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導主任把小胖當貓提,自是不會客氣。他對學生早戀的現象深惡痛絕。早幾年前,她的女兒在縣裡的重點高中就讀,沒事的時候就等著學校公布考試的成績好驕傲一把。她一隻腳已經踏進清華大學。全家上下、左鄰右舍、加上遠房親戚百來隻腳都為這一隻腳驕傲。可惜,她沒能逃過應試教育的厄運,智商高情商卻低。在臨近高考的最後一個學期,那隻還沒跨進清華大學的腳和另一個男生有了一腿,差點搞出新生命。她因此輟學到廈門賣菜,逢年過節難得回一次家。
中國的現狀是這樣的:鐵路局天天放言“我國又預算幾百億投入鐵路假設,啊!又邁上了一個新台階!”可惜,鐵路假設就像摩天大樓,那台階邁了一次又一次不見個頭。這邁台階政策加上計劃生育的結果是火車一年比一年擠。每當逢年過節,購票排成的隊足於構成另一輛“和諧號”火車。
然而,對於訓導主任的女兒,她從來不著急買不到票回家,因為那正好是她一個不回家的借口。自從,她那隻腳沒有踏入清華大學校門而是踏上那男生的床以後,她和父親的關係就一直陰霾。
訓導主任一家的和諧就維係在女兒的**上。女兒的**破了,兩代人之間的膈膜卻圓了。社會的人際鏈接本就這麼薄弱。
無怪乎,訓導主任將林招妹當成了殺女仇人。“寂寞如我?一個人相思風雨中?”主任將情書亮出摔在桌上,瞪大眼睛對著林招妹:“你都準備好了感冒藥吧?”
這時代,管得了天地,管得了他人拉屎放屁,就是管不了男人和女人過夜。林招妹不服氣地望著天花板,自己不就是想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嗎?雖然他心裡一直在尋思韓藝這情書怎麼就到了主任手裡?
班裡的人都在尋思林招妹究竟犯了什麼規矩惹來了訓導主任的魔掌。正巧這個星期,所有老師的辦公室的衛生輪到初一五班負責,李宗操起一掃把,領著兩值日的女生屁顛屁顛往主任的辦公室走去。
訓導主任見林招妹一副頑固不服的表情,歎了口氣,點了根煙。那煙從他嘴裡一滾出,頓時在他臉上現出些許對傷痛的感懷。
“小小年紀,我看你連毛都沒長齊!”主任看了下林招妹的頭,莫說他的頭發長得很參差,頭顱上甚至有些領域都還沒發芽。“你可想過就因為你一封情書,有可能就毀了林金花同學一生的前途。一個大好女娃,人見人愛,本來可以考清華,就這樣毀在你的手裡!”
訓導主任胸懷未來,看事情比較深遠。不過千慮必有一失,他沒有看清楚事情的本質,林金花是不可能毀在林招妹的手裡,隻可能毀在他的床裡。
林招妹大吃三驚!那情書真的落在林金花的手裡,奇跡沒發生麼?原來林金花是考清華的料,難怪她長出了一個“日本相撲”的雅稱,莫非學駱駝,現在就蓄水存糧,備戰清華?她,就林金花,還人見人愛?
李宗和其它兩女生進了辦公室,不敢走得太近,隻在辦公室另一端輕輕打掃。聽到“情書”和“林金花”二字,再加一點想象,李宗對整件事已經完全明了。
女人在脆弱的時候最容易將色狼當情郎,而男人在無助時則容易將敵人當親人。林招妹心裡委屈,見到李宗,感到莫名親切,兩顆訴苦的淚水衝著天花板艱難冒出。突然覺得水往高處流不合情理,他便低下了頭,泣不成聲。
軟硬這東西,不止一般人選擇吃軟,那請你吃的人也希望你吃軟不吃硬。訓導主任見林招妹的眼淚下得都可以把那位守在麥田裡待兔的仁兄淹死,語氣變得親切:“認識到錯誤了吧?寫張保證書,以後不再犯這種低級錯誤。林金花同學以後有什麼不對,我就讓你和這所學校吻彆!”
寫保證書不難,難的是若是有朝一日林金花發現自己身體的特長不去考清華了,而是去當相撲運動員,那他——林招妹豈不是很無辜?
林招妹的擔憂多此一舉,在應試教育的大勢下,學校發現學生的特長並讓學生隨著特長去發展的概率相當於看到黃鼠狼下了一隻雞蛋。
李宗從訓導主任的辦公室出來之後,他就兼職宣傳委員。一時之間,小胖寫情詩給林金花的故事流傳大半個學校。有幾個寫了情詩正準備展示青春如詩的學生趕緊將它們都藏在自家的枕頭下,隻能等夜深或是人靜的時候不時拿出來溫習一下初戀。
犧牲小胖一個,拯救了好幾個。他們打心底一致認為小胖的犧牲真是值得的。
接連幾個夜晚,一熄燈,林招妹寫保證書的事就像電影一幕幕地出現在蕭仁的腦海裡。他有點慶幸,就像地雷戰中沒有踩到地雷的鬼子,但同時也有點憂愁,拿不定主意是否應該繼續給韓藝寫情書。雖然他總是認為韓藝會接受,可是有這想法的不隻他一個人。林招妹那天送完情書後一臉淫蕩的表情他今生都要望塵,可結果那情書繼馬列主義這大雅之後成了大俗使訓導主任倒背如流。
蕭仁每晚都要想到憋足了一泡尿,上個廁所之後才舍得入睡。他的心事就像這尿酸,今天算是暫時放下了,明天同一時間又有了。
自從蕭勇發覺兒子可能到了*的年紀以後,夫婦兩就暗地裡觀察蕭仁的舉動。最近,老是見兒子的燈熄了之後,過一段時間就亮起,然後就一臉疲憊地躲到洗手間,他們就更擔憂兒子會不會*過於頻繁而傷身。
蕭家村最近多了兩個人,是一對夫婦。蕭達家自從門口多了一個“當兵光榮”的牌匾,他家就少了一個兒子。這對夫婦就住在蕭達在外當兵的兒子的房間。那外來男人是蕭達小舅子的小舅子。親上加親,變得不親,所以那房子也象征性地收點租,這夫婦的吃喝更是自理。聽說這夫婦是到蕭家村來感受大自然,不過所有人心裡明白,這年頭對山草、山洞情有獨鐘的隻有兩種人,一是躲債的,二是躲計劃生育的。
這夜,蕭仁剛迷糊地閉上雙眼,一個女人喊殺的聲音刺入他的心口,讓他回到了現實,精神抖擻。
那聲音是從鄰居蕭達大伯家傳來的,而且操得一口外地腔。聽潑婦罵街本來就是件很有趣的事,再加上這外來口音就更惹彆人關注。出於好奇,蕭仁真想從那婦人的氣憤中聽出外地人會不會把“操你媽”罵成“搗你媽”之類的。
“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是男人你就滾出去再也不要回來!”那女人將門嘣的一聲甩開,聲音顯得更洪亮“自從跟你一起,就沒過一天好日子,你還這樣對我?”
“自從娶了你,我也沒一天安靜!整天跟巫婆一樣沒完沒了!”屋裡傳出一男人沉悶而又氣憤的聲音。
那女人一聽丈夫把自己比喻成巫婆,情緒激動,高昂哭出。女人之所以特恨巫婆,是因為她們都將自己當成了遭巫婆迫害的小公主。麵對一個男人叫自己“小公主”,還真沒有一個女人不當回事的。
夫婦倆唇槍舌劍,激烈地對牛頓的“力的相互作用”論進行一番探究之後,那女人終於憋不住,挑破心裡話:“你才來這村子多久,三天兩頭就跑去幫村口那寡婦挑水。我跟你這麼久,女兒都生了兩個了,你幫我端過一杯茶了嗎?”
自古寡婦門前是非多,其實是非最少,說來說去就離不開一個“淫”字,比不上夫妻兩為了一副麻將,春夏秋冬一直吵,吵得梅蘭竹菊幾度開花那般是非多。
蕭仁也聽出那女人吵了半天隻不過是在吃丈夫和寡婦的醋。心裡尋思這女人委婉真是出了名,這吵架也先矜持一番。不過男人也無須為這女人吵架如念經而覺得煩,一遇到女人開始抱怨不妨找個老人先下盤棋,然後再回來注意一下她究竟想說什麼。
“都兩個女兒啦?”左鄰右舍被吵醒的人都覺得這眠沒有白失,至少證明他們的猜測是對的,那對夫婦真是逃避計劃生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