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裝修風格冷硬奢華，延著長長的走廊走到儘頭，蘇雲雲手掌落在門把時猶豫了起來。
回來有半個月，兩人有意無意見麵的次數不算少，平時沒覺得有什麼，今兒自己主動找上門怎麼就變了味……
垂眸胡思亂想了一番，門把忽然被擰開了，緊接著，陸辰瀾那張巨有辨識度的臉就出現在她瞳孔裡，蘇雲雲收回手，略顯尷尬笑了笑，“你好，我來是有點事找你。”
“進來說。”
陸辰瀾微微讓了身子，他個子高，壓迫感也就重了，就這樣往門口站著蘇雲雲都覺得心頭被什麼東西給壓著了，抿起紅唇走進辦公室，聽見身後傳來關門聲。
“坐下說。”
不知道她來為的什麼事，陸辰瀾下巴朝對麵的沙發輕點了點，示意她過去坐著。
一路上心事重重，好不容易到了，見著人了，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詢問，她捧著水杯輕輕摩挲，腦子裡組織了好半天都沒想好說辭。
辦公室麵積很大，她背靠在落地窗，外頭的風景也是美的不用說，隻不過這會心思重，壓根沒空去看那些。
“北城蘇家，你知道嗎？”
溫和的水滑入嗓間，讓她舒服了不少。
陸辰瀾抬起頭，聽她提起這個百年家族多少有點意外，他薄唇輕抿，不答反問：“你認識？”
“想知道？”
“不你開口問我的麼？”
被繞的有點懵，蘇雲雲撇撇嘴，重新組織了下話，輕輕說道：“我是蘇家的長女。”
“……”
這下，說不意外是假的了。
陸辰瀾手掌托著下顎，臉上沒什麼表情，隻那雙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看，好半晌，彎起薄唇，略帶玩味的說道：“看你這模樣也不像啊。”
“這麼說，你知道？”
無心與這人開玩笑，聽他說完隻撲捉到他話裡這幾字關鍵詞，蘇雲雲連忙開口問。
一南一北，原不會有糾葛的兩家，偏偏因為一個人情，老爺子答應幫忙，一夕之間兩家都出了變故，陸辰瀾處理好老爺子的後事便往北城趕，哪知還是晚了一步。
“彆想從我這兒套出話，蘇奕凡是你父親，有什麼話直接回去問他！”
男人神情倏然一變，冷冷嘲諷，“若不是還你們蘇家個人情，爺爺會一夕之間病故？說到底你也是蘇家的女兒，蘇家發生那麼大變故無非是因為你的突然失蹤，歸根結底這些人命都是你一手鑄成的！”
這些話毫無心機準備的砸過來，將她內心僅存的那點希翼砸的七零八落，她眼圈發紅，手掌不受控製地握住沙發扶手，指甲一點點地陷進去。
良久，兩人情緒都稍稍平複，她咬緊唇瓣，剛開口就被自個的聲音嚇了一跳，顫的不像話，“當初我爸和陸爺爺說了什麼？”
陸辰瀾看著她，眸光冰冷，“保全你，讓你成為蘇家的掌舵者。”
嗡！
果然！
果然是因為她才會被人滅口。
蘇雲雲險些癱在沙發，她不滿家裡的做法，狠心離家多年，可到頭來父母唯一的執念還是她。
有些事一旦被打開就難以收手，踉踉蹌蹌從辦公室出來，和迎麵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祁山博下意識伸手扶住她，蘇雲雲抬手掙開他的攙扶，失魂落魄地朝前走。
那模樣像是被人抽乾了驚魂般，祁山博底咒了聲，大步走進辦公室。
從帝凰出來時已經下起了小雨，不想打車回去，她便裹緊身上的衣服漫步在細雨中，遠遠看去像個失戀的人。
她出來時前台給她拿了把傘，可不知怎麼著這人麵色毫無血色，搖頭就給拒絕了，眼看著人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雨霧裡。
“看樣子又是和總裁談崩了。”
“不像啊，這更像失戀了。”
“我去！”
二者對視一眼，早在腦海裡腦補一出畫麵了。
秋天的雨多數來的急又凶，才走沒多遠就下大了，蘇雲雲胡亂抹了把臉，躲在公交站台避雨。
腦子亂糟糟的，隻有淋了雨才得以好轉。
她抱緊自己縮在角落裡，一同等車的幾名學生奇怪地瞅了她眼，蘇雲雲這會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外人那些奇奇怪怪的眼神她壓根接收不到。
嘩啦——
公交車緩緩駛出站台，水濺的她滿身都是，蘇雲雲翻出紙巾擦乾淨臉，等了好一會都不見雨停，這會兒又給趕上下班放學高峰期，更是沒有一輛空車路過的。
她勾著腦袋正想事，完全沒注意到一輛車漸漸靠近。
滴滴滴——
不等她反應過來，男人隻露出半張臉，他摘掉墨鏡丟在副駕駛，“上車。”
她思緒飄在七年前，也就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天氣，不過十八九歲的她極為任性，為了一個喜歡的蛋糕父親整整陪她跑遍北城大小街道，後來還是沒找到，父親見不得她不開心，連忙命人連夜驅車到南城來買，當初家裡的長輩就說他太慣著她了。
可人家滿不在乎，照樣慣著她。
這麼些年過去了，很多事其實早就已經釋懷了，特彆是她為人母之後，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好像一瞬間就明白了父母的良苦用心。
滴滴滴！
見她毫無反應，陸辰瀾狠狠按著喇叭，語氣明顯冷硬不少，“讓你上車聽不見？聾了？”
蘇雲雲被他訓的不知怎麼懟回去，乖乖拉開車後座鑽進去。
秋天不算多冷，可在外頭淋了半個多小時的雨，這會凍的她直哆嗦，沒忍住打起噴嚏。
陸辰瀾皺皺眉，轉手開了暖氣。
有了暖氣身子很快便恢複起知覺，她舒服地打了個哈欠，得空掏出手機，方才情緒麵臨崩潰，能感覺到震動，可她無心去回複任何一條消息。
“名都府邸？”
男人沉著聲，頭也不回問了句。
“是，你把我放在路邊就好。”
窗外的風景逐漸熟悉，她裝好手機，不想麻煩彆人。
陸辰瀾打了個方向，將人放在路邊，沉吟片刻，他道：“每個人總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一定的代價，不論大小，成年人該學會承擔這份代價。”
冷麵冷心的人，突然這番暖心的話讓蘇雲雲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她道了聲謝，推門下車。
陸辰瀾並未立馬開走，他看到蘇雲雲把包頂在頭上，加快步伐往小區走。
莫名的，這一幕讓他想起多年前在那棟彆墅裡也有個人下雨天不愛打傘，拖著一身病回家。
嘴角倏然閉緊，見鬼了，最近一直反複不經意想起那人。
雨水飛快打在擋風屏上，很快就看不清蘇雲雲的背影，他抽出根煙咬在唇間，卻沒急著將煙點燃，思緒不知被什麼給占領了，許久都沒回神。
嗡嗡嗡！
他接通電話，語調冷淡，“說。”
“查到了，蘇家這些年還一直在北城蝸居著，當然了，蘇閔慶心有不甘，一直俯首稱臣準備時機，至於蘇家其他人目前還在調查，當年變故那麼大，估計都七零八落去謀生了。”
陸辰瀾靜靜聽著那人把調查結果說完，良久，微微歎息，“有沒有辦法查一下蘇夫人？”
“您說的是哪個？”
百年蘇家，蘇閔慶一直都是個花心的主，這麼些年納進來的老婆就有三個，外麵更彆提了，不過他這人奇怪的很，納妾歸納妾，卻隻有蘇雲雲這麼個孩子，還是正房太太的。
輕咳了聲，重新糾正，“大太太。”
“哦——”
助理把資料翻到第二頁，上麵赫然就貼著蘇家太太，羅素的照片，他目光落在那行簡短的調查結果上，“蘇小姐離開後又麵臨這一變故，精神恍惚，現在在療養院。”
“……行，知道了。”
掛了電話，陸辰瀾不禁感慨，百年蘇家卻也落得這般地步，當初他第一次跟隨爺爺踏進蘇家還是十年前，那會蘇閔慶意氣風發，對人隨和尊重，誰能想到左右不過幾年時間就成了這樣？
他拿掉煙，發動引擎打著方向朝另一個方向開去。
北城。
比起南城的繁華這兒多了絲溫婉氣息，慢節奏的生活給這座城市添上不一樣的感覺，驅車開過柏油馬路，香樟樹的清香爭先恐後鑽進車廂，陸辰瀾瞥眼夜幕降臨的城市，像是一隻披上衣裳的困獸。
按著助理發來的位置開去，入目的是老城區的舊小區，他將車停在小區外，身子靠在車身低頭點根煙。
淡淡的煙霧慢慢騰空，擋住他的視線，讓他整個人顯得神秘又迷離。
破舊的老城區難得有人開這麼好的車過來，路過的人都下意識朝陸辰瀾多看兩眼，哪知這人麵色冷淡，弄得路人尷尬不已。
“老吳，我說的事你真的不在考慮了嗎？相信我，這個項目投下去絕對不會虧，我也指望這一次翻盤。”
不遠處，蘇閔慶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來，他忙著和電話裡的老吳談事，也沒仔細注意到一邊的人，這些年時光與生活的摧殘讓他看起來比同齡人大十多歲。
“怎麼不行？”
不知電話裡那人說了什麼，蘇閔慶的反應一下激動起來，乾脆停在小區門口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