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剛冒頭,揭開大地的黑色簾子。平步街三巷裡頭,205號房子是一個有著三間房子的小彆院。
正麵是主人房,裡頭住了林氏夫婦。右邊柴房裡頭,林氏兩兄弟的兩張床鋪各睡一邊。柴房對麵是偏房,裡頭咳嗽聲不止,頭發花白的雙眼昏暗,臉如樹皮,急忙起床。
“老頭子啊,你又怎麼動氣了啊?”
咳嗽聲不止,老奶奶急忙喚人過來。
“千兒!快!給奶奶燒盆熱水!”
話說,偏房裡頭的兩兄弟徹底被蚊蟲騷擾,哪裡睡得過去。那個年方十七的年輕小子一屁股彈起來,穿鞋就要出去。
“我說你啊,這個老頭子都這麼多年了還不死,你急什麼。”
林千:“彆說廢話,趕緊幫忙,不然奶奶可就急死了。”
大哥也跳了起來,輕車熟路,挑水生火,不一會兒。林千一臉黑灰地端著水跑入房間。房間實在是小的很,說是偏房,一半都被用來當廚房了。在角落裡頭一張床,兩位老人家也不嫌棄。
“你這小子,怎麼這麼慢啊。”
說吧,奶奶急忙為爺爺擦身抹汗,奈何平日間能舒緩爺爺的這些按摩手法和伺候。現在是沒有用了。
“高隆·······南天山······。”
奶奶:“老頭子啊,你都躺這裡這麼多年了。怎麼還不放下?”
回答她的隻有一句模糊口語不清的說話。都七年了,足足躺了七年的時間,從未放下七年前的事情。
奶奶:“老頭子!你怎麼了啊?!”
爺爺滿臉通紅,一口氣上不來。
“快!去叫大夫去!”
“南天山上!有我林家位置,千兒!勿忘!勿忘!”
林千剛想跑動起來去叫大夫,衣袖被爺爺抓住,在這瞬間,爺爺口齒清晰,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愣住一下,旁邊奶奶大哭不止。這才發現,爺爺斷了氣。
“母親!你怎麼?”
林虛聽見哭聲走來,發現床上父親斷了氣,頓時臉上一片死灰色。
葬禮舉行,林家的門口隻有兩盞白色燈籠高高掛起,大門緊閉,冷清得很。一家五口在房間裡頭守靈,唯有奶奶在那裡哭個不停。
林千默默跪在一邊,對於這個爺爺自己所知甚少。也不知道奶奶七年來照顧癱瘓在床的爺爺,為何仍痛哭流涕。
林家的寧靜是短暫的,守靈第三天,林海便趕著兩個兒子去山上劈柴。兩兄弟背著柴火回來,卻聽見父母的哭聲。
兩人跑回去一看,奶奶大哭三天三夜,七年來日夜操勞照顧爺爺周到不差絲毫,沒想到今天也隨爺爺去了。
爺爺去世第四天,房間裡頭放著兩幅棺木,小房間裡頭四人跪守靈堂,心裡頭隻有悲傷。
砰!砰!砰!
“林海!嗨,我可知道你們在裡頭啊!趕快給我開門!”
林海聽聞那粗野的聲音,就要出去開門。然而門口應聲而開,一腳就被踢爛。三個五大三粗的流氓便闖入門來。
林海:“易三爺,您這是?”
易老三:“林海!你就彆裝了,兄弟們給我動手。”
身後兩人直往靈堂裡頭走去,手裡頭一根狼牙棒砸向靈堂。牌匾破碎,兩個虎背熊腰的男子麵相凶狠吼道。
“給老子滾!你家男人欠咱家的錢,房子!田地都收了!”
“什麼?我家林海欠了這麼多錢?”
“嘿嘿,多?這房子田地還不夠利息的了。給老子滾!”
兩人把房間砸了個稀巴爛,兩兄弟就要拚命。門外林海趕緊進來,帶著兩兄弟就要搬走棺木。
“哎哎,這棺材還算值點錢,你把它留下。”
“連棺材都拿?你們就不覺得晦氣?”林海一聽,胸口之中的悶氣堵在心頭,發泄不出,隻是咬著牙詢問。
“你要是能拿出一錢銀子,你二爺我就放你走!”
林海認慫,含淚將父母抬走。等到易老三搜刮一番,便將門口合上,一家四口跪在二老前。林海壓著身後兩個兒子,不願其牽扯進來。
理念:“一人做事一人當,錢你們逼得太緊了,沒有。”
“沒有?你的妻子倒還有幾分姿色。”
“你敢!”
林千怒吼一聲,一步衝向前頭,朝著易二爺就要一拳頭打他個屁滾尿流。兩邊石頭般堅硬的肥厚手臂鉗住林千,一把將人綁住。
一隻巴掌帶著陣陣旋風,巴掌落下,林千雙眼一黑,臉上熱辣辣的痛感襲擊全身,頓時昏倒。
易二爺:“了不起啊,你們林家的人還能反了不成?”
林海:“易二爺,錢是沒有了。我就算是做牛做馬都會講錢還給你的。”
易二爺:“做牛做馬?要是不還錢,你的兒子就要賣掉。”
“易二爺!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要怎麼做你才放過我的家人?”
二爺:“要是你死了,我倒是會想一想。”
三人離開,這一晚天空陰沉。半夜時分,林千在恍惚之中醒來,臉上火辣辣的痛,還有心中甩不掉恥辱。
天空一陣低沉閃電雷霆,雨點落下,零星砸在地上的三幅身軀旁邊。曾經偉岸的身軀悄無聲息,隻有死寂。母親在父親的身邊低聲哭泣,見林千走來便是抱緊了他。
“林木,林千。你們的父親是為了這個家而死的,你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說著,手裡頭一塊玉佩掛在林木脖子上。
“莫怪娘親心狠,隻是我放不下你們父親。林木,你要好好照顧這個家。”
母親嘴角有一絲血留下,臉上一片蒼白,泛著青色。眼神之中帶著不舍,一臉的慈愛,卻選擇了自儘。
家中情況,林海就算不說,千母自然是覺察得多什麼。早早準備好毒藥,以免身子被玷汙沒了清白。
可憐的兩兄弟孤苦伶仃,至今嘗儘了家破人亡,家人喪儘的滋味。
林木:“明早我就葬了雙親,還有爺爺奶奶。”
第二天,易二爺一早就風風火火走來,就想看看林家敢不敢入自己的家。來到門口,發現躺了四具屍體,兩個瘦小男兒在那裡低頭默不出聲。
易二爺:“來來來!父債子償,林海打了一個好算盤。但咱家商會可做不得虧本買賣。”
這一句話,徹底激怒了林千,家父到死的那一刻都是為了自己。如今易二爺喪儘天良,理應下十八層地獄,卻為禍人間,無惡不作。
背後兩個打手三步兩步走近,可謂忍無可忍。林千猛地挑起,但人未打到他,臉上卻濺到溫熱的血,肚子一陣翻江倒海,腥臭難忍。
旁邊哥哥林木手裡頭一把匕首劃過兩人脖子,此刻走到易二爺的麵前。易二爺也是練家子的人,掌風陣陣拍出,泛起一片沙塵。
但見林木身影如豹,雙腿扭曲猛地一躍,匕首在空中劃了兩下,手臂激射兩道血柱,易二爺哇哇大叫,匕首卻抵在喉嚨裡頭。
林木:“家父已死,債務抹除,兩條人命,要找就找我。你找上我弟弟,我保證你永無寧日。給我滾!”
一聲大喝,易二爺拖著尿濕的鞋逃跑。林木看林千臉色慘白,一陣作嘔。將自己手中玉佩掛在他的脖子上。
“商會定會追殺我,天府也不會放過我,我們林家的未來就放在你身上了。忘記一切,好好活下去。”
眼前一切難以接受,林千呆住,直到林木離開一刻鐘的時間。天色陰沉下,雨滴落下,很快就有一片水流衝刷血。
“孩子啊!快把人給抬到車上!”
雨中滿頭白發的陳伯一臉怒氣,彎腰駝背的陳伯向來以鐵公雞聞名,現在將自家獨輪車拉了出來。
林千會意,臉上淚珠忍不住落下。將親人抬到獨輪車上,陳伯在前方帶路。直接往小鎮外走去,緩慢行走,蓑衣下的小身板咳嗽不停。
在山裡頭走了十多裡路,拐入小山中,便把鏟子扔到麵前。
“我老了,挖不到。這塊地就算我借給你了。哪一天你找到更好的,就把家裡人接走吧。”
林千給陳伯叩了一個響頭,便為親人挖一個墓。在心裡頭,林千明白這一塊不到兩米寬的小地多麼珍貴。
若無這塊地,親人就是死無葬身之地,如同孤魂野鬼葬在亂葬崗裡頭。
陳伯:“光子會的人不會放過你的,城裡頭你也去不了。去龍虎山,找個門戶進去了吧。”
龍虎山乃是善男信女的一處聖地,自古以來煙火不斷,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神廟。但是,龍虎山容易上,廟門難入。
思來想去,這也是自己唯一的辦法。若入神廟門口,那就意味著和世俗斷絕聯係。而且,龍虎山高不可攀,廣闊無邊。人入了龍虎山後,也就銷聲匿跡難覓蹤跡了。而且,龍虎山乃是豺狼橫行之地。
若那些商會的走狗若憐惜自己的小命也不敢在龍虎山裡頭行走。若不到萬不得已,龍虎山終究不是最佳選擇,奈何,自己真的到了這種境地。
林千做了決定,就要給陳伯扣頭。陳伯伸手將人扶起,揮揮手。
“孩子啊,雨停了,就不要讓眼淚流了。”
林千在雨中漫步,向遠方而行。陳伯看看獨輪車,也皺起眉頭,回去了,家裡頭那些孩子就得囉嗦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