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的收拾東西,卻被從婆婆房間出來的丈夫一把抓過胳膊,拽著我回到了房間。
回到房間後一下子被他扔在了床上,手肘剛好磕到床邊,其痛無比。
我揉著手肘緩緩地坐起來,一眼就看到了丈夫凶神惡煞的臉。
他雙手叉腰,滿身怒氣的站在我麵前。
這副樣子我早就見怪不怪了。於是就冷靜的坐了起來,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那雙像要吃人的眼。
“你又要說什麼,趕緊說,我還有活兒沒乾完呢!”
隻見張霆一言不發,一下子把我摁倒在床上,撲了上來。幾乎是掐著我的脖子咬著牙說,
“我都退了一步了,你就不能退一步嗎?啊?媽的!”
然後又是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我瞬間就覺得眼前的東西都開始晃了,這一巴掌,打得我好難受,立刻覺得頭昏腦漲的。
他應該是看見我有些不對了,坐在那清了清嗓子,壓低語氣說,
“你,沒事兒吧,我不是故意的。”
嗬嗬,那我先殺了你,在跟你道歉,行麼?
自己做的事兒自己都不敢當,要是今天就撂下一句,“我就是打你了,怎麼了?”我還覺得是你條漢子。
張霆見我不說話,就假情假意的過來看我傷到哪了。
我慢慢爬起來,把臉扭到一邊,冷冷的撥開他的手,
“你有話就直說,最好快一點。”
“行,那我就直說了,你以後能不能彆跟我媽吵,她年紀大了你知不知道。”
我老公臉色一陰,一股責備的語氣撲麵而來。
剛剛他不也在場麼,是我不分青紅皂白的跟她吵架嗎?
她年紀大了?我看她精神得很,尤其是吵架的時候,滿臉紅光,哪兒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我一急,就又頂了回去,沒想到又刺痛了我自己。
張霆又用我哥哥住院這件事壓製著我,一句“你是不是不想要錢了,你哥還在醫院躺著呢!”讓我的心又狠狠的揪了一下,瞬間啞口無言。
看著他那張假模假樣的臉,我隻好點點頭,咬著牙說,“我知道了,以後你媽說什麼我都不會還口的,放心吧!”
“這還差不多,多大點兒事啊,我媽說幾句你又不會掉層皮是不是!”
張霆滿意的笑著過來捏了捏我的臉,上班去了。
然而我一直木訥在那兒,一想到剛剛就覺得很惡心。
可是隻要能維持哥哥的命,這些又算的了什麼。
所以從這以後,我每次遇到我婆婆,都會刻意的走開。
等著她諷刺我,還不如自覺的走開。也省去隻能挨罵不能還口的憋屈感,憋得我心絞痛了。
可是,畢竟在同一屋簷下,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隻能儘量不看她的臉,和她不進行任何交流,但我婆婆好像在故意跟我作對,偏偏我去哪兒她去哪兒。就像個逃不了的魔咒一樣。
那天,我依舊為他們做好飯,因為小叔子兩口子說要在外麵吃,就不回來了。所以那天的飯做的有點兒多。
但是我嫂子還在醫院裡陪我哥哥,於是我在想,不然把多餘的飯帶給我嫂子一些,反正他們幾個人也吃不完。我也問過我丈夫了,他也同意了。
可是,就在我要出門的時候,我婆婆又不知道從哪兒殺了出來,把我堵在門口,冷嘲熱諷的說,
“誒喲,這是乾嗎去啊,還拿著我們家飯,吃飽了還想帶走,你是不是把我們家當成慈善中心了啊!”
我婆婆一口一個他們家的,然後從頭到腳指蔑視的了我一眼,開始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好像這些東西是她花的錢一樣,真夠可笑的。
她明明也是個花兒子錢得主,到頭來,卻還在這振振有詞的說我,那些錢怎麼來的他難道不清楚嗎?
我剛想頂她,張霆剛好出來了,我瞬間想起和他的約定,頓時又把話噎了回去。
張霆見我們又快僵住了,趕緊笑嘻嘻的迎上來把我婆婆拖到一邊,示意我趕緊走。
不過,宋冬梅這還不算過分,那天的事兒也隻是個小插曲,過分的事兒還在後麵。
本來我公公的尿布什麼的,都是那種紙尿褲,換下來扔掉就行了。
可是等我從醫院送完飯回來之後,看見我婆婆在那拿著一堆破布不知道在縫什麼。
她沒跟我說話,我剛好也可以佯裝看不到,一回來就回自己房間了。
本來想著休息一會兒再出去乾活兒的,剛躺在床上兩分鐘,我婆婆就忽然推門進來了,
“什麼時候了還睡覺,整天懶洋洋的不做事兒,你還想不想要錢了。”
又是這句話,他們家的人現在可算是抓住了我的弱點,恨不得永遠把這個弱點抓在手裡。
我隻好趕緊起身,問她有什麼要讓我做的事兒。
隻見宋冬梅理直氣壯的挑了下眉毛,一臉嫌棄的說,
“你公公又拉了一褲子,快去給他換褲子。”
這種事兒,也要讓我這個兒媳來做,可想而知一家子都是什麼樣的人。
不過我早就習慣了,這些年端屎端尿給人擦屁股,我在他們家什麼事兒沒乾過。
“好,我知道了。”
我起身去廁所找紙尿褲,但是一個都找不到了。
去他們房間找也沒有,我隻好無奈的張口問我婆婆,誰知道人家指了指旁邊的那堆東西說,
“噥,以後就用那些。”
我試著扭頭一看,這不是我進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堆破布嗎?
我還想說,是不是太浪費了,但是我婆婆的下一句話足以給我新的打擊。
“現在紙尿褲太貴了,我跟霆兒說不用買了,這些東西用了還可以洗。”
洗?上麵都是屎尿,你說洗?難道你洗嗎?
我真是醉了,當時被噎得啞口無言。
晚上不論怎樣,都要和張霆說這件事。 他們家的人也太不把我當人看了。
可是最後,張霆說著要買紙尿褲,被他媽一說又不了了之了。
我隻能忍氣吞聲的繼續做下去,還要抽時間去看我哥哥。
隻有嫂子一個人在醫院照顧哥哥,每天也很辛苦,我唯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送透析的錢給他們。
我哥全身都插著管子,每次來見他,他也隻能微微的轉下頭,朝我笑笑。
眼看我嫂子的月份越來越大,行動也越來越不方便了,我隻能儘量多的來看他。
每次見到嫂子,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總能看見她的眼睛裡閃著淚花,可是又故作堅強的朝我微笑。
“小桐,你來了,快坐。”
“嫂子,你彆忙了,你現在身體也不方便。”
我大嫂見我來了,又是給我找椅子,又是削蘋果的。我們現在隻能互相加油打氣,她也知道我在張家一定不好過,畢竟我哥哥的醫療費這麼高,誰家都不願意攤上這麼個親戚。
可是為了讓她放心,我還得強顏歡笑的說,“他們家都對我挺好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說著昧著良心的話,我覺得心裡都虛。
那一家人遲早會遭報應的。
雖然這麼想,是好很多,但是躺在床上的卻是我哥哥。
這種東西,誰也預料不到的,我隻盼著他多活一天是一天了。
尿毒症這種病除了換腎,其他的沒有任何辦法。
所以即使我哥哥得病暫時得到了控製,但是我嫂子仍舊一籌莫展的,時不時地摸著她的肚子難受。
我們現在是最能夠體會對方心情的人了,應該也是最惺惺相惜的親人了。
“小桐,你,你來了啊。”
我哥哥的意識還算清楚,看見我來了又會心一笑,那種寵溺的眼神,即使他不說話,我都看得出來。
從小到大,我們相依為命。雖然沒有父母,但哥哥承擔起了所有的責任,我對他的感激真的無以言表。
坐在那看著他憔悴的臉,忽然想起了好多小時候的事情。那會兒,所有的幸福都是發自內息的喜悅。最簡單,也最美好。
“哥,你記不記得你上學騎車帶著我,當時路麵不平,一個坑過來,我就從後座彈了下去,但你還在騎車,都沒感覺到我掉下去了,你當時還在想為什麼車子一下子變輕了呢,直到我在後麵哇哇大哭,你才聽見了停了下來。現在想想,真的很好笑呢!”
“是挺好笑的!”嫂子說著就看了哥哥一眼,摸了摸他的頭說,
“你當時真的好笨啊,小桐都掉下去了都不知道。”
我哥哥的臉上也漸漸浮現出了笑容,似乎在回想當時那個畫麵。
兩個不大的孩子,那個大的推著車,車上載著比他小的那個女孩,忽然扭過頭露出有些被蟲子咬了的牙齒微笑著說,
“哥哥推著你,你就不會再掉了。”
後麵的小女孩哭著點了點頭,就這樣,兩個小小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一片充滿梧桐樹的小路上。
那個小女孩就是我。
掉下去之後哥哥扔了車子就來找我了,最後還把我抱到了車上,我膝蓋摔破了,他還心疼了很久,每天都在想著法兒的哄我開心。
那時候的每一件事我幾乎都曆曆在目,所以,我更不能看著哥哥離開了。
他走了我就沒有親人了。
不知不覺,眼眶又開始泛紅了,但看到嫂子堅強的臉,我硬是笑著把眼淚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