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某一家頂級商務會所內。
易淵抽煙已有好一會兒,夏時意才推門進。
煙霧繚繞,輕佻的嗓音聽得不大真切:“敢讓我易淵等的女人,夏小姐是第二個。”
夏時意落落大方地在黑色真皮沙發裡坐下,抬眸笑:“我猜,第一個是我之前見到的那個女子。”頓一頓,故意說,“還真想不到,易總這樣的模樣與性子,碰到這位柔柔弱弱的秦小姐,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易淵不耐地打斷夏時意,熄滅煙頭,“夏小姐主動約我,什麼事?”
夏時意笑意盈盈地反問:“那麼,我很想知道,能讓百忙中得空的易總前來赴約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砰地一聲!
易淵將酒杯重重砸在玻璃茶幾上,水花四濺。他狠眯眼,不說話。
夏時意笑容不減,直直與他對視,無人注意的右手,逐漸、逐漸握緊,悄悄平息心跳。
良久,易淵終於恢複玩世不恭的表情:“夏小姐,你讓我很欣賞你,居然有勇氣敢在談判中向我要主動權。不過,是誰給你這個膽量和資格的?”
“你。”
“很好。”易淵鼓掌,一下一下,引起空蕩蕩的會所內回音陣陣,“那不如讓夏小姐來說說看,我的理由是什麼?”
夏時意輕輕豎起一根纖長潔淨的手指,指了指她自己,“易總無非是要,讓我替你女伴效力,為她所用。易總,我猜得對嗎?”
“和聰明人談話就是爽快。”易淵往後一靠,雙手抱胸,唇邊笑容詭魅,“我的事暫且放一邊,那夏小姐約我過來,又是為了什麼?”
“我知道華易一向視顧氏為眼中釘肉中刺,不如我幫易總獻一份從狐狸嘴裡奪食的計策,易總想聽嗎?”
易淵笑容陡失,猛然防備與狠戾起:“顧決讓你來的?”
夏時意撇撇嘴:“易總信不過我,那我看還是算了。”說著便要站起身拿包。
易淵沒攔她,思維高速運轉。
那天他在為難夏時意的時候,她身邊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是真的急切,情意的確不假,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此外,之前他的手下告訴他,顧決的確是從夜店出來,送夏時意回去後,兩人之間看起來有點不愉快。尤其是夏時意,把顧決送她的西裝隨手扔掉,看來顧決真的得罪了她,那麼,夏時意今天這一番話就有了道理。
當然,一個小小的夏時意也不值得他花大心力和時間去調查那個男人的背景,但殊不知美人禍水,正是因為他對夏時意的不屑,才導致日後後患無窮。
夏時意賭的就是這一份不值得,對此人如此了如指掌,除卻死敵顧決,怕是還有一個夏時意。
夏時意開門,易淵終於玩世不恭地出聲:“夏小姐,走什麼走,何不坐下好好談?”
此話一出,易淵落下風,夏時意贏局。
夏時意輕輕放開握住門把的手,心裡悄悄舒了口氣,她坐回原處,聽易淵率先開口:“聽夏小姐這番話的意思,狐狸指的是顧決,那麼這塊食,又是指什麼?”語氣佯裝不解,他在等夏時意的籌碼,是否足夠讓他動心和她聯手,對付顧決。
“安豐。不用我多說,易總肯定明白近來安豐和顧氏之間走動頻繁,這意味著什麼我想易總不會不知道。”夏時意語氣幽幽道:“不管什麼圈子什麼行業,要搞垮一個人,首先考慮的,就是他的競爭對手。易總,你和顧決之間的關係,天下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也是我找上易總的原因。”
“好一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易淵忍不住讚,“難怪秦晴這麼欣賞你。”
“從顧氏口中搶走安豐,這是我和你交易的條件。”
“在商言商,你倒是和我說說看,這中間利益,讓我值不值得去為你冒著一分險。”
“易總的話可真動聽,這哪裡是為我冒險,分明是在為你自己冒險。而值不值得,我想易總心裡最清楚。”夏時意嫣然笑開:“我知道在你們商場上,有種談判方式叫唱黑白臉。我唱了這個黑臉,再讓易總當這個白臉的角色,那位秦小姐自然會明白,追求她的易總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她搞不定的事情易總簡單一句話就為她辦妥,以後嫁給易總,還愁什麼辦不到的事情?”
易淵聽著夏時意對他一口一聲讚,笑容愈發玩世不恭:“那麼,我很想知道一件事,為什麼你當初要拒絕秦晴?”
“我們這個圈子,因為拒絕才方顯我們設計師的身價矜貴。”夏時意站起,意味深長地笑,“這個道理,還多虧易總才能讓我明白,避免我走了一道彎路,大恩就不言謝了。最後,但願易總早日能夠抱得美人歸。”
一段話,讓易淵的臉色頓時變得不怎麼好看,因為他想起之前的那場故意刁難,夏時意最終還是起死回生。
這個夏時意,萬分不簡單。
出了門,夏時意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為了一個顧決,就輕易把自己給賣了。
……
……
夏時意再次見到顧決,是在三天後方寅的訂婚酒宴上,酒宴設在新郎方寅的家中。她本打算不去,以免節外生枝,但在她聽說新娘的名字後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新娘謝詩韻,曾經是顧決的未婚妻。
一間偌大的會客廳內,夏時意正坐在金色的宮廷沙發上,一身淡紫色薄紗連衣裙,前後領口開得很低,襯得她膚白如雪,嫩如凝脂。
夏時意低頭垂眸認真擺弄著茶幾上的撲克牌,身旁的幾個名媛千金邊看她手裡的撲克牌邊悄聲細語互相討論,其中一個女子的神色最為緊張,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動作。
夏時意終於翻牌,離她最近的女子早已等不及,一臉急切。最後不知道夏時意和她說了什麼,隻見那個女子頓時滿麵笑容,心情極好的樣子。
顧決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裡碰上夏時意,眼中神色略微一閃,靜靜在人群中看她很長時間。
待那些女子一一離開,顧決慢慢走近夏時意,腳步聲在柔軟的深藍色厚絨地毯上顯得不緊不慢,“夏小姐,好久不見。”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她左手的手背,那裡光滑細膩如初,這才微微放心下來。
夏時意收起撲克牌,言笑晏晏看他,言語間像是絲毫沒有意外:“顧總,彆來無恙。”
顧決低頭掃一眼她手中的牌,意有所指地開口:“夏小姐,你確實很會討女人的歡心。”
夏時意有些自戀地點點頭:“隻可惜,我身為一個女人。”
顧決笑了,眸中神色像是好奇;“很有意思,有時間為我占卜一次嗎?”
“想不到顧總也會對這些感興趣。”夏時意抿唇莞爾,“反正離酒席還有一段時間,那我就替顧總不妨試一試。”
顧決在她身邊坐下,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手裡的撲克牌。
夏時意和顧決說完規則後便開始洗牌。洗牌結束,她將牌分成兩堆,推到顧決麵前,示意他翻牌。顧決看她一眼,抽走最上麵的兩張牌,一張方塊5,一張紅心2,相加為7。夏時意垂眸,不動聲色地在牌中做了小動作,繼續洗牌,重複之前的動作,顧決抽走第7張,這一次,是占卜中的關鍵牌,出牌是張黑桃Q。
顧決將那張黑桃Q卡在食指與中指間,意味深長地看她:“如何解釋?”
“黑桃Q,代表即將遇到一個令你中意的人。”夏時意支起下顎,慢慢眨一眨眼:“顧總,你的桃花運就快出現了。”
顧決滿眼挪揄:“夏小姐是不是還想說,那個讓我中意的女人名字叫做夏、時、意?恩?”
夏時意落落大方地對上他的視線:“顧總能這樣想真的是太好了。”
顧決表情玩味:“這句話我能不能理解為,你在追求我?”
夏時意拿起茶幾上水果籃中的一個紅彤彤的蘋果,在顧決的眼前攤開掌心,“不知道顧總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Youaretheappleofmyeye?”
“出自聖經,意思是——”顧決垂頭看她手裡的蘋果,看不清眸中的神色,低聲道:“你是我最喜歡的人。”
夏時意嗓音慵懶:“這是我的答案。”
顧決猛地一抬頭,不說話,墨色瞳仁將她深鎖,下顎的線條逐漸變得冷硬。
夏時意安靜看他,笑容漸深,似是調情,目光不躲也不避。
氣氛一下子微妙起來。
終於,顧決首先彆過眼,將蘋果放在原處,不緊不慢地開口:“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也很會討男人歡心?”
“很多。”
“夏時意,你並不缺少男人的鐘情。”顧決勾起唇角,“況且,你也不見得有多愛我,不是嗎?”
“我不否認。但是——”夏時意笑,避重就輕回:“顧決,我需要你。”
是的,她需要他。
愛?這個詞太重太重,早已承受不起。在她身上,是絕對不可能再有愛這回事的。
曾經與陸行彥那一段地老天荒,終究也隻能落得一場愛欲絕,恨不亡。
真正是,情天恨海。
這是兩人認識以來,夏時意第一次真正喊顧決的名字,簡單兩字,卻讓顧決霎時恍了神,一時間忘了接話。
“顧總,和你講個趣事吧。”夏時意見顧決沉默良久,便主動轉移話題,“我助理小落在追她男友的時候,聖誕節那天買了一大箱的蘋果,準備和那個男生告白。”
“但沒想到那個金融係的男生特彆有經商頭腦,因為聖誕節那天的蘋果很有價值,於是就兜售那一整箱蘋果,賣出了比以往更高的價錢。我助理知道後,哭得差點不行,一個勁埋怨他不解風情,後來好長時間都沒有再理那個男生。”
“不久之後那個男生為了追回她,又花了幾倍的錢買回那些蘋果,在她宿舍樓下用了整整一箱的蘋果擺成LOVE的形狀,才讓我助理心回意轉。”
酒席開始前,顧決終於恢複波瀾不驚的表情,對夏時意淡淡說:“夏小姐,如果今天你手裡拿的不是撲克牌,而是擺成LOVE的蘋果,也許我會考慮一下你的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