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情平靜的看著段無名，知道段無名的心中所想。

段無名的臉是蒼白的，一種雪的蒼白色。

學黑暗係法，要讓身體消失，活了二十幾年，這是第一次聽說。

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武功，三歲的小孩也知道，人的身體不可能隨意變大變小，變得沒有還能恢複完整，變得沒有早就已經死亡，人要遵守自然的規律，生老病死，從來就沒有過人消失以後還能恢複完整活著的先例。

麵前站著的陳無情打破段無名這麼多年來的思維，段無名親眼所見，陳無情隨風雪消失無蹤後恢複人形，沒有和陳無情相處，會認為是鬼，和陳無情相處，知道是人。

段無名的心很亂，如被刀子割得難受，身體有被四分五裂的感覺，意識不到自己的存在，陷入暈眩中。

心智健全的人還會清醒，清醒了麵對現實，現實殘忍，殘忍不忍麵對，也要麵對。

很多時候人沒有選擇，命運囚禁人的一生，和監獄裡囚禁犯人不同，有一處相同，剝奪人的自由選擇權，人沒有選擇，是悲哀的動物，活著就是一場沒有儘頭的受罪，早知如此， 蒼天為什麼還要創造那麼多命運？為什麼那麼多人還願意好死不如賴活的珍惜生命？覺得生命很美好？

不理解不明白，想理解想明白，理解不了，明白不了，先有蛋還是先有雞？沒有人知道。

生命充滿疑惑，生命的行程是命運的執行者，服從命令，不需要知道原因。

探究沒有儘頭，在圓圈裡轉圈，轉一生轉不出來。

人是命運的棋子，給了什麼樣的命運就接受什麼樣的命運。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找到答案，都有答案，不是自己沒見過就不可能是真實的，親眼所見，能不能相信，心中有所選擇。

不想學黑暗係法，不想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不能以自己的意誌為轉移，不能違抗陳無情的命令。

自己隻是陳無情的一個木偶，被陳無情隨意操縱，要自己死，自己絕對沒有活下來的機會，要自己活著，自己肯定不能立馬死亡，也不能輕易死亡。

不想學也要學，用誠懇的心無法打動陳無情，不想讓自己的身體變得沒有，也要讓自己的身體變得沒有。

這和死沒有什麼區彆，無非是另一種死法，反正是死，不如試一下。

陳無情能消失後恢複完身，陳無情是人，陳無情能做到自己也一定能做到。

陳無情的雙唇蠕動，看著陳無情的嘴型，段無名迅速搖頭，這大雪天蜷縮在一塊才能溫暖，陳無情竟然讓自己在雪地上跑，圍著山轉圈。

雪天裡跑，或許沒有跑多久人就已經被凍死。

陳無情是自己的師父，師父要自己跑，師父的命令怎敢違抗？違抗就是死，或許跑還不會死，不如跑，師父要自己跑一定有他的目的，他說過不會害自己，相信師父，就算不相信也沒有任何辦法，不過到現在還沒有動。

“師父的話你能當耳旁風？你以為我是開得玩笑，要你跑你就跑，你跑了我自然會喊停，你不跑我怎麼傳你黑暗係法？”

“你覺得學黑暗係法太艱難？這由不得你自己選擇，快跑！”一聲大喝，喝起麵前的風雪，風雪遮住陳無情的表情。

像脫韁的野馬，段無名在冰原上狂奔，三圈過後，渾身已經在冒熱汗，十五圈過後，還沒有聽見師父喊停下的聲音，多麼渴望師父能喊自己停下，因為現在的段無名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體力在這風雪中達到極限，再奔跑，會沒有命。

仿佛宿命般的，在段無名跑到二十圈的時候：“停下！”段無名終於聽到師父的聲音。

師父剛喊停下，段無名的雙腳就停下來，不停的喘粗氣，風雪刮在身上，像夏天的太陽般溫暖，臉上已經冒出很多汗。

陳無情走到段無名麵前，平靜的看著段無名。

段無名的大腦一片空白的看著陳無情，看到陳無情嘴角的一抹虐笑，沒有在意。

“你的體力非常差，沒有體力，怎麼學武？怎麼打敗彆人？怎麼群戰多人？我的敵人非常多，我是你的師父，我的敵人就是你的敵人，我不久會離開這個世界，我的所有敵人都會追殺你，這是你學黑暗係法的代價，你遇見我的代價。”

“你心裡也許在想，從一開始就是我逼迫你的，你這樣想，我能理解，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這樣想是錯誤的，不是我一廂情願的要逼迫你，不是我一定要強迫你學，這是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我們的命運相交在一起，注定你我的明天和曾經有巨大的區彆，沒有人願意，但是生命中總是充滿無奈，一路就是這樣走過來的，總有一天你會理解。”

師父說得話，段無名似懂非懂。

“今天就到這裡，記住我的話，回去後，你的生命裡就像沒有存在過我，忘掉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我知道你忘不掉，但是閉上你的嘴巴，還有漫長的時間和你在一起，直到你學會我教給你的武功，今天是開始，去吧！”揮揮手。

段無名就走了，一身白的段無名和風雪融為一體，消失在陳無情的視線。

陳無情的心裡有一絲失落，很快，斬斷心裡的一絲失落，朝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後來的漫長時間，經曆過無數絕望希望後的段無名終於學會師父教給自己的武功，由當初的不相信變為現在的現實，終於明白，自己眼中認為不可能的事情，不一定不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視野太過狹窄。

不知道今天師父叫自己來所謂何事？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不過，不管是好與不好的事情，自己經曆過太多，已經多了麵對任何事情的處變不驚和從容。

陳無情看著段無名，用一種段無名從來就沒有過的眼神看著段無名，很久沒有說話，就那麼一直看著，看得段無名有些發毛，隱隱覺得這一次師父告訴自己的事情和往日有巨大的區彆。

再過去很久，聽見師父說：“你的師兄明天會死，對於你這是一次絕佳機會，你千萬不要錯過。”

聽師父說，明天師兄要死，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劈得段無名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心臟都要停止跳動，怎麼也無法相信剛才聽見的話。

“你再說一遍。”問師父。

“你的師兄明天會死，你要好好把握機會。”

這一次，段無名全部聽見，也相信，因為師父的話從來都不會有假，師父能夠預言到未來的事情，一般預言到的未來的事情，在未來的那一天真的會發生。

即使是真的，段無名也不願意相信，這是和自己在一起多年的師兄，一如自己的親哥哥。

這麼多年的感情，幾乎已經融為一體，如果師兄離去，就是這個世界上自己最親的親人離去，師兄離去這個世界上自己就再也沒有親人，不敢麵對，就算不敢麵對，總要麵對。

“你怎麼知道的？”還抱著僥幸的心理問。

“你不要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一排兵從街儘頭走過來，我發現一個兵，雖然是一身綠色的兵服，可是我無論怎麼看他的衣服總是黑色的，他的臉是黃色的一種健康的黃色，我迎著他前行的方向看，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黑色的光從龍虎鎮北麵的忠義堂發出，忠義堂的堂主是你的師兄，我掐指一算，算出來，出於人為的禍害，我剛和你的師兄見麵，對我的話他非常奇怪，不過我也知道，就算我去，什麼也改變不了，這是命中注定的。”說著長歎一聲，瞳孔收縮的盯著段無名。

“現在你知道我要你來到這裡的目的，我也無能為力，我可以預言到事情的發生，卻無法改變和挽救什麼。”

“你應該知道怎麼做？”的確，來時段無名想過很多種可能，唯一沒有想到過這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