樹葉,恍惚了宋白的視線,宋白依舊那麼看著,緊緊地盯著那張發怒的臉,那是一種無比奇怪的感覺,好像眼前這人並不是真實存在,好似夢幻一樣,一下子連周圍的一切都感覺夢幻起來,沒有聲音,一切都是那樣的緩慢,鐵牛揮舞著大斧子慢慢地跑向了女子,然後對著女子劈下,女子慢慢地起飛,仙女一樣,散下滿天鋼針,然後,直直地朝後麵飛去,而她的眼睛也一直在看著宋白。席木雲邁著大步,一臉緊張地跑了過來,想是要看看他的傷勢,可是宋白什麼也聽不到,聽不到他的腳步聲,這一刻他什麼都感覺不到,除了自己有些失去節奏的心跳,和眼前那張絕世容顏給他留下的那種夢幻一樣的感覺。
那麼的不真實,卻又真實存在著,這算什麼?一見鐘情?不是,宋白並不這樣想。
直到看著女子飛遠,轉身,朝著村外跑去,宋白的眼神才回轉過來,那徹骨的寒冷和疼痛重新潮水般湧來,再也忍不住,猛地噴了一口鮮血。
“白兄,你,你沒事兒吧……!”席木雲緊張地問。
鐵牛也跑了過來,看著宋白的情形是來回踱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時,宋白握在手裡的大刀忽然一道,一道金光順著刀身慢慢地流進了宋白的體內,宋白頓覺丹田之處升起一股暖意,那鑽心的疼痛也少了幾分,當下便幸喜起來,想著這神器果然牛叉,跟修真小說裡寫的一樣,不僅可以禦敵還能療傷,果真是出行旅遊的必帶良品。
想著,宋白便調整了下身形,靠在樹上,專心地讓這大刀治療。
席木雲和鐵牛見這情形,知道宋白有救了,便起身回頭,看向了那滿地的人,席木雲眯眼,對著眾人大聲道:“你們走吧,以後不要來這裡騷擾村民,不然,下次你們可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眾人聽了這話,也不敢久留,紛紛起身,互相攙扶著出了村兒。
隻過了半天時間,那大刀才停止了閃爍金光,宋白微微睜開眼睛,抬了抬手臂,發現好多了,隻是身體裡還感覺有些寒冷,不過也不妨事,便在鐵牛和席木雲的攙扶下回到了家中。
一路上,宋白想了好多,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想法一下子就都鑽了出來,而且是那麼的有道理,讓他不能拒絕,而這所有想法的苗頭所對準的就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水磨村。
秋月早已經在家中等候了,在宋白的家中,宋白這一回也難得地沒有調侃她,隻是溫柔地朝她笑了笑,便被二人駕著放在了床上。
大哥和嫂子都跑了進來,見這麼一副情況,不由擔心,大嫂的眼睛裡都有了淚花,開口問:“你,你怎麼這麼衝動呀,你身體不好,乾嘛還學著人家打架呢,這,這可如何是好呢!”
宋白從小由大哥大嫂養大,俗話說長兄如父,那這大嫂就如母親一般親了,看著大嫂傷心,宋白心裡也是難受,急忙微微一笑道:“嫂子,您,您不用擔心,我已經好多了,沒事的。”
說著,宋白便直起身活動了幾下,讓嫂子和大哥看,二人看了,心下也算是鬆了口氣,可是這事情沒那麼簡單,大家心裡都清楚的很,這一回得罪了那麼多人,人家怎麼會輕易罷休。
嫂子搖了搖頭,一個婦人家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便說了聲給眾人做飯便回頭到外屋去了,這時候,一直站在後麵的秋月走了過來,抓著兩隻小手,仿佛很緊張的樣子,眼睛裡卻也縈繞著淚花,拘謹地站在宋白的床頭,怯生生地問:“你,你真的好些了,不礙事了嗎?用不用找大夫看看,我去找!”
宋白微笑,一股無比的悲傷感覺湧上了心頭,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一切也不是訣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張臉會如此的悲傷,而自己卻又無可奈何,不由,低聲道:“不用,你不用操心,快找地方坐會兒。”
他從來沒有這麼溫柔地對秋月說過話,可今天,他想這樣,他忽然覺得秋月是那樣可憐,可憐到無辜,這讓他不由自主的心痛,可是,這一連串的感覺又都是那樣的莫名其妙,雖然自己受傷,可是他已經覺得好了,雖然得罪了那些人,可也不見得能出什麼大事兒,就算出了,也不可能影響到秋月,怎麼會有這種悲傷的感覺呢?
秋月卻是異常的高興,聽宋白說話如此溫柔,俏臉一紅,輕聲道:“我,我還是出去幫,幫嫂子做飯吧。”
這一聲嫂子叫的更是如蚊蠅一樣,恐怕自己都快聽不到了,說著,便轉身跑到了屋外,幫嫂子做飯去了。
宋白沒有說話,隻是目送著秋月的背影離去,心裡那怪怪的感覺更加嚴重,連笑都成了苦澀的。
這一切全部被席木雲看在了眼裡,他皺眉,又搖了搖頭,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在壓製著什麼一樣。
宋清見秋月出去,便回頭對宋白道:“白子,你打算這麼辦,我看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宋白何嘗不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回頭看了看床邊的大刀,這可是神器啊,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人人即破腦袋都想得到的東西,何況在這個武力稱霸的世界。
於是,那個離開水墨村的想法再次出現在了腦海裡,轉眼看向了鐵牛和席木雲,沉聲道:“我看,我們隻有離開這裡了,下次還說不定要來什麼高手,我們一旦對付不了,不僅我們小命兒難保,恐怕連村兒裡的人都要受連累。”
“哐當……~”就在宋白話音剛落,屋外便傳來一聲驚響,好像是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然後就見一張滿是淚水的俏臉衝了進來,正是秋月。
“你,你要離開水磨村?”秋月淚眼汪汪地看著宋白,用質問地口氣說道。
這一刻,宋白是多想說不呀,可是,他不能,他必須離開,所以,他沒有說話,隻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那,那我也跟你走!”秋月道,淚水決堤,或許她已經猜到了宋白的將要給出的答案。
這時候,宋清見這般情形,便對著鐵牛和席木雲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出外麵,給二人個空間。
席木雲歎了口氣,回頭看了宋白一眼,眼中劃過一抹異色,仿佛是痛苦,又仿佛是懷疑,然後才跟著鐵牛和宋清出了屋子。
等到眾人出去後,宋白坐了起來,指著床邊對秋月道:“秋月,坐下來說。”
秋月已經開始在輕咬朱唇,仿佛在儘量克製著自己不哭出來,可是她的身體還是不停地抖動,那模樣讓宋白看著心痛,腦海裡不由又出現了那悲傷的感覺,秋月越是傷心,他這悲傷的感覺就越濃烈,甚至濃烈到了自責的地方,仿佛秋月現在的悲傷,以及以後,他幻想的那些,都將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可這一切,也確實是他一手造成的,說成是命中注定,嗬嗬,也不過是安慰自己的借口。
隻有真真經曆過傷害,經曆過無奈的人才能真真明白這種感覺,眼前的女子,曾心愛的女子越傷心,自己就越心痛,心痛到自責,心痛到無可奈何,心痛到憤怒,可又不知想誰發泄這憤怒,隻能一次次地在這痛苦裡掙紮。
秋月終於抬起了頭,一汪浸滿淚水的雙眼祈求般地望著宋白,望的宋白久久不能言語,每次話到嘴邊又不由咽了回去,那感覺,令他想哭。
他的眼裡真的出現了淚花,不知道為什麼,他內心深處竟然將這次的分開當成了訣彆,他急忙轉頭,兩顆淚水滴落,緊緊地咬了咬嘴唇,讓那鑽心的痛刺激自己的勇氣。
良久,他恢複了一臉的平靜,回頭溫柔地看著秋月,可即便如此,也難掩飾他眼中那一抹悲傷。
“秋月,你還得照顧你爹,而且,我們這次隻是出去避難,放心,等我把刀法練好了,練到誰也不用怕的時候,我就會回來,那時候,你就又,又能見到我了。”
宋白說著,說的有些言不由衷,尤其最後兩個字,他覺得自己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它吐出來。
“嗚嗚……!”秋月開始抽泣,更加用力地輕咬嘴唇,滿眼的不舍,滿臉的淚水,就那麼瞪著一雙眼,緊緊地看著宋白的臉,久久不舍得轉移,仿佛要將這張臉永遠地刻在自己的心裡。
看著秋月的臉,宋白心裡忽然冒出個某名奇妙的想法,若有朝一日,自己不得不負了眼前這姑娘,那,是不是應該萬劫不複?可是,如果真的是自己無奈呢?
他不敢再去想,他也不希望這種事發生,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搖了搖頭,他努力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對著秋月道:“彆哭了,我又不是要死了,你呀,好好照顧你老爹,記得天天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就好,記住,沒什麼東西比你的快樂更重要,其他的你什麼都不用在乎,包括我,明白嗎?”
“噗哧……!”秋月被宋白這深情脈脈的話逗笑了,抬起小拳頭打了宋白幾下,低頭害羞地道:“我,我有你才會快樂,沒有你,我哪來的快樂。”
聽著這話,宋白心裡再一次猶如跌入了萬丈深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言以對,而臉上還佯裝著笑容,笑的心裡發苦。
就在這時,外麵的嫂子呼喊他們吃飯,宋白便借機轉移了話題,在秋月的攙扶下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當無可奈何的時候,當無奈地放手之後,那心如死灰的感覺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不是不會想,不會回憶,而是不敢,那一顰一笑,那每一個動作,那每一個眼神,甚至那名字裡的一個字,說出來,聽到了,都會讓自己心痛到發瘋,心痛到無法呼吸。
可是,說了是無可奈何,這人世間不論在哪個世界,都有那麼多的無奈,而這所有一切的源頭,不在彆人,也不在這個世界,在自己,還有自己的宿命。
吃飯的時候,宋白一句話也沒有說,他一直在想著這些扯淡的話題,他想,若這一切真的發生,自己該如何麵對,如何麵對自己,如何麵對秋月,又如何麵對那一段段將要變成淒美的回憶。
吃過飯,眾人便各回各家,再不舍也改變不了這事實,離開的時候,秋月又要流淚,卻是忍著轉頭,跑著走了,或許,她不想讓宋白看見自己的淚水,她怕他難受,可是,他又如何看不到呢,即便看不到,他想也是能想到的,而這就足以讓他痛徹心扉。
如果什麼都不發生,什麼都能逞心如意,那有多好,什麼都能像自己想的一樣,一件一件地發生,那這世間何必會有如此的多的紛爭。
可是,天道無常,這就是每個人的宿命,夢和現實,永遠有著無法彌合的裂縫,越過一條,還有下一條在等待,無休無止,沒有悲傷的人生,不可能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