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仁心被笑成灰色,他一直沒有注意到木林森的同桌,萬沒有想到一直沉默的他一開口就針對著自己,很容易讓蕭仁覺得他的沉默是在醞釀取笑自己的話語。這種沉默的人是最危險的,平時默不作聲,讓人難懂也讓人忽視,其實他翹起屁股醞釀一個臭屁的時候眼睛卻一直盯著你那兩個吸氣的鼻孔,仿佛它們就是目標。
蕭仁對小胖恨之入骨,覺得他是牆頭草,又看看他那圓形的身體,暗歎自己不幸,遇到如此巨大的一株。
爾時,一個身穿黃色寬鬆薄毛衣、緊身牛仔褲的女生走進教室,她笑著掃視了一下班級裡的學生,見到所有人的眼睛正在注視著她,有點緊張地坐到中間的第一張桌子和幾個女生閒聊起來。
小胖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一股力量抓得生疼,回頭一看不覺吃了一驚。木林森眼睛睜得鼓脹地望著那女生。
“你看他就像一隻惡狼。”蕭仁笑著又在小胖身邊耳語,竟而一時忘了恨小胖。
“令人痛心的是他的魔爪抓錯了對象!”林小胖看著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一臉痛楚。
“一看那女生就是比我們大,沒想到他喜歡姐姐型的,肯定是從小缺少母愛。”蕭仁語氣間充滿了對木林森的鄙視。想起隔壁六班的那個短發女生的清純可人,他覺得自己的品位高人一等。男人欣賞女人好比一些文人雅士鑒賞古玩,將一件贗品視為天物的人難免會遭人鄙視。
那女生走上了講台,一個瓜子臉紅了一半。林小胖也因此脫離了魔掌,他偷偷回頭瞄了一下木林森,隻見他雙手托著下巴望著台上,一臉陶醉的表情使小胖的雞皮疙瘩層層迭起。
“同學們好!”那女生笑著又看了一下全班同學。
“真是大方得體!”木林森不自覺地誇出口。
“我是你們的語文老師兼見習班主任!……”那女生繼續緩緩道來。
教室後麵突然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吸引了所有同學。蕭仁和林小胖連忙回頭,隻見木林森額頭黑了一塊,本來支撐著下巴的雙手無力地耷拉在桌上。
“要挺住!”蕭仁笑著小聲說,“莫說你吃了一驚,我們也吃了一驚!”
“好不容易在這馬戲團看到了希望,沒想到她是我們的老師,絕望……”木林森邊失望搖頭邊又將手搭在林小胖的肩上尋找支撐。“痛苦啊……”
“感同身受啊!”小胖感到自己的肩膀又被抓得隱約生疼,一臉無奈。
那女老師叫趙碧玲,從她有點緊張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麵對自己的學生。那時在鄉鎮,隻要初中畢業後在師範學院用個兩三年的時間脫去學生的稚氣就可以成為一名人民的園丁。趙碧玲出身書香之家,父母都是老師,上學比較早,她接觸初一五班的時候正是在師範學院進修第二年的實習階段,所以年齡比蕭仁他們這些上學比較晚的同學隻大個兩三歲。
第一天的經曆讓蕭仁終生難忘,雖然頭上的鍋蓋曾被新同學當作笑料,他的心情仍是愉悅的。回家路上,一路都在回味,有時不禁笑了出來。到城門口時,傻妞突然從城門口跳出,嚇得他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
“你躲在這乾嗎?你想嚇人根本用不著躲啊!”蕭仁說話的時候,眼睛停留在傻妞的兩孔鼻涕以上的麵部。
“我在等你回來啊。今天上學怎麼樣?人多嗎?老師凶嗎?”
“人多,老師不凶。你以後不要再浪費時間等我啦。要認真讀書,外麵的世界多姿多彩,你應該走出這道破牆到外麵見識一下。”蕭仁敷衍了傻妞幾句,登上車,臨走前吩咐道:“好好讀書,不要等我!”
第二天,蕭仁起得特早,當他的自行車駛出城門的時候,傻妞才從牆角走出,在後麵傻傻地笑著、看著。
到了學校,蕭仁在樓梯口徘徊了一會。每當到這裡,他就有撞見那短發女孩的幻想。他的頭在樓梯口伸縮數次,想知道那女孩有沒有到教室了,但卻不夠膽量到六班的窗口去看個究竟,怕自己的春心蕩漾被人一覽無遺。
偶有人帶著疑惑的眼神從樓梯口走過,他隻有裝著翻書包,裝出了一副遺失東西的樣子。那種做賊般的心理頓時在他身上呈現出一種遭到搶劫的無辜,人類的行為再次與內心就這樣截然相反地默契著。
蕭仁再次將頭從牆角探出,不巧那短發女孩和她的胖同學並肩出現在麵前不到二十步,正走到六班的教室門口。那短發女孩對著她莞爾一笑,並贈與她同伴的露齒大笑。
“她對我笑?原來她記得我!”蕭仁這樣樂著,原來除了自己念念不忘他們相遇於此之外,她也記得。他這麼想著,竟忘了將頭縮回去,第一次鼓起了男人的勇氣睜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心動的女孩。臉上燙熱無比。
“他是哪一班的?頭發怎麼那麼逗?”短發女孩走進教室的時候笑著低聲問同伴。
“鬼才曉得,你們認識嗎?賊頭鼠腦地一直盯著我們。”
“沒印象,第一次見,我還以為是你表哥!”短發女孩笑著將英語書擺上了課桌。
胖妞不屑地向她吐了舌頭,表示她的不屑是吐給蕭仁,然後就跟前後桌進行一番茶餘飯後,將自己剛才看到一個頭發很逗的男生躲在牆角的情景描述了幾番。她將蕭仁的鍋蓋頭進行添油加醋,說自從看見那一頭發型總算相信這世界真有一種帽子姓傻。
蕭仁偌大的一副身骨卻要依仗那幾根醜陋的頭發引人注目,幾欲走紅,這讓葛優等人羨慕不已。這社會本是這樣,極美和極醜的那少數人容易被人記起,平凡的大部分人被人忘記。這就是生來平凡的悲哀。
“早啊!”見蕭仁走進,林招妹跟他打招呼。他那迷迷糊糊的雙眼證明這會確實夠早的,不是在教室的時候而應該在床上。
蕭仁一看到林招妹,叛徒二字又在腦海裡寫了一遍,好心情跑掉大半。他不好明顯表現出對同桌的不滿,那會顯得自己小氣,於是以牙還牙,給了一個漢奸式的假笑,算是回呼。
教室裡早讀的聲音起伏得相當有規律,每當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經過窗口,以為是老師,讀書聲就蓋過談笑聲;人影走過恍然大悟隻是虛驚一場,談笑聲又蓋過了讀書聲。這節奏緊張又不失輕鬆,緊湊而夾雜著輕緩,堪稱校園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