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傑來到書房,他緩緩收起畫卷,由於內力透支過度,他的臉色也有些蒼白。
他抬頭看著公孫傑,問道:“她死了沒有?”
公孫傑搖搖頭,“何必說著這樣狠毒的話?你分明是對她有情。”
“或許有過,但是現在,半點沒有了。”寧瑾華靜靜地道,眸子裡夾著深刻的失望,還有一絲慍怒。
公孫傑歎息一句,“她情況算是穩定下來了,但是知道她屋子裡的人被打入暗室,又吐血了,你若不想她死,把她們放出來吧,以我估計,她若是能下地,她會親自去暗室放人。因為,她真的不是韓雪晴。”
寧瑾華一愣,眸子鎖緊他,沙啞地問道:“怎麼說?”
公孫傑把方才韓雪晴錯說的話說給他聽,又道:“一個人驚怒之下,是會犯這樣的錯誤的,她果真叫韓雪晴。”
“韓雪晴韓雪晴,她果真是一場瘟疫!”寧瑾華歎息道。
心裡有些難過,因為,借屍還魂一定是要本尊死了才能夠完成,也就是說她不是韓雪晴,韓雪晴一定是死了,她為什麼死?怎麼會死?當然,這份難過,是因為對侯爺夫婦的內疚,對韓雪晴本人,他沒有太多的同情,因為,他畢竟認定是韓雪晴害了鈺兒。
“眼下,應該怎麼做?她是什麼來曆?”公孫傑甚為困擾。
寧瑾華忽然想起在山洞裡她跟他說過的一個鬼故事,她說那女主人公就叫韓雪晴,或許,這個故事是她的真實經曆,他把故事說給公孫傑聽。公孫傑聽了也覺得毛骨悚然,“那,你的意思是這個韓雪晴就是她?她說的太平間,在我國所有醫館似乎都沒有的,人死了,當然是拉回家或者放在義莊,哪裡會增設一個太平間?再說,除了官家醫曙外,一般都沒有這麼大的醫館,而女子為醫,也是有的,可官家醫曙是沒有的。”
“你的意思是她並非本國人士?”寧瑾華眸光頓時警覺起來。
公孫傑緩緩地道:“怕隻怕是敵國的人,用邪術殺害王妃,然後施法轉移了一個魂魄過來,目的是要接近我國政事核心。不過,這說法也說不通,若真要這樣做,為何要用女子?直接謀害一個朝廷要員不是更事半功倍嗎?”
寧瑾華想起父皇曾經讓她議政,他搖搖頭,“不,有時候女子更方便行事,因為所有人對她都不設防,她有一身的本事,先是救了皇嫂,籠絡了皇兄,皇兄是何人?他是戰功赫赫的鎮國王爺,若能跟皇兄熟絡,要獲取軍事秘密,下點小功夫就可以了,還有,她如今也深得父皇母後甚至皇祖母的寵愛,若真的是內應,堪憂矣。”
公孫傑聽他這樣分析,神色也凝重了起來。隻是仔細想想,又道:“若果她真的內應的身份,怎會自傷獲寵?這本身有矛盾,她應該致力於和宮內人打好關係才是。”
寧瑾華想想也是,隻是因著這樣推測,心底對韓雪晴的厭惡感少了一重,多了幾分戒備。
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先放小菊她們出來,讓她們回去伺候韓雪晴。
韓雪晴壓根就不知道寧瑾華與公孫傑對她這般的推測猜想,見小菊她們回來,心裡一高興,之前的記恨就全忘記了。但是見嬤嬤臉上身上都帶傷,這麼大年紀了,真叫人瞧了可憐。所以,還是難免有些氣憤的。
嬤嬤見韓雪晴傷得這麼重,也難受得跟什麼似的,好生伺候韓雪晴喝藥,便要念叨,韓雪晴知道嬤嬤羅嗦,但是也知道她是出於好意,便由著她多說幾句。
傍晚,皇宮裡果然來人了,來的不是宮人,而是皇後娘娘與容妃。
韓雪晴瞧見皇後與自己媽媽酷似的模樣,眼裡就盈滿了一眶的淚水,之前所受的痛和委屈,仿佛都有了宣泄的口,哽咽道:“兒臣給母後請安,給容妃娘娘請安!”
皇後瞧著她,歎息一聲,“禦醫說你自殘身體,孩子,你怎地這麼傻?”
容妃娘娘因著之前韓雪晴救了皇孫一事感激在心,這一次是主動請旨與皇後出宮探望韓雪晴的,見韓雪晴與之前的生氣勃勃判若兩人,也是十分傷感,皇後的話剛落,她便道:“這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以來便是如此,若看不破,便是自尋煩惱,讓身邊真正關心你的人傷心。你是個豁達的孩子,怎地會做這樣糊塗的事情?”
韓雪晴委屈得說不出話來,眼淚直哇啦哇啦地掉,腿疼加上委屈難受,她很想很想大哭一場。極力按壓住心底要崩潰的情緒,卻按不住眼淚,靜靜地聽著皇後與容妃娘娘的善意的苛責。
皇後拉著她的手,道:“孩子,本宮覺得你最近懂事多了,怎地忽然又這樣鑽牛角尖了?趕緊好起來,本宮要看到你每日都笑嘻嘻的才開心。”
“看到我笑,你真的會開心?”韓雪晴盈盈看著皇後,楚楚地問,連皇後都覺得她是為了爭寵,心裡很是難受。
“那是自然的。”皇後伸手撫摸她的額頭,蹙眉道:“還沒退熱,怎地藥喝了下去半點用處都沒有?若你三日不好起來,本宮便殺了他們。”
韓雪晴曾經為上官禦醫求情,皇後知道她是個宅心仁厚的人,所以故意這樣說,就是希望她不要抗拒治療,早日好起來,否則在病重還折騰自己,隻怕再多的禦醫在王府裡都是救不了她。
果然韓雪晴聽了,便連忙道:“母後不要責罰他們,他們已經儘力了,兒臣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容妃擔心地道:“此事還不敢告知太後娘娘,隻是你父皇聽了,也覺得你太不懂事了,若不是皇後娘娘勸著,如今隻怕要降罪了。”
“是啊,你父母那邊,也還瞞著,你父母一向寵愛你,若知道你這樣,隻怕你父親舊病複發,到時候就真的恨錯難返了。”皇後歎息道。
說起來,韓雪晴還沒見過韓雪晴的父母,她沒有回過娘家,而他們也沒有前來探望。聽到皇後說自己的父親有病,隻不知道是什麼病呢?她也故作擔憂地道:“我也許久沒有回娘家了,等我好起來,要回去看看他們了。”
皇後聽到韓雪晴這樣說,眉頭頓時展開,道:“你懂得這樣想就好了,其實父女哪裡有隔夜仇?那件事情,你真的沒有必要放在心上。雪峰一心要嫁給華兒,而華兒也對雪峰有意,你父親手心手背都是肉,取舍難啊!”
聽皇後這樣說,韓雪晴大概能猜出當日韓雪峰要嫁給寧瑾華,韓雪晴一定是記恨自己的父母,或許還曾經大吵一架。
皇後又叮囑了幾句,賞賜了好些東西,這才和容妃回宮。
皇後走了,鎮國王爺夫婦也來了,鎮國王妃拉著韓雪晴的手,盈盈地道:“這事兒,我怎麼也不相信的,我總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是不是另有原因?”
韓雪晴心中觸動,想不到最了解她的,竟然是鎮遠王妃。隻是當著鎮遠王爺的麵,她也不想解釋太多,隻微微點頭道:“謝謝你相信我!”
“有什麼事,彆放在心裡,跟我說說,就算我未必能幫你,至少傾訴一下,心裡也好受些。”
“我沒事,真的,很好!”本來已經平靜的心,因著鎮遠王爺這句體己話,又觸動愁思,神色也暗淡了下來。
鎮遠王爺是錚錚男子,不會安慰人,但是此刻果斷道:“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儘管說與本王聽,本王哪怕是拚了這條命,也她要給你討回公道。”
韓雪晴聽了這句話,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男人的安慰,有時候不如女人那樣知心,卻能暖和一個人的心。
她一掃之前黯然的神情,生活到底還沒絕望不是嗎?她含笑道:“謝謝你們,我沒事,也沒有受什麼委屈。”
韓雪晴還在高熱中,禦醫說她的傷勢看樣子還會惡化,所以鎮遠王爺夫婦也不耽誤她休息,說了一會話叮囑了幾句就走了。
韓雪晴喝了藥,昏昏沉沉地睡,覺得身子一會冷一會熱,傷口一陣陣的疼痛,大量出血後的她,臉色蒼白得跟一張白紙似的。小菊伺候她的時候,都偷偷地落淚。
過了幾日,高熱持續不退,禦醫們都束手無策,連公孫傑都不知道該如何用藥。傷口似乎在一日之內就發炎起膿,他問韓雪晴有沒有在傷口塗了什麼東西,韓雪晴搖搖頭,“沒有。”
公孫傑行醫多年,未曾見過如此奇怪的現象。按理說他開的藥都有消炎止血的作用,傷口上了三七粉,是不會再出血的,但是她的傷口還不斷地滲著血水,而滲著血水的時候,周邊還起了膿皰。
韓雪晴心裡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是這具身體排斥她的靈魂,正如在昏迷中聽到那人說話,她的靈魂和這具身體還沒完全契合的,如今傷口遲遲不好,就是因為這樣。
她沒來由地覺得恐慌,覺得自己大概邁不過去了,所以,在精神好點的時候,她想儘快為寧瑾華施針。
隻是現在寧瑾華壓根不來見她,他大概認為自己自殘爭寵,所以對她生了厭惡怨恨。她要想方設法騙他過來才行。
身體的排斥越來越嚴重,這日,她剛喝下去的藥全部都吐了出來,吐得翻天倒海,全身虛脫。小菊一邊為她擦臉一邊掉淚,道:“這藥喝不進去,怎麼會好?郡主,喝點小米粥咱們再吃藥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