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跪在太後跟前,慚愧地道:“臣妾有罪!”
太後難得歡喜,見她又是這副模樣,不禁有氣,蹙眉道:“好端端的,你跪什麼啊?有什麼罪?哀家此刻可不願意聽什麼不好的事情!”
容妃垂淚,道:“昨日,臣妾因傷心過度,竟對雪晴口出惡言,痛罵了她一頓,難得的是她不計前嫌,在安然臨危之時,出手相救,若沒有她,安然今夜大概……”
容妃痛罵韓雪晴之事,皇帝與皇後皆是曉得的。隻是瞞著太後,沒有告知她。
太後聽到容妃的話,連連頓足,指責道:“哀家說你什麼好呢?縱然是急怒攻心,如何就能罵你兒媳婦與孫子的救命恩人?安然的病,並非是雪晴造成,相反,雪晴一直儘心儘力救治他,如何的用心,哀家看在眼裡也感動,你豈能如此橫蠻無理?若是換做旁人,被你如此的痛罵,大概就是有法子救安然,亦會袖手旁觀。哀家瞧你往日機敏仁愛,怎地會做出此等糊塗的事情來?你跟哀家請罪無用,等雪晴醒後,你親自給她道歉,好讓她心裡也沒有芥蒂,畢竟,她如今也是安然的義母,與你,與瑾瑜和葉兒,都是關係密切的人。因著今日歡喜,哀家便不懲罰你,隻是,你得哄好哀家的孫媳婦,否則哀家可不饒你。”
容妃連連稱是,轉眸看向韓雪晴,皆是愧恨內疚之色。
寧瑾華聽了容妃的話,神色才算和緩了一些,他本也是要給韓雪晴討個公道,免得她白白受辱,如今見容妃自行在太後跟前請罪,心裡也就平和了許多。
隻是,他心裡忽然地就執恨起來,瞧著韓雪晴,狠狠地腹誹:若你醒來,本王也定不會這麼輕易就饒了你。讓你養好傷,你每日裝著無恙,東奔西跑,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第二日,韓雪晴被送回昭陽殿,送回去不久,便悠悠轉醒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寧瑾華擔心而微慍的眸子,她怔愣了一下,腦子才想起昨夜之事,她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額頭,有些懊惱地道:“這大概是要落下疤痕了!”
寧瑾華見她醒來,放下心頭大石,又聽她說這話,不由得冷冷地道:“落下疤痕算什麼?死了才好。”
韓雪晴自知有愧,便軟了口氣哄道:“你生氣的樣子,可真不帥氣。”
“你不聽話的樣子,可真叫人動氣,韓雪晴,本王警告你,這一次你的傷口沒完全痊愈之前,休想下地半步。”他惡狠狠地盯著她道。
韓雪晴輕呼,“霸權!”
寧瑾華哼了一聲,“敢下床,看本王不霸權地打斷你的狗腿?”
“我是人,不是狗!”她理虧地小聲辯駁。
寧瑾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就跟母後的小狐一樣,姐倆都是一樣,讓人不省心。”
韓雪晴翻翻白眼,姐倆?小狐是一頭小白狗,還是一頭隻會瞎鬨亂拱的大胖小白狗。
小菊在一旁噗的一聲笑出來,見韓雪晴投來哀怨的眸光,立刻安慰道:“郡主,無妨啊,小狐可愛極了!”
寧瑾華瞧了小菊一眼,道:“那剛出生的小豬崽也十分的可愛,你們家郡主,是這種可愛嗎?”
小菊漲紅著臉不敢笑,說著的,如今瞧郡主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像剛出生的小豬崽,狼狽中透著白嫩。
韓雪晴索性用被子蒙頭,悶悶地道:“儘管取笑,誰還沒個被人笑的時候?”
這裡到底是宮內,規矩甚多,養傷不方便。寧瑾華提出回府,皇後見他心意已決,便命人送了他們出宮回府。本來皇後還讓禦醫陪伴出宮,隻是因著王府已經有一名禦醫了,加上公孫傑也回來了,可以暫時住在王府,所以皇後就不勞師動眾了。
韓雪峰早日便被寧瑾華一氣之下趕出了宮,回了王府。
她自然是傷心的,但是也知道寧瑾華情緒不好,除了傷心之外,更多了心焦擔憂。宮內一早便命人來傳話,說王爺和王妃會回府,她早早便命人準備好了,自己則領著一群丫頭在府門等候。
見王府的馬車漸漸駛進路口,她便熟練地指揮底下的人,搬出一張梨花木太師椅,上麵墊了黃色的軟墊,靠背用同一色係的織錦包圍,遠遠看去,隻覺得華貴不凡。
隻是,這張椅子落在寧瑾華眼裡,卻是十分的鬨心。這椅子布置如此精致,如此精心,費儘了她的心思,仿佛他以後就要坐在這椅子上過活一般。
不快的情緒很快就漫上臉上,韓雪峰卻不自知,以為他在跟韓雪晴慪氣,扶著他坐在椅子上,輕聲道:“回來就好!”韓雪晴卻把他這抹不快的神色看在眼裡,在醫院,她見過很多因為意外或者疾病失去雙腿的人,他們的心裡其實很脆弱,一點點小事,都能夠觸動他們的神經。知他難受,隻是因著這麼多人在,她也不好安慰。
韓雪晴想自己下地,寧瑾華眉梢一抬,淡淡地道:“你的腳一碰地,本王就打斷你的狗腿!”
這話,單獨說說也就罷了,她本就不是愛計較的人。但是如今府門前這多丫頭小廝,還有些百姓看著,她再不愛惜麵子也不禁紅了臉,訕訕地道:“秋風漸大,王爺說這麼多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說完,見這麼多人在場,這般的頂撞他,確實有讓他麵子無光,尤其,如今他還是個殘疾人,若再讓外人以為她因為他殘疾便心生厭惡,肆意頂撞,他心裡會更不好受。隻是話已經說出口收不回來了,她隻得慚愧地低頭,任憑一個壯實的仆婦背著她下地。
其實她這句話說得極輕,除了寧瑾華與站在他身邊的韓雪峰聽到之外,旁人並未聽得真切。她擔憂是有些多餘的,隻是懷著這種情緒,她一直回到房間裡,還覺得不安,尋思著要跟他說句對不起。
隻是剛安頓下來,宮裡各宮的賞賜也跟著到來。其中,以容妃的賞賜最為豐厚。一隻通透的上好翡翠手鐲,一條圓潤光滑的東海珍珠項鏈,一支白玉如意,另外還有些簪子首飾,總共十餘件。另外還有些上好滋補藥材,說是給韓雪晴補身子的。
太後則送來千年人參,說是讓王爺夫婦共同服食,一同治傷。帝後的賞賜也都是藥材,倒是皇後貼心,送來一隻解悶的鸚鵡,十分有趣。
各宮的嬪妃都有賞賜,韓雪晴可算是還是出儘了風頭。
惠側妃韓雪峰看在眼裡,暗自嫉妒在心,隻是麵子上也不好說什麼,拿出當家的風範,親自謝過諸位送禮出宮的宮人。宮人回去一說,韓雪峰也落了好。
韓雪晴不能出去,隻是心裡也沒閒下來,想起寧瑾華那抹不快的神色,心裡總想為他做點什麼,畢竟,他會這樣,全因為她。
傍晚時分,韓雪晴見到傳說中的公孫神醫公孫傑了。
他在一抹斜陽夕照中走進門來,伸手輕輕地把房門推開一些,韓雪晴迎麵看過去,夕光在他身後形成一道光環,如此背光,卻也瞧得清他的模樣。一個成語在韓雪晴腦中跳出:溫潤如玉!
他說不是極美,但是,五官解釋柔和的弧度,身高六尺左右,由於偏瘦,更顯得高挺頎長。身穿一襲青衣,腰間垂著一隻金色繡青竹香囊,落落大方地站在門前,蹙眉環視了一下,便輕聲命身後的背著藥箱的藥童去打開窗戶。
然後,他微微欠身,“公孫傑見過王妃!”
韓雪晴回過神來,微笑道:“公孫神醫!”
他微微頜首,含了一抹淺笑,道:“華讓我來為王妃治傷。”他稱呼寧瑾華為華,如此親密,可見是好友,但是他卻稱呼韓雪晴為王妃,那麼想來他也知道這個所謂的王妃在寧瑾華的心中是不大受重視的。
韓雪晴了然,微笑道:“有勞神醫了。”
公孫傑走到床榻前,小菊便急忙端來凳子請他坐下,他欠身道了聲謝謝,才緩緩坐下。
還沒開始診治,便見一道翩然的身影閃了進來,一道歡喜的聲音響起,“公孫哥哥!”
公孫傑沒有回頭,卻含著一抹笑意道:“你如今已經是王府的惠妃了,怎麼還能叫我公孫哥哥?一點規矩都沒有。”他的聲音,含著一抹明顯的寵溺,仿佛在跟自己的妹妹說話一般。
來人正是惠妃韓雪峰,她飛快地走到公孫傑身邊,笑道:“這一聲哥哥,我便是當真要喊一輩子的,你若不高興,不理睬我便是。”韓雪峰竟有幾分撒嬌的口氣,眉目明快。
公孫傑隻含笑搖頭,道:“沒在屋裡照顧華,過來做什麼?”
“我剛去了廚房命人燉下了參湯,聽聞你來了,便急忙過來相見。”
“嗯,你先回去照顧華,我馬上就回去了。”公孫傑挽起衣袖,柔聲道。
“我等你一同過去。”說著,韓雪峰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
公孫傑便不說話了,麵容恢複了淡漠,那方才的一抹溫柔淺笑已經收斂,道:“王妃請挽起褲管。”
韓雪晴嗯了一聲,挽起褲管露出腿上的傷口。公孫傑隻瞧了一眼,便倒抽一口涼氣,他進門的時候見她坐在床上,精神奕奕,還以為她隻是千金小姐的無病呻,吟,無甚大恙,鬨鬨脾氣情緒什麼的。卻沒想到傷口竟然已經潰爛,而且潰爛的麵積如此大。
他蹙眉道:“之前一直都沒上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