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乾為淩安夜對王晴慧狠下毒手而萬分氣惱,而去除毒素的方式那樣殘酷,他怕這個身嬌氣貴的大小姐會受不了,且她中毒已深,真要用那個辦法,恐怕還會更殘酷一點。“好難受……”王晴慧躺在床上抽搐著,扭動著,怎麼樣都不舒服似的,喃喃叫著,“爹,娘……你們在哪裡,女兒快死了……”萬乾歎了口氣,說:“總要等到最後一刻才想的起爹娘。”邵羽感到他前所未有的難過,扶著他的手臂,心中因葉纖纖離去的氣也不好發作了,那種情緒被莫名的緊張替代,低聲問:“她要死了嗎?”
萬乾搖搖頭,就算她真的即將死了,他也會竭儘全力的搶救她。“把刀子拿來。”他伸過手,吐出幾個字,邵羽怔了怔,遂去拿刀子。
無疑的,中毒隻有放血,王晴慧看著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害怕極了,恍惚哭道:“不要殺我……不要……邵羽,救救我……”此時此刻的她,倒也顯露出女子才有的那種怯懦和柔弱,邵羽看了十分不忍,擋住萬乾正欲用刀的手說:“師父不是講過,運氣傳功也可以把毒素激發出來!”萬乾疑惑的看著她,他堅定的說:“讓我試試吧。”
於是,王晴慧邵羽一前一後盤踞在床上,他雙臂前伸,掌心推著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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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山涉水,終於來到仙風觀外,葉纖纖汗水淋漓,用腕揩去額上的汗珠,拖遝著上前,拍了拍石門,喘籲籲的叫:“有人在嗎!”
萬乾隨即出來了,並沒有讓葉纖纖進去,而是與她到附近的柏樹林裡,生怕她的到來,影響了邵羽的心智,從而不能全心全意給王晴慧療傷。
葉纖纖清楚事宜後,點點頭輕聲說:“我知道了。”繼而在一塊岩石上歇下,萬乾旁邊而坐,問:“葉姑娘跑來找我有什麼話說?”
葉纖纖略微拘謹的看了他一眼,一隻手扶在膝上,另一隻手握著拂塵,臥在臂彎裡。“前輩,”她終於開口了,“您跟蛇王是不是有過什麼過節?”
萬乾一震,眼睛立即動了一下,說:“葉姑娘想問什麼就直接問,你對晴慧的好,我銘記在心,一定會坦白。”
葉纖纖便不拐彎抹角了,挺直了腰,看過去說:“綠毛龜那一窩蛇妖,是不是您圈養的?”
“此話何出?”萬乾驚惑,不禁攥起了手指,怪誕的笑劃過腮幫。
“我之所以這樣懷疑,是因為,您身為有名的道士,應該斬妖除魔才是。可綠毛龜他們離仙風觀那麼近的距離,您卻對那幫妖精不管不問。您這麼做的目的,是讓他們幫你偷取元魂珠吧!”葉纖纖不可抑製的,聲音越來越鋒利。
萬乾猛地站起身,非常震怒的說:“葉姑娘,你無憑無據的,跑來指責老道跟妖精為伍,這是一種侮辱!”
葉纖纖也站了起來,麵不改色,怒氣衝衝的說:“如果不是這樣,您為什麼縱容他們!”
“我說過,關於這個理由,我已經說過了,不想再重複。”
“您心虛吧?”
“你!”
“說什麼可以放過的就放過,每一個生命都有自己所存在的價值,我看您是在為自己找理由!他們就是您的手下,他們得到了元魂珠,就等於是您的。可是,您好虛偽!”
“果真如此,為什麼元魂珠到現在還沒有落到我手裡?而且,我不可能對 那妖物感興趣!”
“您肯定有更大的陰謀。”
“葉姑娘,你憑紅棉的一麵之詞就百般懷疑我,是不是太輕率了!”
“您去幫淩安夜對付他們,也許可以證明您的清白!”
“說到底,你想讓我幫他。”
“我覺得,一個道士生活的附近,居然可以有妖精做伴兒,真的讓人匪夷所思。而且,前輩,您未免太自信了,綠毛龜強搶民女,無惡不作,難道您都看不見嗎!”
麵對雨點般打來的唇槍舌劍,萬乾又氣又恨,聽了這句,他錯愕的繃緊了眼皮,咬牙問:“據我所知,綠毛龜的妻子沒有一個是民女。”
“我就是!”葉纖纖叫道,“好多次,他對我圖謀不軌,多虧安夜及時趕到,我才逃過一劫。”
萬乾皺緊的眉心格外不安,鼻翼一張一合,眼睛瞪著地麵,驚愕的喃喃:“有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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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安夜並沒有去找綠君的麻煩,他帶了一隊兵,本來準備挑戰,半路上又猶豫了,停住在濃厚的草坪上,他耳朵裡又聽見冥冥之音,眼裡又看見天際跳躍著白色的閃電,父母在那裡備受煎熬,在叱責自己:“為什麼不把元魂珠搶回來!”這種劇烈的聲響,幾乎振聾發聵,使他頭痛欲裂,隻他自己才能夠聽見。
他雙手抱著頭,跌跌衝衝的伏在河邊的一棵樹下,望著清淩淩的河水,元魂珠和葉纖纖的影子在腦海裡迅速的交替出現,最後,自己的靈魂和喜好,好像自然而然的傾向那個美麗動人的女子。於是,他顫巍巍的回過身,努力振作精神,對小妖們發出號令:“回去吧!”“回去”兩個字讓小妖們麵麵相窺,他們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想做縮頭烏龜,所以淩安夜的做法讓他們非常不滿,但又想,他可能有了更好的策略,便同意折回去。
葉纖纖不在定情洞裡,紅棉把剛才發生的事添油加醋,使淩安夜捏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
“她厭煩了,她不喜歡和我這條蛇待在一起!那些話,都在戲弄我,她到底是想回到那個人的身邊……”一縷霜色的月光從那堆漸漸裂成兩半的黑雲後鑽出來,飛到淩安夜的頭頂,肩頭,以及不時揚起的額,都被染成了霜色。他仰著脖子,往自己嘴裡灌酒,酒水浸濕了下巴和前襟,似乎也浸濕了眼睛,蒙著一層空寞的蒼茫,月下,隻有一個拉長了被扭曲了的影子,暗淡而消沉,他知道應該聽紅棉的話:“隻有搶回元魂珠才能完成蛇王的遺訓。”他也朝著這個方向努力,酒的熱和風的涼卻把意誌洗滌的空空的了。
葉纖纖的影子,此時在他眼裡是那麼虛無,邪惡!而他留給自己的,滿滿的都是侮辱和創傷。河麵波光粼粼,螢火蟲的翅膀映的河水裡也掛滿了星星,在緩緩移動,像無數個寂寞,在空蕩蕩的環境裡越發往幽深的地方飄。
忽然,月光全部隱沒在浩如煙海的夜幕上,墨一樣的黑色把他的身影完全遮掩了,他又聽見和看見從雲浪滾滾的天際傳來刺耳的雷鳴和耀眼的閃電。
他站起身,臨水而立,頹廢的神色驟然掠過一絲銳氣,揚起手摔了酒壺,厚厚的草使破碎的聲音聽察不到!
他的心,被風卷走了,被雨打濕了,在無邊的黑暗中帶著可怖的咆哮哭了……
定情洞內,紅棉麵窗而站,看著青灰色的天慢慢亮起來,牙齒咬得更深了,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擴張著不停地有憤怒充斥著它們鼓起。“好啊,葉纖纖走了,他也夜不歸宿了!”她抽搐著自語,朱紅的衣衫拖在地麵,綴著無數個細小二人亮晶晶的珠子,如瀑的黑發筆直的貼在她背上,一直垂到腰際。襯的她整個修長豐滿的身子道顯得十分刻薄。
隨後,麵前的一陣風使她眼前一亮,興奮的無法言喻,驚喜的叫:“你終於回來了!”
淩安夜沒好氣的瞅了她一眼,說:“什麼時候,我要活在你的監督之下了?”
紅棉往前伸腰,欲抓住他的手臂,誰知淩安夜不緊不慢的從旁邊繞了去,閃的她差一點栽出窗子,自然把她氣的暴跳起來!
“好心當成驢肝肺,”紅棉跟在他後麵,很想夠著他的衣襟或者手臂,可他腳步太大,他幾乎有點跟不上,嘰嘰喳喳怨憤個不停,“我等了你整整一夜,你卻一點不關心,冷的像塊石頭!哎喲,腿都酸死了,哎,你著急見鬼去呀,慢點兒!”她叫,淩安夜隻管走,突然刹住步子,沉沉的說:“我想通了。”
紅棉忙問:“你想通什麼了,是不是發現了我的好處,我比葉纖纖對你好多了?!”
淩安夜說:“你不要把自己跟她相提並論。”那意思分明是“你沒有資格跟她比,”紅棉狂怒,淩安夜又說:“我決定搶回元魂珠,把綠毛龜那一幫叛徒通通除掉。”
“真的!”紅棉又轉起念頭來,狂喜不禁,“這麼多天,我一直想說服你,你隻頹喪,不管我們的死活,這會兒怎麼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
淩安夜說:“這個世界上,隻有父母 才是永遠值得你去愛的人,什麼滾滾紅塵,繁花似錦,都是過眼雲煙罷了。”
紅棉對他投去異樣的目光,白皙緊致的皮膚上充塞著笑意,說:“你終於想通了,所謂的知己紅顏,都是禍水。”說到“禍水”二字,他臉上起著明顯的變化,她忙改口:“都是過眼煙雲,過眼煙雲嘛!你想通了就好,天大地大,父母最大,當然,我這個妻子,是你們家中最重要的成員吧?”
淩安夜不再說話,抽身走了。
他需要一件兵器,那就是長戟。長戟的原料為山裡最好的岩石和礦鐵,把岩石和鐵磨碎了放在焦熱的湯水裡麵煮,最後提煉出精華,打出模型,然後用真氣修煉。
那葉纖纖跟萬乾說了一番話,萬乾因而決定把綠毛龜他們統統鏟除,獨自去驚風洞。
葉纖纖很想看看王晴慧好了 沒有,在邵羽熱烈的邀請下,她才怯怯的進去。
王晴慧躺在床上微眯著眼,臉色恢複正常,卻極為憔悴,看見葉纖纖進來,便強撐著欠起身,邵羽不得不安撫:“我剛剛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你就好好休息,不要亂動,聽到沒有?”他柔和的聲音讓她感到安慰,隨即,他卻跟葉纖纖出了石門,到外麵去了。
“你幫她死裡逃生,她一定很感激你,”葉纖纖背對著他站在樹枝下,平和的說,“所以,一定要對她好,你已經把她傷得遍體鱗傷了。”邵羽還是有點激動,有種想把她挽回的強烈願望,走到她麵前,握起她的手,她抬起盈盈明眸,看進了他的心,他說:“纖纖,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她垂下眉,沒有說話,他又問:“是不是淩安夜欺負你了,你無處可去,就投奔這裡?”
她慌張的搖頭,濕潤的眸子卻掩飾不住她的否定,她說:“我會來,找前輩說件事而已,你不要亂想。”
“你在撒謊,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受了欺辱。告訴我,我替你報仇!”邵羽咬牙切齒,而透著絲絲憐惜。
葉纖纖自覺愧疚,一滴淚滾下,她縮回手:“不用你管,邵羽哥,我的事,你就不要過問了,好好照顧王小姐。”說完,轉身欲走,邵羽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懷裡,緊緊地擁抱著,她奮力掙紮!
石門內,王晴慧貼著石門側耳而站,聽到這裡,已經是怒不可遏了,恨道:“葉纖纖,假仁假義的騷狐狸,我還差一點被你騙了,陽奉陰違!等我好了,絕不饒你!”
邵羽始終不能改變對她的想法,她對他這個動作很生氣,繼而連仙風觀也不敢進,躲到驚風洞附近的山石後麵,一直躲到天黑,隱約可以聽見萬乾老道與蛇妖的較量聲,武器的揮動聲,女人的惶恐聲。她合起手攥著,望向天上那一輪明月,暗暗地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