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跟寧瑾華提過這件事情,寧瑾華開始不相信,覺得小晴當初與雪峰一起冤枉韓雪晴,韓雪晴不可能還會關照小晴,但是調查之後,發現韓雪晴果然曾經命禦醫去為小晴的娘親看病,因著是韓雪晴的意願,所以,他準許小晴回來王府,就留在芷儀閣裡,不用去伺候其他主子。
小晴得知韓雪晴死了,哭了一場,在家裡設了牌位,專門供奉她,當然,寫的是韓雪晴的名字。
韓雪晴,仿佛不曾存在過。
寧瑾華把輪椅送去小晴爹做工的店裡,命人重新嵌起來。但是,就算嵌了起來,輪椅上的傷痕還是可以清晰看到。就等同寧瑾華,走出來像個沒事人一樣,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早在韓雪晴死的那天,已經支離破碎了。
宮內因為寧安王妃的死而一片沉寂,許多喜慶的活動都取消了。太後傷心過度,不支病倒,她曾經惋惜地拉著皇後的手,道:“咱們虧待了她啊,這孩子竟是這麼懂事的,若沒有她,葉兒和安然早就沒了,華兒的雙腿也不能走路。哀家這些日子,總是想起她那日入宮,跟大家說的那番話,想起就心疼。往日華兒對她並不好,說到底,都是因為鈺兒,隻是如今就是打死哀家,哀家也不相信她會害鈺兒。難怪往日入宮,她總是一副不大開心的樣子,大概她嫁入王府,就從來沒幸福過吧。”
皇後神情黯然,她是看著韓雪晴長大的,從那個粉嫩的娃娃到成為她的兒媳婦,她一直都比旁人包容她,雖然期間韓雪晴做了很多讓她失望的事情,但是記憶中的那乖巧的丫頭,一直在她心底沒有褪色,所以她總能用回憶來原諒她。她在宮中救鎮國王妃的時候,她沒有在宮中,一切都是聽說的,所以她很是震撼,甚至懷疑那人到底是不是她所熟悉的韓雪晴。
這個揣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寧瑾華在皇帝的千秋節時入宮祝壽,因著寧安王妃去世,所以這一年的皇帝的千秋歲也沒有心思大辦,隻是皇家吃頓飯就算了。他帶了韓雪峰入宮,韓雪峰自從韓雪晴死後,整個人都改變了。她一直都不喜歡韓雪晴,但是,在韓雪晴死的時候,她覺得整個人都崩潰了,哭得昏天暗地。傷心程度不下於寧瑾華。
很多人都以為她裝的,因為她一直跟韓雪晴過不去,但是,隻有她自己明白,她沒有裝,她的傷心,都是發自內心的。
寧瑾華也不相信她,所以在韓雪晴死後,不準許她接近韓雪晴的屍體,韓雪峰跪在韓雪晴的靈前,也被寧瑾華趕了出去。他那段時間,像是瘋了一樣,他覺得他害死了韓雪晴,而當初,若不是韓雪峰跟他說了那些話,他不會對韓雪晴誤會這樣深,所以他恨自己,連帶恨上了韓雪峰。
當晚,他喝了很多酒。看著鎮遠王爺與王妃恩愛無比,他覺得很刺眼,他仿佛見不得彆人幸福,這份幸福,他原本也有的。所以,鎮遠王爺對他敬酒的時候,他彆過頭,一口喝儘。他現在周身都是刺,碰觸哪裡都傷人。
鎮遠王爺也跟難過,輕輕地歎息一聲。鎮遠王妃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他還沒放下,讓他安靜地喝幾杯吧,惠妃跟我說,他在府中幾乎沒有喝過酒,不敢喝,一喝就崩潰。”
容妃在旁邊聽到,也悄然歎息,她看了鎮遠王爺一眼,麵容上有一絲難解的複雜。
在韓雪晴治好安然後,她曾經跟容妃說了一句話,一句足以讓容妃心驚膽戰的話,她說:“夫妻之間和順,一家人幸幸福福,便是人家最美的事情,何必強求其他?若是王妃不在了,鎮遠王爺下半輩子也就完了,容妃娘娘請三思。”
身旁沒有其他人,這句話,自然也沒有被其他人聽去。
她當時沒有做聲,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隻有她自己知道,當日那碗送給葉兒的天山雪蓮,是被她下了毒的。當時葉兒就已經中毒,順利產子之後,她身體很差,她就算下毒,也沒有人懷疑到她頭上來。
母親都是自私的,鎮遠王爺是皇長子,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但是,他心思不在此,娶了王妃,葉兒的性情淡泊,對皇位沒有一點興趣,所以他也狠不下心來爭奪。葉兒難產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崩潰了。她知道,若是葉兒不死,他也難成大器。所以,在韓雪晴為葉兒剖腹產子的時候,她在天山雪蓮下毒,為的就是要無聲無息地毒死葉兒。隻是誰知道會被韓雪晴看出天山雪蓮有毒,也幸好他們出宮尋找靈草,查下毒的事情就耽擱了下來。後來又因皇孫重病,加上寧瑾華不良於行,皇帝沒心思查證此案,所以,她才僥幸逃過一劫。
隻是,她也始終想不明白,開始的時候,是誰對葉兒下毒,要她一屍兩命。
不過,她也沒有再調查,怕最後把自己也曝光了。
所以,她感激韓雪晴,除了她救了皇孫之外,還感激她沒有把自己供出來,否則,這件事情一旦查起來,不難查到她身上。
當然,若沒有蛛絲馬跡,誰也想不到她會下毒毒害自己的兒媳婦。
如今經曆了此事,她也終於明白,做不做皇帝,真的不重要。若當初葉兒真的死了,那麼,自己的兒子就會跟寧瑾華如今一樣了。
“母妃,您不舒服嗎?”葉兒發現容妃神色怔忡,以為她不適,便關切地問候。
容妃眸光落在葉兒純淨的臉上,心底湧上一股愧疚,其實葉兒長相清麗,行事大方得體,與兒子又情投意合,是一百分的兒媳婦,幸好當初寧瑾華與韓雪晴尋得靈草回來,救她一命,否則,日後自己想起此事,隻怕下半輩子也不知道如何麵對安然了。
她溫然一笑,“母妃沒事,隻是瞧見華兒這樣,想起雪晴而已。”
鎮遠王妃也歎息道:“是啊,紅顏薄命,好人偏不長命,想起她,心裡總覺得難受。”說著,眼圈竟濡濕起來,因著是皇上的千秋歲,掉淚乃是大不敬,所以,她硬生生就把淚水給逼了回去。
容妃握住她的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寧瑾華喝得爛醉,皇上命鎮遠王爺送他去休息,皇後擔心兒子,也急忙跟著去照顧。
寧瑾華迷迷糊糊間,耳畔全是韓雪晴的歡聲笑語,他拉著鎮遠王爺的手,痛哭失聲。這是韓雪晴走後,他第一次哭得這麼傷心,仿佛把積壓在心底所有的痛楚都釋放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是不停地說話,也渾然沒發現,屋子裡的人越來越多,太後,皇帝,皇後,容妃,鎮遠王爺夫婦,,全部都在場。
韓雪峰本來也在伺候他,但是聽他不斷地說著韓雪晴的事情,心裡難過,便躲在外殿哭泣。
他一直說,然後吐了個昏天暗地,腦袋天旋地轉,眼前,殿內無處不是她的氣息,她仿佛款款而來,含笑道:“我叫韓雪晴!”
所有人臉色的十分凝重,皇帝下令,即刻傳令靖國候與國師入宮。
禦書房內,太後,帝後,鎮遠王爺,以及容妃也在。
靖國候與國師入殿覲見,足足一個時辰,禦書房不許任何人進出。
在禦書房裡發生的事情,說過的話,沒有一句流了出去,皇帝甚至下了嚴令,若泄露半點,殺無赦。
就這樣,一個叫韓雪晴的女子,悄然來到皇家,也悄然離去。
皇帝最後惋惜道:“奇女子也,隻是到底薄命,否則,朕朝堂上的臣子,那位能及得上她?”
太後信佛,她沉吟良久,才用一縷惋惜的語氣道:“此乃佛緣,哀家竟不知道上天給了哀家如此之大的恩賜。”
“這也能解釋,為何當初華兒這麼不喜歡雪晴,後來卻又跟她對上眼了,原來,這中間竟然換了一個人。那雪晴到底是怎麼死的?”皇後還是有不解的地方。
沒有人能解答,或許,隻有韓雪晴自己知道了!
隻是,侯爺心中卻是明白的,她長期得不到夫君的愛,而最後一直最疼愛自己的父母,竟然同意要把妹妹嫁入王府與她分享一個夫君,她又知道寧安王爺心中喜歡的人是雪峰,所以她知道雪峰一旦嫁進來,那這府中也好,寧安王爺心中也好,都不會再有她的位置。
所以,她選擇了離開這個讓她期待過最後絕望的塵世。因緣際會,一個叫韓雪晴的女子竟然附在她身上,頂著韓雪晴的身份生活了兩個月,也是短短的兩個月,改變了許多人的一生。可惜的是,最後,這名叫韓雪晴的女子,到底還是留不住這具軀體。
三年後!
秋日陽光明媚,遲雲山上的羊腸小道裡,有一牽著毛驢的黃衣女子徐徐步行。
女子用頭巾包著頭發,淺藍色碎花頭巾在陽光下顯得十分雅致,她步行了大概很久,覺得有些乏了,便坐在旁邊大石頭上休息,然後從毛驢背上取下包裹,拿出一個水壺,連喝了幾口,愜意地道:“這樣的天氣,最是舒適!”
毛驢似乎聽得懂她說話,在她腳邊悠閒地吃著草,然後偶爾抬頭看她。
女子模樣清麗,不施脂粉,算不得絕色,隻是唇紅齒白,眉毛彎彎,眼睛大大,眸光靈動,也算是一個可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