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行宮,鮑紫馨覺得空氣裡都充滿了自由,不得不說,夜風清涼,市易街頭,才真正讓人放鬆。
“咕嚕!”鮑紫馨的肚子很不合時宜的響了一聲。
很顯然,這麼長時間的折騰,她著實餓了。
“主子……”鮑紫馨露出尷尬而有略帶諂媚的笑——畢竟七天之內,她還有求於人,丫鬟的職責,她該履行,還是要履行。
“吃飯去!”趙景澄出人意料的好說話:“這次我不說,你說吧,去哪兒?”
嗬,就知道!
鮑紫馨牙疼。
她來這地方,一共兩天,讓她說吃飯的地方,不是難為人嗎?
當然,這對於一個視吃為命的人來說,困難係數並非太大,雖然詢問不方便,但嘴上麵不是還有鼻子和眼睛?
鼻子自然用來聞味道,而眼睛自然是看哪家人多嘍?
實際上要想尋美味,很簡單,哪裡人多基本就是嘍!
人們雖然不都是都是評論家,但哪裡的滋味純正,去過一次,基本都忘不了的。
而經過這麼多年的摸索,鮑紫馨發現,實際所謂的“美味”並不一定待的地方非常好,很大一部分,就隱藏於市井,反倒是那些所謂的“名廚”“名菜”“名店”才一般滋味。
所以,鮑紫馨很容易就找到這麼一家——老徐家粥鋪。
幾張桌子,幾把條凳,紅彤彤的燈籠,將這個露天的粥鋪映照出了幾分溫馨。
當然,人滿為患,人們或坐或站,臉上都露出滿足的神情。
“嗯!舒暢!”一個一襲短打,露出結實手臂的壯漢道:“下了工,來碗冰粥,神仙老爺來了都不換的日子啊!”
趙景澄看向所謂的“冰粥”,不過是普通粳米粥中加糖 加冰,根本沒甚特殊。
至於冰,則是很常見的東西,雖然夏天炎熱,但一般食鋪或者家庭冬天都會儲藏一些冰,放入地窖,到時候夏天拿出來,加到飯食當中,就是一番美味。
所以,趙景澄並未吃驚,反而看向鮑紫馨,不明白她為何選擇這間鋪子。
鮑紫馨則不知怎麼和店家說的,竟要了兩把小凳,先給了趙景澄,自己才坐了下來。
然後才回答趙景澄雖沒說出來,但已經表現出來的疑問:“主子,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彆看都是冰,但大有不同。”
“有何不同?”趙景澄看不出。
“熟水與生水。”
趙景澄皺起眉頭,顯然聽這樣的說法還是頭一回。
“熟水就是煮開了水,冬天並不是和一般人一樣,直接取冰,或者乾脆圖省事兒,直接下河去取,而是自行先將水燒開,利用低溫將其凍住,然後再存儲。”
“有何不同?不都是冰?”趙景澄不以為意。
他自幼生長在宮中,吃的都是直接取的冰,因而覺得沒什麼不對。
“當然不同,生水不乾淨,”鮑紫馨偷看了趙景澄一眼,見其沒反應方繼續:“我不知道主子記不記得昨日咱吃的蜜沙冰。”
趙景澄點頭。
“那就用的生水,所以……”鮑紫馨不用說,趙景澄已明,進而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
彆人沒說,但他自己可明白的很,自從吃了蜜冰沙,他的肚子就開始不得勁兒,要不是上茅廁耽誤了時間,他肯定能早些救出鮑紫馨。
好在黎帝並不是真相殺,不然他當真會悔恨終生。
“那這……”
“熟水!隻有這樣,人們才吃的安心,這就是這家店鋪安身立命之本。”
“掌櫃的!錢放桌上了!”壯漢吃完,將錢放下。
“大壯,又多了!”一把山羊胡的掌櫃的朝已然離去的壯漢大叫提醒。
“反正每天都來,記著就行。”
“好嘞!”
掌櫃的果真拿出一個本子,鄭重寫了。
“那就算其用料精心,做人誠懇,那你又怎麼知道他這裡有好吃的呢?”趙景澄還是有些不明。
鮑紫馨則微微一笑,一臉的諱莫如深。
難道要她說聞著味過來的,讓趙景澄取笑嗎?不可能!
人們來的快,走的也快,時間不大,就有了空位。
鮑紫馨馬上帶著趙景澄坐在了長凳上,拿出顧客的架勢。
“兩位想吃些什麼啊?”這家店不大,老板 掌櫃 跑堂顯然都由“山羊須”一人兼任,但收錢 打招呼 上菜竟都耽誤,一看就是個麻利人兒。
“來盤蜜餞櫻桃,開開胃!”鮑紫馨狀似無心。
“好嘞!馬上就到!”店家轉頭去了裡麵。
“你怎麼知道?”趙景澄不禁出聲。
鮑紫馨則給了三個字:“我有眼。”
嗬嗬,這次顯然輪到趙景澄肝兒疼。
出身富貴的他,素來都是人家給介紹,他哪裡用的著費心看彆人吃甚?
好在鮑紫馨見好就收,也沒再擠兌——畢竟她身無分文,要是將其惹惱了,她豈不是什麼都吃不成?
所以,鮑紫馨連忙將話頭往蜜餞櫻桃上麵引:“蜜餞櫻桃不陌生吧?謂之,爛櫻珠之煎蜜。”
“櫻桃去掉核,加上蜜,用小火煎熬,等果肉析出水分,水瀝乾,再加蜜,煎至水分收乾,果肉呈琥珀色,晶瑩剔透,分外好吃。”
“哼!”趙景澄從鼻子裡出音兒。
這樣的東西,他吃了沒有千次,也有百次了,來這裡吃這個,他真沒這個心。
隻不過,當蜜餞櫻桃上來後,趙景澄就有些傻眼了。
根本與鮑紫馨之前說的不同,哪裡晶瑩?琥珀色?分明黑乎乎的 紅呼呼的讓人沒有食欲。
“是不是奇怪這裡的不同?”鮑紫馨直接笑出聲,露出兩顆小虎牙,莫名帶著一股嬌俏之情。
“說!”趙景澄一字以應。
“吃!”鮑紫馨也不按常理,將筷子遞到趙景澄手中。
趙景澄吃了一顆,用心咀嚼,竟真覺得好吃的很。
見趙景澄眉頭舒展,鮑紫馨才道:“這裡的蜜餞櫻桃和一般的不同,並不是為了儲存,而是為了我剛才說的,開胃!”
“櫻桃是當季食品,吃的是酸甜適口,而蜜餞櫻桃過多的放大其甜的滋味,所以吃的少了幾分櫻桃該有的酸口,所以店家才開發出這麼一種,蜜少放,水分少有,雖然放不了那麼長時間,但貴在酸甜開胃。”
“姑娘果然懂!”店家微笑著點頭。
而吃了幾個之後的趙景澄,果然肚內空空。
“咕嚕!”也發出聲音。
“哈哈哈!”鮑紫馨掩嘴輕笑。
趙景澄方知上了當,怪不得上來蜜餞她不吃,原來就等他出醜。
店家顯然不知這倆較勁,而是直接開口:“請問喝什麼粥?”
“真君粥!”
趙景澄麵如菜色。
真君粥他太知道了,就是杏子先煮軟去核,另起爐灶熬粥,待米粒開花,倒入杏肉攪拌,滾幾滾,即成。
由於新鮮杏子大都甜中帶酸,加熱後,酸味提升,會使人難以入口,一般要加糖同煮,而作用,也是開胃。
“又開胃?”趙景澄臉帶不悅的神情——好吧,隻有鮑紫馨能看出。
“當然不是!”這次回答的顯然是店家:“客官第一次來小鎮吧?”
趙景澄點頭。
“咱鎮的杏子與彆處不同,甜味極濃,此時杏子正當時,吃真君粥再合適不過了。”
“杏兒,不同?”趙景澄顯然不信。
“您吃吃就知道了,滋味極美!”旁邊一個身穿青衫的書生不禁出聲。
而他旁邊則放著一小碗極粘極稠的真君粥。
“是嗎?”趙景澄狐疑。
時間不大,粥上來了。
果然和書生的粥一樣,隻不過這量,著實讓趙景澄吃驚。
如果說,青衫書生麵前的是一碗的話,他們麵前就就是一盆,這量彆說他們兩個,就是再多一個,估計也夠。
提鼻子一聞,甜中帶了粳米的香味,細看米粥,杏子軟糯,粳米晶瑩,食欲頓時就上來了。
“怎麼樣?”鮑紫馨先給趙景澄盛了一碗,然後自己也沒客氣:“白天吃的太油膩,晚上正好喝粥養生 刮刮葷腥。”
再然後,二人誰都不言語,專心對這“一盆”粥,進攻。
隻不過,就在吃的差不多準備回去的時候,竟聽到對麵酒樓傳來叫嚷的聲音:“說吧!怎麼賠?”
“我不是故意的!”說話的,似乎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的聲音。
鮑紫馨好奇朝那邊看去:和這邊露天露天的鋪子不同,對麵乃是一棟二層的小樓,裝潢什麼的自然比不得清風樓,但兩相對比,自然比這邊條件要好。
進出那裡麵的客人,明顯穿著比這邊要好,顯然針對的階層較高。
而就在它的廊下,有一個一襲紅衣的女子,年紀約十五六歲,說不上美麗,但眉宇之間自有一股英氣。
極遠處有個踢變了形的蟹簍,而地上散落的,到處都是蟹,顯然是其走路的時候沒注意,將裝蟹的簍子撞倒了。
“不是故意的就完了嗎?你看看我的蟹都成什麼樣子了?”一個一襲紫衣兩撇小黑胡的店家走出來,一邊看地上的螃蟹,一邊垂淚。
說來也怪,剛才還亂蹬腿兒的螃蟹們,此時竟都沒了動靜,一個個動作固定,僵在地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