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怎麼可能?”
鄭續臉色微變,眼神卻有了一絲慌亂,這小子弄的什麼玄虛?他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鄭華的表現更加的不穩當,他“啪”的一下子拍了桌子,怒聲對何東說道:“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我們家裡賣假貨?你是不是活膩了?信不信我直接把你綁了丟河裡去?信不信我現在就能叫律師來告你誹謗?”
李桐的眼神裡露出了擔心的神色,她並不知道何東說的對不對,但何東當眾把這事說出來,無論真假,都是在打鄭家人的臉,她開始擔心起即將可能出現的衝突來。
這四個人裡,最鎮定的依然是李國然,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緊接著是一分佩服,這個何東,不簡單啊!
何東並沒有理會鄭華的叫囂,他指著玉琮,侃侃而談:
“誠然,這玉琮的基本特點符合良渚玉文化的標準,但是,如果從細致處分析,還是能看出,它和良渚玉有很大不同的。”
說到這兒,何東再次拿起了那個玉琮開始講解:
“首先說玉料,良渚古玉所用的質料有多種,其中最主要的是透閃石--陽起石係列的軟玉,另外還有螢石、葉臘石、石髓、綠鬆石等美石。軟玉係列的質料,依其纖維結構的差異,呈現出兩種不同的形態,類似新 疆和闐玉中“仔玉”與“山料”的差彆。一類是未受沁為半透明的湖綠色受沁後為“雞骨白”的料,這種玉料當時多用於製作琮、鉞、三叉形飾、冠狀飾等玉器。另一類為未受沁為不透明的暗綠色,沁後五色斑駁,肉眼常可見絹雲母狀交雜的纖維結構,這種玉料在良渚早期就已經被采用,主要用於製作麵積較大的玉璧,個彆也製作成玉琮,但製作的玉琮工藝粗率,從墓葬中出土位置看,其禮儀上的地位明顯遜於采用第一種玉料製作高節琮。到了良渚晚期,可能是由於第一種玉料匱乏,第二種玉料被普遍用於製作高節琮,但玉璧的料始終沒有變化。”
“這些都是能查到的,用你說嗎?”鄭華已經平靜下來,但怎麼看何東怎麼不舒服,開始反駁道,“我們不用你來科普!”
何東笑了:“我覺得,你還真有必要科普一下!你看這個玉琮,質地分明就是產於遼寧的俗稱岫岩玉的似玉礦物,雖然現在也稱其為玉,但實際上比通常意義上的玉來講,它還是差一點兒的!看顏色應該就能分清楚,如果你不清楚,可以去查一查,這個我就不給你具體科普了!”
“噗哧!”
李桐再次忍不住笑了,這個何東,真是壞透了!到這個時候還不忘記打擊人家!
“這……”鄭華啞了,岫岩玉他還是懂一點兒的,以前光想著玉琮的事情,現在如果單獨分開來看,這玉琮還真是岫岩玉的沒錯!
“再說雕工!”何東壓根沒去管鄭華的表情,繼續“科普”,“良渚玉琮最出名的就是其鑽孔技術,說實話,現在人實在有些想不通,甚至無法完全還原當時的技術,隻能是猜測。”
他揚了揚手裡的玉琮:
“比如玉琮,良渚時代給玉琮鑽孔的技術雖有管鑽和鋥鑽兩種,但玉器由於硬度大,所以主要采用了兩麵管鑽的方法,進口大,中央相通處徑小,有時錯縫形成台痕,有的台痕上還留有1~2毫米寬的鑽溝槽。
玉琮是鑽孔徑較大的器物,也用兩麵管鑽而成,較少錯縫,加之後期製作中仔細的打磨,琮的穿孔壁常成為光潔的微弧麵,很少孔壁完全平直的琮。而仿製品鑽孔多利用鑽床完成,琮、璧等大件也采用兩麵鑽孔,然後再加修治拋磨,但留下的鑽孔痕跡跟真品不同。仿製品中的玉琮穿孔,雖經擴大入口,拋磨等手段處理,仍不免有孔壁過直生硬的感覺。你們可以看看這個玉琮,就帶著這樣的特征,這也是一個比較大的出入了!”
鄭華已經不再說話了,臉色灰白,神色有些慌張,連汗都流了出來,他偷偷看了一眼李國然和李桐,又望向了父親鄭續,鄭續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彆慌張,但鄭華卻沒能明白父親的意思,大腦飛快的轉著,思考著對策。
何東越說越流暢,仿佛在進行現場教學:
“最後再說一說紋飾。這一點其實最不容易發現,仿製品一般會選擇良渚玉器中神人神獸麵紋,如果你們看過真品的良渚玉器,和這個一比較就能看得出來,雖然總體上雕工紋刻都沒什麼問題,但刻痕顯的生硬了。雖然經曆了這麼多年,已經變得圓潤起來,但比真品還是有很大的出入!”
說到這裡,何東最後一次把那個玉琮放進了盒子,然後蓋好盒子,才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所以,經我的鑒定,這個玉琮,大致應該是清乾隆時期的仿品,算起來是仿製品裡的精品了,而且也是件古董,現在的市值,我覺得應該在八萬左右,對於鄭公子來說,也不算打眼了!”
定了結論,他突然扭頭對鄭續說道:“鄭叔叔,你看我說的對嗎?”
鄭續被何東這一突然一嗓子問話驚了一下,“啊”了一聲,思緒飛轉,咬了咬牙,想著先把這一關過去,再給李國然賠不是也不遲,剛要反駁,那邊李國然卻先開了口:
“關於這個玉琮的真假問題,嗯,何東說的是沒錯的。”
李國然悠悠的聲音響了起來,讓整個客廳為之一靜,李桐啞然看向父親,這是怎麼回事?
鄭續的臉下子變得慘白,他的第一感覺是老朋友懷疑自己,另請人鑒定過,今天是借自己過來的機會,借何東這小子,找自己的麻煩了!
鄭華幾乎要跳起來了,他驚恐的看著父親,這該怎麼辦?原本是想做個人情,沒想到卻給李家賣了個假貨,這樣以來,以後自己還怎麼麵對李桐?
李國然輕輕的咳了一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小桐啊,其實這一次你鄭叔叔來就是要告訴我們,他已經發現了這玉琮是假的,事先我們已經通過了電話,不過因為不知道你叫了小何過來,所以沒提前給你說。”說完他扭頭微笑著對鄭續說道:
“老鄭,你說是不是?”
鄭續懸在嗓子眼的心在李國然最後一句話中終於落了下去,他忍不住擦了擦汗,連連點頭說道:“是啊是啊!就是這樣子的!”
鄭華有些跟不上思路了,他一會兒看看自己的父親,一會兒看看李國然,他已經徹底蒙了,到底誰是對的,誰說的是真的?
鄭續望向李國然的目光已經不僅僅是感激了。如果真傳出去他賣了假貨,那以後他的店恐怕真就開不出去了,像這樣的古董店最重要的就是信譽,信譽毀了,那生意徹底起不來了。雖然明知道自己欠了李國然天大的人情,但無論如何,至少他沒把自己給毀了!
何東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真相,此刻他有點佩服起李國然的大度來。不過彆人的事情,他並不想多參與,想到這兒,他站了起來,說道:“天色不早了,既然事情已經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對李國然和鄭續示意了一下,轉身向外走去。
李國然愣了一下,他原以為自己肯定了何東的鑒定,至少這小子得客氣兩句,沒想到對方這麼乾脆的就離開了,扭頭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兒,大致明白了,低聲對李桐說道:“小桐,你還不去送送小何?”
李桐急忙追了過去,心情卻是異常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