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夢

作者：殿梓

普光孤兒院，普光初中，三年二班。

距離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已越來越遠，恐慌也漸漸地被人們遺失在角落。

周軒疲賴的趴在課桌上，對於上課一向沒有什麼興趣的他已經失去了被老師關注的資格。孤兒院的老師，從來不把教學當成使命，他們隻是機械般的運輸著所謂的知識，而有沒有接收者，絕對不會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譬如，趴在桌上的周軒。

四十五度角，周軒可以清晰的看到蕭沐雪的側臉，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披在她的身上，仿若散發著溫暖氣息的女神，周軒眯眯眼，不禁看的癡了。

他從來沒有在上課睡過覺，沒有人知道他趴在那隻是為了能用更明目張膽的方式看著蕭沐雪。

周軒轉了轉頭把目光收回，更難過了。五年前，十三歲的蕭沐雪被一對蕭姓大齡富翁領養了，不同於初中畢業就要去奔波尋找工作的自己，聽院長和校長私下的談話裡，周軒知道了，從這裡畢業後，蕭沐雪會繼續去上高中、大學，五彩斑斕的人生。

孤兒院的孩子上學都比較晚，隻是為了他們初中畢業能用自己的雙手繼續生存下去。當然，很多幸運兒會被領養，走向更美的生活。

很多孩子被領養之後，都會被送到更好的學校，蕭沐雪是個特例，她堅持在孤兒院上完初中，所以，周軒才有機會，繼續的、默默地，看著蕭沐雪。

叮鈴鈴。。。叮鈴鈴。。。

下課鈴響了，周軒抬起頭，把書放進桌洞，十八歲了他，今年是最後一年了，以後，再見蕭沐雪，怕是沒有資格了吧，他應該在哪個工地上，默默地灑著他的汗水，為三餐拚搏，而她，總是要比他強的。想到這，難免的，有些黯然。

“軒子，走了！”教室的一角，一個人高馬大的胖子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本玄幻小說。

“額，嗯，走吧！”周軒怔了怔，看了看隻剩下兩人的班級，對胖子點了點頭。

梅歡，周軒的死黨，十五年的交情，倆人廝打過、對咬過，一起哭過，一起笑過，三歲就開始在一起玩耍的兩人，在這個不同的血脈聚集的孤兒院裡，找到了那種一胞同生的感覺。

六歲時，兩人第一次知道了，孤兒院不是一輩子的家。

孩子不懂悲傷，梅歡豪情萬丈的對周軒說“軒子，以後等我有錢了，我就建一座孤兒院，就我們倆住，想睡哪就睡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周軒眨巴著眼睛，一臉憧憬”歡子，以後我就算隻有有一口水，也會分你一半！”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孤兒院食堂門口。

“歡子，最後一年了，有什麼打算？”周軒放慢了腳步，回頭問梅歡。

“啊？我？我能有什麼打算，就這一身力氣，沒文憑、沒身份，去那些掏力氣能吃得上飯的地方先乾著就是了。”梅歡錯愕了一下，把看了一路的小說合上，有些低沉的回答著周軒的問題。

周軒腳步頓了頓，想了想自己，想了想蕭沐雪，對呀，自己又能做什麼？有什麼用？

“走吧，去吃飯。”回頭摟著梅歡的肩，一起走進了食堂。

四菜一湯，比一些貧困家庭的夥食還要強一點，飯吃的有點沉悶，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隻因為那不該提的話題——隻有最後一年了。

“走吧，回宿舍，下午還要上課。”梅歡拿麵巾紙隨便的擦了擦嘴，抱起小說書對周軒說道。

“咦，怎麼回事？天變得那麼暗？”剛走到門口，周軒驚呼，原本陽光明媚的春日，這一刻消失無蹤，隻剩下從未見過的金屬玄色天空。

不止周軒，屋子外麵的人全都在一臉錯愕的看著天空，屋內的人則跑出來加入吃驚的行列。

甚至不再有人發出聲音，未知的，總是最可怕的!

“那，好像是UFO，可是，怎麼會這麼大！”梅歡嘴唇顫抖著對周軒說了一句話，這種事，本來隻應該發生在那些科幻小說或是電影裡的，他現在難以理解。

“走，進去！”周軒拉著梅歡重新進了食堂，原本還稍顯擁擠的食堂裡隻剩下兩人了。

所有人都出去了，最大不過十八九歲的孩子，好奇心足以讓他們放下正在做著的一切。院長、校長都慌了，手機沒有任何信號無法和外麵聯係，做了一輩子安逸首領的他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處理眼下的事。

老師、孤兒院的阿姨，都在努力地維持著秩序，一遍遍的拿著大喇叭高喊“大家不要驚慌”來安撫著漸漸從震驚轉為惶恐的孩子們，雖然，他們也很惶恐，也很無助。

孤兒院食堂內。

周軒帶著六神無主的梅歡，掃過一個個房間，所有的能吃的、防身的東西全都搜羅了過來，兩人身後的蛇皮袋，已經裝的滿滿的，周軒還在找著，把一件件他認為更有用的東西留下，再把蛇皮袋裡的沒有太大的用途的東西丟掉。

“外麵，怎麼回事？”食堂外老師的喊話、大孩子的尖叫、小孩子的嚎哭，不斷地刺激著梅歡的神經，他向周軒投來求助的目光，一句話，現在隻要一句沒有情感波動的話，就能讓他的心裡稍微平靜一些。

“不知道，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出所有可以在麵對危險時保護自己的東西，歡子，鎮定點，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周軒的語氣有些急。

他沒有驚慌，他三歲時被送到孤兒院，是一對山區的農民夫婦送來的。

據說那對夫婦在山裡的一座破墳頭上發現他的，寒冬臘月，他的全身都凍得青紫，哭聲都有氣無力，慶幸的是他還是幸運的被那對出門捉野雞的夫婦發現了。

山區的農民沒有好的醫療條件，善良的夫婦用一個個瓶子裝滿熱水，把周軒放在被窩裡，再把所有的熱水瓶子用更大的被子裹住，周軒命硬，活了下來。

院長不止一次的和他說過這件事，那對夫婦還有四個孩子，養不起他，隻有送了過來，他姓周，叫周軒，是那對夫婦發現他時在他身上的一張小紙片上寫的。

周軒懂事的早，慢慢的，他拒絕了恐懼，拒絕了驚慌，他討厭院長所說的像他剛被撿到時那種一切都不在掌控的感覺。

他的語氣有些急，因為他想起了蕭沐雪，她中午是有專車接回養父養母家的，但是周軒無法確定，孤兒院之外是什麼情況，蕭沐雪，現在又怎樣？周軒不再奢求能再見蕭沐雪，隻求她能平安的生活下去。

“嗯好，我們再找找什麼是有用的，”梅歡背起蛇皮袋，繼續搜索著。

十五年的兄弟，他了解周軒的一切，他也知道周軒語氣中的那一絲焦急從何而來。作為兄弟，沒話說，最多不過死而已。梅歡壓下心中的恐懼，和周軒一起尋找了起來。

又是半個小時，兩人背上各背了一個蛇皮袋，食物、飲料、菜刀，各種可能有用的，都儘可能的沒有放過，沒有人知道接下來要麵臨的是什麼。

突然，外麵的喊叫聲都停止了，原本玄色的天空變成了詭異的血紅色，大地不安的搖晃著，周軒拉著梅歡，背著蛇皮袋，向食堂外麵走去。

沒了，所有人都沒了，隻剩下他們倆，和那座孤零零的食堂，四周不再是他們倆熟悉的食堂，而是從未見過的植物遍地生長，食堂在這片地方，像是荒山野嶺裡的一座神廟。

“軒子，怎麼回事？其他人呢？怎麼隻有我們倆了？”梅歡顫抖著扭頭問周軒，兩個小時內發生的這一切，對於十八歲的他來說，太難以接受了。

“這裡，不是我們那個地球了，我們，應該是穿越了！”周軒的聲音也有點顫抖，畢竟他也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儘管心裡一直呼喊著鎮定、鎮定，不由自主的，他還是感覺有點害怕。

“穿越了！？”梅歡的聲音裡有不安，還有一部分驚喜。

他從十歲開始愛上了流行的玄幻小說，在他的意識裡，穿越的人，都是非常牛的豬腳，也許，這是在給他那沒有意義的人生劃上休止符，在這個世界，開始新的征程？

“彆想那麼美了！我們對這裡什麼都不了解，趕快熟悉一下，不然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周軒知道梅歡白日夢般的想法，但他卻知道，沒這麼簡單，人生不是小說，雖然，現在可能發生了隻有在小說中才會出現的穿越。

丟下蛇皮袋，已經沒有用了，現在，這一整座食堂都是他們倆的，他們倆就是王，沒必要在自己的領土裡，抓住每一把泥土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