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傷口的時候,韓雪晴疼得冷汗直冒,她咬著牙忍著痛,身體微微輕顫。自從來到古代,除了第一日,就沒有這樣痛過,如今這種痛酣暢淋漓,倒也叫她明白自己還是血肉之軀。
包紮完畢,她輕聲道了聲謝謝。
公孫傑泡了一壺茶,道:“若不想回去,可以在這裡坐坐,你若說話,我是最好的聽眾,你若不願意說,可以看看書。”
“書?”韓雪晴酷愛看書,隻是四處張望了一下,並沒看見這裡有什麼書本。
公孫傑起身走到屏風後,伸手收起屏風,便見牆壁前排著一個大書架,上麵陳列著起碼上千本書。
她麵容一喜,急忙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天啊,竟大部分都是醫書!”韓雪晴歡喜得跟什麼似的,抽出其中一本,便又急急地回到椅子上坐下來,如饑似渴地翻看起來。
公孫傑搖頭輕歎,原來對她來說最好的安慰不是語言,而是醫書。
本以為還能聽到點心底話,好猜測她的身份來曆。其實,他與寧瑾華都已經認定,她不是韓雪晴,隻是不知道她是誰,又是從哪裡來的,為何會以韓雪晴的身份生活在王府裡。
這是一個謎,要解開,絕非是一時三刻的事情。
隻是,眼前這個女子,值得他們用這個心思去慢慢尋找答案,不是嗎?
他看著韓雪晴翻頁飛快,有些質疑她是否都看完了一頁再翻,便湊上去問道:“這麼快就看了這麼多?你確定都看了嗎?還是這本對你來說沒有吸引力?”
韓雪晴麵容生光,之前的悲傷一掃而空,她喜悅地道:“不,很吸引很吸引,我現在才知道中醫果真博大精深,後世因有了西醫,對中醫便不重視起來,導致很多高深的醫術失傳,可惜,可惜啊!”
“後世?西醫?”公孫傑一臉深思地看著她。
韓雪晴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隻是目前也無暇辯解,隻道:“我推測的,你有事就忙,沒事你也看書去。”
言下之意,是讓他不要打攪她了。
公孫傑顯得有些自討沒趣,靜靜地退回書架,取出一本書,依偎著書架翻閱起來。隻是,書本的吸引力,遠不如她的豐富表情來得吸引,他一直留意她的神情,她時而驚歎,時而深思,時而懷疑,完全沉浸在一個新的世界裡。
而在飛淩閣裡,寧瑾華久久沒回過神來。
韓雪晴剛闖入飛淩閣的時候,他確實很生氣難堪,因為,今晚他會出現在這裡,完全是一個意外。今日與韓雪晴的一場纏綿之後,飛淩閣的下人便來說韓雪峰身體不適,叫了禦醫去看過,禦醫說她憂慮過度,鬱結在心。他知道韓雪峰擔心他,又想起這段時間對她的態度著實有些惡劣,加上韓雪晴剛送來輪椅,他覺得新奇,便想出去走走。
他去看韓雪峰,看到的不是一個鬱鬱寡歡的韓雪峰,而是一個衣衫半露,風情萬種的韓雪峰,然後,極儘溫柔之能事,而他白日裡與韓雪晴的一番纏綿,得不到紓解,結果兩人就纏綿到床上去了。
所以,他見到韓雪晴闖進來的時候,是生氣,也尷尬,不知道如何自處的時候,便出言嗬斥了。在看到韓雪晴臉上的傷痛時,他有些手足無措,竟有那麼一瞬間的念頭覺得自己做錯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錯,韓雪峰是他的側妃,他和她在一起,有什麼過錯?
想是這樣想,但是心裡到底覺得不安。
韓雪峰伏在他肩膀上,幽幽地道:“姐姐大概是吃醋了!”她當然知道韓雪晴今晚來不可能是為了這個,今日打了小菊,韓雪晴一定會找上門來,所以,她今晚特意安排了這一場戲給她看。
寧瑾華瞧著韓雪峰,她臉上有隱忍的委屈,叫人我見猶憐,他悄然歎息一聲,已經傷了韓雪晴,這邊不能再傷了,遂安慰了幾句,倒是沒有如韓雪峰所料那樣,責罵韓雪晴。
韓雪峰對他的安慰沒有任何的欣喜,隻就覺得一顆心一直沉下去,他這般的討好安慰,卻沒有半句責罵那女人的莽撞失禮,可見她如今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經非同往日了。
韓雪晴在三更才抱著一大堆書回了芷儀閣,小菊和嬤嬤都快急死了,想讓人過去打聽,但是飛淩閣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隻聽說王妃來過,而且王爺也留宿飛淩閣,但是事情如何發展,沒有人知道。
嬤嬤與小菊聽聞王爺也在飛淩閣,擔心得不得了,怕韓雪晴衝撞了王爺,如今見她平安回來,嬤嬤連忙拉著她問:“郡主,王爺可有責罰?”
韓雪晴仿佛這會兒才想起這事兒來,臉色微怔,心底的酸楚又蔓延開來,她淡淡地道:“沒責罰,嬤嬤,你為小菊塗點藥,這小臉看得叫人怪心疼的。”
嬤嬤應下了,見她神色怪怪的,又追問了一句,“王爺真的沒責罰?惠妃有什麼說的嗎?”
韓雪晴把書橫七豎八地放在桌子上,然後搬來一張椅子,放上軟墊,心不在焉地道:“沒說什麼,你們去吧,不必守夜,我看會書就睡。”
嬤嬤與小菊對視了一眼,見她什麼都不願意說,也猜到一定有些事情發生了,往日裡郡主最不愛看書,現在竟然抱了一大堆書回來熬夜也要看,想來這事兒也不輕。
兩人隻得叮囑了幾句,就退了出去。
韓雪晴穩住心思,強迫自己不去想今晚看到的一幕,對她來說,現在沒有什麼事情比這堆醫書更吸引的。
韓雪晴一夜沒睡,她找到一本百毒傳,這本書有很多斷頁的,內容有些不連貫,所以公孫傑沒有細看,在韓雪晴挑中這本書的時候還建議她丟下。
韓雪晴沒有丟下,研究了一晚上,確實是很多斷頁的,其實也算不得是斷頁,因為她看過裝訂,沒有脫頁,而且這本書並非是印刷的,而是手寫,內容在翻頁的時候通常連不上,她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認定絕非是公孫傑所言,是掉了頁。
她看了一宿,終於,在雞鳴的時候瞧出了端倪,她立刻跳起來,興奮地抱著書直衝往公孫傑的屋子,下人攔不住,她直直就衝了進去,公孫傑剛好在換衣裳,見韓雪晴衝進來,嚇得他手忙腳亂地拖著衣裳鑽進屏風後麵,喊道:“哎,你先彆過來。”
韓雪晴卻衝進屏風後,拉著他的衣襟拖出來,然後把書放在桌麵上,摁住他的腦袋興奮地道:“你試試分開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來讀,一是連著七,又回去看二,再看五,如此類推。”
公孫傑捂住被她扯開的衣襟,謙謙君子的他,一直溫文如玉,哪裡試過此等狼狽失禮?隻是聽她這樣說,也顧不得其他,連忙拿起書本看了一下,驚叫道:“天啊,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啊。”
兩人連忙靠著長榻坐下來,仔細地研究,公孫傑驚歎道:“天啊,這世界莫非真有這樣的毒?而解毒之法,著實叫人尷尬難堪啊。”竟然是用人糞做藥引,真叫他錯愕萬分。
韓雪晴道:“本草綱目也說人中黃可入藥,這有什麼奇怪的?”
“本草綱目?什麼是本草綱目?”公孫傑是學醫之人,對這些特彆敏感。
韓雪晴愕然,“你竟不知道本草綱目?”這時空,莫非是與原先的時代脫節的?這到底是什麼年代?她以為這裡是某個朝代,比較偏遠的國度,如今仔細想想,這裡地處中原,應該不屬於偏遠小國,那麼,這裡是傳說中架空的年代?史書上並無任何記載?
“不知道,我從未聽說。”公孫傑有些頹然,聽她的語氣仿佛這本草綱目是每個學醫的人都看過的,他竟然沒有看過,枉他被人成為神醫。
韓雪晴含糊地道:“沒看過不要緊,改日我給你找找。”若這個時代沒有,自然是找不到的,而她雖然記憶力驚人,但是也不可能把整本本草綱目默寫出來。
“好,你趕緊找給我。”公孫傑可是十分心急的。
兩人又埋頭研究,沒看到一處令人驚愕的地方,兩人都會不約而同地發出驚歎聲,韓雪晴在心底道:若居心叵測的人掌握了這些知識,要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死去,真是太容易不過了。
由於過度入迷,兩人都沒察覺寧瑾華來到。
他的輪椅沒有發出咕咕咕的聲音,用了上好皮子裹著的輪胎,輕而巧,推動前進之時,隻有輕微的聲音。
他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帶著冰冷的溫度,“你們在乾什麼?”
此刻,公孫傑衣衫半露,韓雪晴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的腦袋幾乎湊到一起,這聽聞聲音,不約而同地抬頭,竟撞在一起了。
公孫傑這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連忙跳下長榻一手整理衣裳,一邊跟寧瑾華道:“你不要誤會,我們在看書呢。”
“看書?”寧瑾華冷冷地看著韓雪晴,“清晨時候,你們衣衫不整地趴在長榻上,就隻是看書?你覺得本王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