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袁藝的話在腦海中完全回味過來時,費誠的神經像被狠刺了一下,以往恍惚的感覺逐漸清晰起來,難怪——當年離家後無論怎樣落魄卻總不至於山窮水儘;七嬸憑什麼一再幫助自己,她從沒開口詢問卻像對自己的過去無所不知,以費誠父母當年的人脈,即使今昔不同,但認識七嬸也理所應當,費誠的一舉一動更瞞不過什麼人——那麼,費母的確一直注意著自己嗎?又是短暫的混沌,當年的家庭衝突無非關於費誠的人生走向,費誠向往自由的創業生活,而父母則堅持讓兒子完成學業。費誠相信,這個問題至今仍梗在一家人心中,自己這麼多年痛徹心扉,想儘一切辦法仍不能求得家人原諒,其實在心底是否固執地不肯認錯,因為如果沒有父親的過世,費誠完全可以據理力爭;他一直不明白,從前溫柔和順的費母就算遭受這樣大的打擊,難道真會像完全變一個人似的對兒子冷眼相對——如果是她其實不曾間斷地看著自己?如果是她想讓兒子有一天悔悟認錯跪在亡人墳前磕頭懺悔?如果是她內心也有一絲給予寬恕的底線卻看著兒子茫然不解帶著傷痛一錯再錯?如果就算她無法勸自己施與寬恕卻也忍不住一次次求熟人幫助兒子,一次次為他的落魄經曆而傷心落淚積鬱成疾呢?這些事她甚至無法告訴自己的另一個兒子兒媳,就這樣一直充斥在心底直到今天?
費誠隻感覺身體一陣輕浮,完全撐不住思維負荷。他不敢相信,不願相信,深怕自己沉重的悔恨竟又會多一份重量——當年的叛逆衝動是錯,而今,事實卻又告訴自己其實這麼多年母親不斷地給兒子機會懺悔,卻任由自己揮霍;這麼多年,自己是否隻是沿著背棄親人的路線多走遠了一段路?年少輕狂讓父親擔憂致死,此後死不悔改,奔波於社會打工賺錢,開禮品店,現在母親舊病複發傷心住院。費誠不可思議地一遍遍質問,喉頭嘶啞著,喊不出一個字。他看著眼前一切,這個破敗的店是自己的心血,卻也是橫阻在親人間一條不能逾越的鴻溝,它可以重新裝修,生意再做,它可以是費誠自以為的精神牽掛,可它換不會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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