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各位請安靜!”忽然間,置放於場內的幾個喇叭同時發出了喊聲,一個渾厚深沉甚至冷厲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喇叭的尾音還在大廳之中震顫,身著黑色製服的數十名保安也從入口處湧了進來,各停靠於大廳內的四麵牆壁處,如同獄卒看守囚犯一般看守著在場每一名參加賭局的賭徒。
“各位,晚上好,歡迎大家參加我們每兩年一屆的賭神大賽,我是主辦方的發言人,同時也是從比賽開始一直到最後陪你們一起度過的主持人。我姓冷,你們可以叫我冷先生。”喇叭中響徹著這個陌生人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號召,潛入了每個人的心裡。
“冷先生?什麼家夥?”聽著喇叭裡奇怪的聲音一點點敘述著參加比賽的注意要則,桓睿不禁暗自呢喃。
冷先生繼而說道:“接下來我為大家解釋此次比賽的比賽方式,請大家看向大廳中間。”
伴隨著議論聲的紛紛響起,此時有一群身著黑色製服的保安抬著一個個圓桶進入了大廳中央,與先前那群保安不同的是,這群保安的手上都帶著厚厚的皮手套,圓桶被緊緊蓋著,裡麵的液體幾乎裝滿了整個桶。
“那是什麼啊?”
“今天怎麼賭?”
“這次又搞什麼啊?”
……
周圍人的議論聲在桓睿的身邊響起,讓桓睿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嘩啦……”
在第一個保安走上展台其中一個鐵架旁的時候,將圓桶打開,將圓桶內的液體通過玻璃箱上麵的圓形洞口倒入了透明的玻璃箱內。
大廳內各個即將參加這場奇怪賭局的賭徒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卻有一小部分的賭徒的身體不禁瑟瑟發抖起來,桓睿特意仔細看了看,隻看見那些賭徒滿臉都是恐懼,視線一直都落在牆角,展台上那些保安的動作似乎一眼都不敢看。
桓睿不明所以,隻得靜靜地看下去,隻聽喇叭中又響起了冷先生的聲音:“相信有一部分朋友已經是兩年前的老玩家了,但是鑒於大部分人還是第一次參加,那麼接下來我就為大家解釋一下這次賭局的參加方式和規則,我隻說明一遍,還請大家仔細聽。”
全場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手裡都緊攥著幾十萬乃至幾百萬的押注卡,隨著比賽的即將開始,每個人的心都被這詭異的氣氛懸吊了起來。
“就如同大家現在所看到的,我們的工作人員正在往玻璃箱傾倒著液體,大家沒有親自感受過可能不太明白,這是濃度超過百分之九十的濃硫酸。”冷先生不緊不慢地說著,但是當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濃硫酸的時候,人群中立刻出現了一陣噓聲和議論。
所有人都開始大聲議論了起來,可是冷先生的聲音卻仿佛天生具有穿透人心的能力,喇叭聲再次響起,冷先生繼續說道:“每組三個鐵架分彆架著三個透明的玻璃箱,但是隻有兩個玻璃箱是被灌入了硫酸的,剩下的一個玻璃箱會放置一顆鑽石,請大家注意看台上工作人員的示範。”
展台上,一名工作人員在將硫酸倒入了兩邊的玻璃箱內之後,拿出一顆璀璨的鑽石投入了中間的玻璃箱中,光看那顆鑽石的光澤也知道是價值不菲的東西。緊接著工作人員便取出三塊黑布將三個玻璃箱遮住,將裡麵的東西罩得誰也看不見。
冷先生的聲音再次響徹在全場之中:“如各位所見,玻璃箱都被蓋上了黑色的幕布,誰都看不見到底哪個箱子裡是硫酸,那個箱子裡會是鑽石。而我們這次的賭局,就是由各位玩家將手伸進三個箱子中的某一個箱子,取出鑽石的就是贏家,如果運氣不好的,不僅要損失自己的籌碼,還要搭上自己的手指頭或者整隻手掌,所以我們將這個遊戲命名為,‘玩命三選一’。”
“什麼?!”
“開什麼玩笑?!”
“這可是拿著我們的命去賭的啊!”
……
冷先生的話音一落地,全場就幾乎變得混亂起來,每個人都在不停的抗議、嘶吼著,這種恐怖的賭局,一般人自然無法接受。
但是桓睿卻注意到,剩下的一小撮人卻是戰戰兢兢,什麼都不說,雙腳還在瑟瑟發抖。
“讓各位冒如此的危險當然是有原因的。能夠取出鑽石的人,可以獲得自己押上籌碼的五倍報酬,並且我們主辦方也為各位設置了相應的保護措施。”說完,現場身著製服的工作人員散到人群中,開始在分發著什麼,雖然議論聲依舊不斷,但是不知是不是由於聽到那十倍報酬的原因,很多人都安靜了下來,等待著派發道具,隻有少數人還在不服氣地嘟囔著什麼。
發到桓睿手中的時候桓睿卻發現是兩隻手套——透明的手套,乍眼看去跟市麵上那種一次性手套沒什麼區彆。
冷先生再次解釋道:“現在發到各位手中的手套是主辦方特製的手套,帶著手套伸入箱子中,即使箱子中是硫酸,隻要手在裡麵的停留不超過五秒,就不會受到腐蝕的傷害,但是每隻手套隻能使用一次,如果第二次再接觸到硫酸的話,那麼硫酸就會將首套腐蝕完畢,繼續毀掉你的手。”
“手套?”桓睿反複看著發到自己手中的手套,看上去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每個人兩隻手套,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有兩次機會保護自己的手,從第三次開始手就失去了保護,那時候開始就真的是在搏命了。
“每一局必須押注五萬,加注金額定為五萬。為了讓大家玩得更加儘興,主辦方還特地準備了一些福利。”冷先生頓了頓,等大家都看到了展台上工作人員展示出了一個手提箱的手套才繼續說道,“各位玩家如果手套用完了,可以繼續購買手套來為自己提供繼續比賽的機會,但是可供購買的手套是有限的,一共兩百隻,每隻售價五萬。並且在每售出一隻手套後,剩餘的每隻手套都要上漲四千元的價格。如果失去了全部的賭注,我們主辦方還在前台處提供貸款,每個人最多可貸款一百萬,但利率是每小時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
“天哪,這可是暴利!”
“你們還想從我們身上榨錢麼!”
抗議聲再次響了起來,表達著那群身為螻蟻的人們心中的不公。
“每個人隻有兩次免費的機會以保證自己手的安全,如果兩次都沒有猜中,那要麼第三次開始冒險,要麼就要開始爭奪販賣手套,並且到後麵手套越來越少,就會越來越貴,太貴的手套讓一些輸了的人買不起,那麼這些人就隻有去貸款,去承受更大的經濟壓力,直至最後崩潰。”桓睿心中緩緩分析著,不禁咬著牙道,“這一步一步都是陷阱。”
是的,這是地獄。
桓睿抓著翻身的機會,卻來到了萬劫不複的人間地獄。
金錢與生命被作為賭注放在了賭桌之上,人性被抹殺得毫無餘地可留,為了活下去,為了走出去,每個人都要拚了命地去爭搶,可以說這販賣的兩百隻手套會成為整場遊戲爭奪的焦點,根據計算,最後一隻手套將會漲到八十一萬六千元,但是如果前期投入了太多的錢用來購買手套,那麼到後麵自己的賭注變得少了,贏的錢幾乎與投入購買手套的錢相持平,到後期甚至都不夠買手套的,就會顯得得不償失。
“贏取遊戲的條件是取得三次鑽石,之後玩家可以根據自身意願選擇離場或者繼續參加遊戲,繼續參加遊戲的玩家每贏得一局遊戲不僅可以獲得相應籌碼的金錢,並且此顆鑽石也歸其所有,遊戲時間為八小時。超過時間未成功取出三次鑽石的玩家以及遊戲結束前就輸光自己籌碼的玩家可以自行離場。”
人群中的騷動更大了,幾乎到達了抑製不住的地步。冷先生的聲音如同不可抗拒的命令,毫無阻礙地說了出來,仿佛在場所有人的人身自由,都被這一個連真麵目都不知道的人在手中隨意操控著。
“不參加了,我們要退出這樣的遊戲!這太危險了!”忽然人群中有人如此大喊了出來,在大家都變得戰戰兢兢的情況下,這句話竟然引起了大部分人的響應,一下子幾乎所有人都表示要退出這樣的比賽,群嘲聲一片,喇叭那一邊的冷先生卻出乎意料地沉默了。
“不可能的。”
雖然聲音極輕,但是每個人都如同入魔了一般很清楚很敏感地聽到了這句話。當然,桓睿也聽到了,他將視線投過去,那是在角落中一個不停瑟瑟發抖的人說出來的。他的臉上帶著被利器劃開的傷痕,傷痕從額頭斜劈到臉頰,傷口還很新,可以看得出來負上這道傷應該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你在說什麼啊,這麼危險的遊戲,鬼才會參加啊!”立刻,旁邊的人就一起反駁、抗議。
“不可能的……兩年前我也試過,當時我退出了這個遊戲,回到了地麵上,可是……可是……”那個人身材比較矮小,此時瑟縮在牆腳,幾乎能夠被人忽視,“可是老大他們已經帶著人在外麵等著我,說是我這樣的膽小鬼一定會退出的,後來活生生打斷了我一條腿,並且威脅我這一次一定要參加,我答應了他們才放過我的……我在這座城市幾乎養了一年多的傷,前陣子想趁夜離開這裡,卻被他們發現了,他們在我的臉上砍了一刀,說這次要是再不參加就砍死我……不可能的,我們都是身負巨債的人,身負彆人的命令來參加這場賭局的,除了贏,我們沒有彆的活路可走……我……我有八十萬,我要參加!我要贏!”
“是的!你們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各種各樣的理由才會來參加這樣的賭局,作為彆人的棋子,不得不贏得這場遊戲。在這裡,你們隻能贏,除了贏,你們沒有彆的活路可走,勝利即是一切!”喇叭的尾音再次環繞在整座大廳中,將所有人的不滿全部都壓了下來,每個人此時心中餘下的就隻有放手一搏的無奈和不得不贏的必死之心。
是的,在這裡,每個人都走上了一條不得不贏的不歸路。
桓睿看了看手中三百萬的押注卡——也許這即將是他這輩子所暫時擁有的最大也是最後的一筆巨款了。
“遊戲開始,祝各位好運。”冷先生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便隱沒在了喇叭的另一端。遊戲開始的一瞬間,立馬就有人衝到了展台旁販賣手套的工作人員那裡,瘋狂地搶購有限的手套。
手套就是生命。
桓睿也不敢落後,猛衝過去擠到人群中將三百萬的押注卡遞了過去:“我買三隻!”
在輪到桓睿買的時候,手套已經漲到了十六萬兩千一隻,根據計算桓睿買的是第二十九到第三十一隻手套,總共花了他二十七萬。
二十七萬,一轉眼就花掉了,這在他以前看來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遊戲已經開始,站台正後方的牆壁上掛著一台計時器,從八小時開始倒計時。這場遊戲是從淩晨十二點開始的,也不知道誰可以見到早上的黎明。
“呲啦……”猛然間,展台上響起了一陣徹耳刺骨的聲音,讓人聽上去頓覺毛骨悚然,仿佛全身汗毛全部都豎起來了,桓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之間展台上已經有人帶著手套將手伸進了被黑色幕布絲絲蓋住的玻璃箱,仔細一看,赫然就是剛才瑟縮在牆腳說話的人。
——一個很可憐的人。
隻見那個人將手伸進去之後,玻璃箱上麵的洞口就升起一陣白色的煙霧,伴隨著“呲啦”一聲如同冰冷的水澆在了被燒得通紅的烙鐵上,那種感覺是讓桓睿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
那個人“啊”了一聲,閃電般將手抽了出來,手套上依舊冒著白眼,並且已經顯得皺巴巴的,看上去要是那個人的手再在裡麵多停留一會兒的話,恐怕也要遭難了。
“三分之一的概率,失敗了麼……”桓睿喃喃自語著,眼看著那個人失去了五萬的籌碼,他失落地將押注卡從打卡器裡抽了出來,打卡器上顯示還有七十五萬。再抬頭看看販賣手套的地方,已經漲到了每隻二十六萬兩千的價格,咬咬牙,他也擠了過去。
太可怕了。
勝負就是這麼短短的一瞬間——籌碼,以及自己的生命。
而且在每一局遊戲結束後,現場的工作人員都會將鐵架上蓋著黑色幕布的玻璃箱取下,調換順序之後重新放上鐵架,也防止了有人通過排除法來贏得遊戲。
現場逐漸開始混亂起來,有人在買到手套以後就衝上展台開始了遊戲——押注,然後將戴著手套的手伸進那時刻都有可能剝奪掉自己生命的箱子中。
有人成功地取出鑽石了,運氣好——可是更多的,卻是被硫酸逼回了起跑線。
“冷靜一點……”在現場嘈雜的環境下,想要冷靜下來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桓睿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勉強讓極速跳動的心臟稍微放緩了跳動的速度。
“二百八十三萬,五隻手套。”桓睿緩緩整理著思緒,同時也整理著這些能讓自己走到最後的東西。
不能輸,千萬不能輸。
這麼想著,桓睿戴上了一隻手套,緩緩走向了展台。步子沉得要命,如同奔赴刑場一般。
走到展台前,麵對著麵前被厚厚的黑色幕布蓋得嚴嚴實實的三個玻璃箱,除了心跳加速所體現出來的緊張和害怕,桓睿已經基本上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我押……押……押五萬。”桓睿向一旁的工作人員遞出了押注卡,左手微微有些顫抖,然而一想到一會兒戴著手套的右手即將伸進那麼危險的地方,右手一下子抖得比左手更厲害。
押注卡被插入了打卡器中,顯示押下五萬,卡內所剩餘額還剩二百七十八萬。
重重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桓睿咬咬牙,覺得老這麼因為害怕而拖下去不是辦法,腦子一熱,就下意識挑了最右邊的箱子,將手伸了進去!
鑽石!
鑽石!
要摸到鑽石!
胸中充滿了氣勢,桓睿一把將手伸了下去!
可是沒有。
什麼都沒有。
但是緊隨而來的灼熱感卻立馬蔓延到了整隻手掌!
“什麼?!”桓睿驚覺不對,猛然將右手從玻璃箱的洞口中抽了出來,赫然發現手套上滿是褶皺,上麵還冒著白煙,殘留的液體在手套的表麵上沸騰著,翻滾著氣泡,似乎隻要桓睿的反應再慢上一秒,手套就會被腐蝕個精光。
此時此刻桓睿什麼都沒有想,也沒有精力去想。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是出於本能地將手上失去作用的手套摘了下來,如同瘟疫一樣避之不及。
此時背上已經被冷汗全部浸透,桓睿雙膝跪地,連將押注卡從打卡器裡取出來的念頭都沒有,隻是一個人在那裡定定地看著右手,獨自發呆。
呼吸急促,心跳卻慢慢恢複了平靜。
大腦雖然一片空白,但是桓睿腦中閃過的唯一念頭就是:手還在!
手還在就好。
但是桓睿同時還發現,就算戴上手套,手也未必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這種手套雖然是特製用來保護手掌的,但卻是有限度的,超過了一定的時間,就連手套也會被一點點腐蝕掉。而且由於手套本身的質地,戴在手上之後減弱了手上的觸覺,所以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人的反應時間,無法讓人第一時間感覺到手接觸到了液體,從而發現是硫酸而快速將手抽離。
做不到……這絕對做不到……如此危險的東西,稍有差池就會危及生命!
“這裡……”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桓睿暫時迫使自己冷靜了下來,可是還不禁喃喃自語,“真是實打實的地獄!”
此刻,他才終於明白當初少爺說的那句“地獄”有什麼含義了。
——周圍的其他玩家有的很幸運且很快地抽出了鑽石,但是更多的則是慌亂地將手從玻璃箱的洞口中拔出,嚇得毛骨悚然。
尖叫、嘶嚎、哀泣,以及最最恐怖的死亡之氣——一切地獄中的元素仿佛都聚集在了這裡,讓人想逃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