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瑩瑩眼尖,看到了走來的顧家夫婦。
“顧伯伯顧阿姨你們來了。”
在她心裡,這是她未來的公公婆婆。
顧鴻深年近四十五,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成熟男人魅力,一旁的藍瑞四十二歲,但依舊是一個美麗不減的女子。
“瑩瑩,她怎麼樣了。”
“現在還在躺著呢。”
司瑩瑩心下頓生嫉恨,這麼關切,難不成想要繼續她與你兒子的婚約嗎。
溫桐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好像夢境才是現實一樣,拾荒的奶奶沒有死,最在意的人以及唯一在意自己的人還活著。
一旁給溫桐換藥水的護士看到她左邊眼角留下了淚,以為她醒了。
走進仔細看了看,“可能是做什麼悲傷地夢了吧。”
護士搖搖頭,拿走了用完的針水瓶。
眼前的這個姑娘,突然由普通病房轉到了VIP病房,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身份。
隻是她覺得這病床上躺著的姑娘,有點眼熟,好像見過。
護士陡然想起來,是見過,但應該不是一個人吧,那是一個連最便宜的藥費都交不起的姑娘,每天沒日沒夜的乾活都掙不夠錢的姑娘,吃的是垃圾桶裡撿的臟饅頭,睡的是大街橋洞,睡眠嚴重不足,作息飲食不規律導致肥胖,幾次差點猝死的姑娘。
怎麼可能會是眼前這個住著VIP病房的姑娘呢。
溫桐醒的時候,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睜開酸疼的眼睛,全身上下都痛,她以為自己死了。
為自己死了而高興,又為自己沒死而絕望。
病床前黑壓壓的人,老的小的。
這些人,他們眼神裡有著嘲諷,不屑,嫌棄,鄙夷,厭惡。
“你們是什麼人”
她無力的喊著話,都沒有人想到要給她遞一杯水,僅僅隻是嫌棄失望又惱怒的看著她。
隻是因為他們沒有想到她的外形竟然這樣糟糕。
顧家夫婦倆看著她,心裡明了一定要做點什麼。
“孩子,我是你的爺爺。”司老爺子態度還好一些,至少比其他人的好一些,他的眼裡僅僅隻有失望而已。
她愣了許久,隨後飄忽的笑著說:“彆鬨了,我沒有親人。”
司老爺子的心像是突然被重物撞擊了一下,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一旁的警察道:“你的確是他們家的孩子,我們對過你的DNA,跟他們家第一個孩子的檔案一樣,所以你是他們家的司桐。”
司桐?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從那一天起,再也沒有人叫她溫桐,都是叫她司桐。
一個月時間就這麼恍惚的過去,司桐身上的傷總算是全好了。
她進了這個名滿A市的豪門之家,有爺爺,有父母,有妹妹弟弟,還有一個沒有見過的未婚夫,指腹為婚的那種。
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那一天的醫院相認之後,司家的人就走了。
請了護工來照顧她之後,司家的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今天出院,說是有司機會來接她去司家大宅。
“大小姐,上車吧。”
大小姐,這是一個從未聽過的稱呼,以前彆人都是叫臭東西,垃圾或者撿垃圾的那個。
這是一輛奢華的車,司桐坐上去,她的心中惶恐不安。
司機發動車子,揚塵而去。
司機看她情緒可能不大好,就道:“小姐你待會兒可千萬彆想不開跳車什麼的呢,很危險的。”
他打趣的說著,希望能夠緩解她的心情,縱然他並不懂得說話的技巧。
上次她跳樓的事情,他知道。
她卻被這笨拙的話討喜了,“我不會跳的,曾經,奶奶是我的一切,她是我人生的全部意義,她死了,我的意義也就沒有了才選擇死亡。現在我突然間又有了家人,親人是我的生命,他們安好,我不會再想不開。”
聽了這話,他從後視鏡裡麵看到了她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裡,有著害怕,也有著期待,司機微不可聞的歎息。
他突然間發現,將車子開到司家大宅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情。
他在司家二十多年了,這個孩子期盼著親情,可是司家的人並不會給她。
重傷住院一個月都沒有人想要來看望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更何況,當初他們能夠在危急的時候將出生一個月的她賣給人販子換錢,現在又怎麼可能會珍愛呢。
“叔叔,咱們能不能先不回去,我想去另一個地方。”
李司機回頭,“可以,那小姐想要去哪兒?”
當司桐告訴他,要回曾經的家的時候,他也有些興趣,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家,卻終究超乎他的想象。
破舊的木門,狹小的空間,半個屋子堆著瓶子,紙板這些雜物,屋內陰暗,有潮濕的黴味,唯一的一張床,唯一的一床被子,散發出讓人不適的味道。
他難以想象,司桐竟然就是在這樣的地方活了十八年。
她說,她要來這兒收拾一點東西。
什麼東西呢?一個骨灰盒。
司桐小心翼翼的端起骨灰盒,“奶奶病死之後,被火化,可是我沒錢,沒有錢給她買一個墓地,隻能讓她待在這個小盒子裡。”
李司機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司家的人,欠她太多。
司桐叫來一個收破爛的老大爺,大爺抽著煙鬥,眼睛總是微眯。
“桐桐啊,把東西都裝起來,我好稱重量。”
“已經裝好了”
剛才司桐將那些瓶子紙板之類的都裝在麻袋裡,原來是要賣。
可是這能賣幾個錢呢,還不夠司家的傭人噻牙縫呢。李司機如是想著。
“那好吧!”老大爺抖了抖煙鬥,開始忙活。
“總共七十塊錢,給你,我走了,這破屋子以後就給我放破爛吧。”
司桐將那七十塊錢小心翼翼的收好,抱起骨灰盒。
“大小姐,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如此,司家,不缺錢。”
“是嗎……”司桐愣了愣。
“是的,司家不缺錢,隻是我缺錢的曾經不知不覺的成習慣了。”
司桐臉色泛紅,李司機的這一番話,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司家的人,而是司家的鄉下親戚。
車子的行駛速度開始變慢,司桐看著車窗外掠過的光景,一棟豪宅的外圍,要到了,心中更加慌張。
“小姐,到了。”司機終於將車子停穩。
司桐伸手想要將車門打開,卻發現,打不開,不知從何下手。
從未乘過這樣的車,於是連常識都沒有,心跳迅速加快,滿臉的窘迫。
“小姐,請”
司機將車門打開,看到司桐尷尬的神情,不解。
在仆人的引導下,司桐走進大宅。
“你回來了。”
溫老爺子仰躺在沙發上,看著報紙。
“嗯,我出院了,爺爺。”
說出那兩個字的時候,心臟莫名顫抖,身體也顫了顫。
司老爺子瞥見她的不由自主顫動。
“坐吧”
司桐坐下,這樣溫軟的舒適感,從未有過。以前最好的待遇也僅僅隻是坐在床上。
老爺子放下報紙,摘掉老花眼鏡。
“桐桐啊,你剛回來有些不適應是應該的,不用緊張,至於有些話,聽到了也彆放到心上,你隻要記住,爺爺想要桐桐回來的。”
“嗯,我知道了。”
聽到的話,是指山雞變鳳凰還是麻雀占鳳巢。
“張嫂,帶桐桐去她的房間整理一下。”
“是,小姐請跟我來。”
張嫂四十歲左右,溫和又乾練的樣子。
司桐小心翼翼的提著袋子上樓,袋子破舊,但是裡麵裝著奶奶的骨灰。
迎麵,司雨南走下來。
“這什麼臟東西竟然也帶進來!”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司桐手中袋子,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這不是臟東西,這是”
“啪!”
司桐的話還沒有說完,手中的袋子就被司雨南一腳踹飛,袋子裡的骨灰壇碎掉,骨灰撒了一地。
司雨南愣了,司老爺子也愣了。
“這是什麼?”司雨南問。
她想要將灑落的骨灰聚攏,卻發現總是無法完整。
站起身來,眼眸接近嗜血的看著司雨南,一字一頓,“這是奶奶!”
“我去你大爺這是我奶奶,你賠我奶奶!”
她衝上去,拽住司雨南的衣領,像是最凶猛的野獸急於複仇。
“你個瘋子放開我!”
司雨南想要將司桐推開,就算讓她從樓梯上滾下去也在所不惜,但是司桐身形臃腫肥胖,豈是司雨南能夠推得動的。
“行了!”
司老爺子慍怒,他沒有想到司桐竟然如此沒有教養,果真要好好調教一番,不然日後隻會給司家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