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葉慕川就來了,身後的一個婢女捧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羹。
冬兒今日未準備甜羹,這葉慕川也料到了,反而自己命人熬製了一碗給冬兒送來。
葉慕川微笑著開口道:“冬兒,這是雪參羹,你太瘦了,喝了好補補身子。”
冬兒也知道,這是葉慕川給自己賠罪呢。先前心裡是有些生氣,明明是要等自己回院後吃晚飯的,哪知……還連門都不關,羞死人了。
可聽白日裡紅書這番言語,她說自己是有備而來,那麼必定是使了一些手段,葉慕川是中計了而已,也不能全然怪他。
於是,冬兒想伸手接過,這時紅書又出現了,她向葉慕川施了一禮後又麵含春色嬌羞無比地喊了一聲太子,葉慕川麵無表情地說了一聲“平身”。
冬兒見紅書這般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雖然是紅書有意勾引,可是葉慕川怎的這點自製力都沒有,還是太子呢,什麼場麵沒見過,就這樣中招了?又想到紅書對自己的警告,怕是惹怒了紅書,自己和意涵都沒有好日子過。
於是冬兒伸出去的手改成了一拂袖子,隨口找了個理由:“我不喜歡吃甜食。”
紅書見了知道冬兒是聽進去了自己的話,要是自己再添一把火,恐怕太子……
她隨即打抱不平地開口:“小姐,你怎麼這般不知道好歹,太子……”她本想乘機挑撥冬兒和葉慕川,免得冬兒得勢後反而阻撓自己,沒想到話未說完,就被葉慕川打斷。
葉慕川不悅道:“閉嘴,本太子和你家小姐間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一個丫鬟來置喙!”
冬兒沒有說話,隻是靜觀其變。
紅書不服,還想爭辯:“太子,我是為你感到不值!”
葉慕川有些窩火,要不是這個女人,自己也不會惹冬兒不高興,當即沉下臉,怒斥道:“退下。”
紅書見葉慕川似乎真的不悅了,心裡不舒服,也隻能退下。
過了一會兒,葉慕川皺著眉頭,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冬兒,昨日——”
“昨日的事情就不必再說了。”冬兒不慍不火地說道。
因為她臉上看不出過多的表情,葉慕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生氣,隻好轉移話題:“冬兒,這羹並不是很甜,嘗嘗吧,聽說雪參還有美顏的功效呢。”
冬兒看著葉慕川身為太子卻還要這般討好自己,心裡的氣也已經解了一大半,便拿起勺子吃起來。
這雪參真是上好的補品,燉在羹裡,顏色也還是這樣純淨,這湯汁也是清清爽爽,並不混沌,還未吃進口,就有一股獨特的清香飄進鼻尖。
葉慕川看著冬兒一邊吃一邊極享受的樣子,臉上不自覺露出了寵溺的笑。
冬兒似乎想起了什麼,便說道:“接下來幾日,我不給你送甜羹了行嗎?我有些膩了。”
其實冬兒是怕紅書盯著自己不放,葉慕川卻以為她還是在為昨日的事情生氣,也不好說什麼,竟然破天荒地答應了。
隨後,他又東拉西扯地問了幾句,冬兒也不鹹不淡地回答了幾句,這葉慕川便回自己的寢院了。
一路上,葉慕川隻覺得好笑,先前,自己不曾對哪個女子這般好過,冬兒一個小丫頭罷了,自己就跟吃錯了藥一樣,以前府裡那麼多女人,今後也會再添不少,自己也未覺得有何不妥,如今隻不過是寵幸了一個丫鬟罷了,竟覺得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
而且心裡還覺得的確是自己對不起這個小丫頭,想到的全是該怎樣才能讓她消氣,要是讓父皇還有那些大臣知曉了,可能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吧。
不過葉慕川心裡卻是很高興,母妃在很小的時候就和自己說過,如果自己碰到了真正喜歡的人,心裡想得便全是怎樣寵著她,哪還管彆人是怎麼看的。
葉慕川無聲地笑了笑,也許,冬兒就是這個人吧。
接下來幾日,葉慕川有事外出了,冬兒心裡鬆了一口氣,那日,她不是沒有看見紅書眼裡怨恨的目光,可是,又不能和葉慕川明說事情原委。不過,這葉慕川幾日不來,日子過得確實有些悶呢。
正這樣想著,屋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冬兒和沐意涵走出屋外一看,確實府裡幾個下人搬著一架木質秋千走進來。
緊隨其後的是葉慕川,他讓人把秋千在大榕樹下放定後,便抬腳像冬兒走來,走至冬兒身邊語氣輕緩地說道:“我看你似乎很喜歡這架秋千,就讓人搬了過來,沒事的時候可以坐在樹下吹吹風,省的整日待在屋裡悶得慌。”
冬兒見葉慕川事事為自己考慮,心裡其實很高興,嘴上卻不願意承認:“你不是太子嗎?怎麼閒到總是往我這兒跑?”
葉慕川卻是壞壞一笑:“你這是怪我這幾日忙著軍務冷落了你嗎?我可是一回府就往這丹霞苑趕呐!往後要是想見我了,讓管家派人來傳話就行。”
冬兒聽了小臉一紅,作勢一拳頭捶在了葉慕川胸膛上,開口道:“誰想你了?”
葉慕川低低一笑,牽著冬兒的手,就走到榕樹下,冬兒坐在秋千上,抬頭看了看天,斑駁的日光灑在地上,或明或暗,微風徐來,很多年前,哥哥也是這樣牽著自己的手,站在大樹下,給自己推著秋千。
莫名地一陣傷感襲來,葉慕川見冬兒耷拉下了腦袋,關切地問道:“冬兒,怎麼啦?不想玩了?不想的話就進去吧。”
冬兒不敢看葉慕川的眼神,想起哥哥想起爹爹,就勢必會想到這血海深仇,自己怎麼可以就這樣沉淪呢?每次看見葉慕川含笑的眼神,心裡總會動搖,這可如何是好?
然而現在這樣又算什麼呢?心裡始終抱著一絲希冀,可是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難熬了。想要有一個人對自己好,可是自己卻要拒絕。
葉慕川見冬兒沒有答話,也就體貼地未再追問,隻是用自己的大手霸道地裹住了冬兒的小手拉著她進屋吃飯了。
紅書不久前被葉慕川斥責了一頓,心裡是耿耿於懷,此刻見到這番情景,心裡自是恨恨的,然而她瞥見冬兒狀似不悅的表情,還以為是冬兒怕自己找她算賬,故意避著太子,看來是這太子沒有眼光。
紅書心裡歎道,太子難道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偶爾想換點清淡的?不行,什麼時候得再找個機會,給他再下一次引子香,這三個月眼看就要到了,這引子香要是失了作用,怕是自己就難接近太子了。
一頓飯下來,兩邊都沒有怎麼說話,但是吃得倒也很開心,葉慕川一直覺得冬兒太瘦了,自己喝著美酒,一邊還不忘使勁給冬兒夾菜。
冬兒此時情緒已經平複了不少,也乖乖將葉慕川夾在自己碗裡的菜全都吃光了,葉慕川見狀很是滿意,嘴邊一直噙著一股明顯的淡笑。似乎冬兒吃飽了他便也吃飽了。這樣的時光真好,安安靜靜卻讓人很舒心。
葉慕川也隻是以為冬兒是太累了,小坐片刻就囑咐了幾句讓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沐意涵一直以來都是知道冬兒的顧慮的,今日也聽見了紅書放肆的話語,心裡也並不是很高興。
她關了門,想了想對冬兒說:“冬兒,你是不是心裡難受?”
冬兒不做聲,卻是點了點頭。
沐意涵又繼續說出了自己的疑慮:“我知道,你想接近太子是因為你想給家人報仇。可是我看太子並非歹人,他不像那些貪官汙吏般胡作非為,也不像另外的皇親國戚那樣驕縱,倒顯得很仁愛,而且他對你也很好。”
她頓了頓繼續說:“你會不會弄錯了?”
冬兒想了一會兒說:“沒有,我親眼見到那個殺手拿著太子的麒麟玉,就是我在書房看到的那一塊,而且,我聽見那個殺手嘴中說著‘太子’什麼的。”
的確,那塊麒麟玉和那個殺手的容貌總是在午夜夢回時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裡,十年來已經重複看見了上完次,自己銘記在心,萬萬不會弄錯的。
“可是——”沐意涵又說,“你聽清那個殺手說了什麼嗎?他有未直言,說是太子派他來殺人滅口的,這其中也許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
“這我倒未聽清。”冬兒又細想了一會兒,覺得其中可能真的另有隱情,又聽見沐意涵說:“我看太子真的不像這樣的人,況且你爹生前與太子關係如此之好,太子又有什麼理由殺你爹呢?”
冬兒聽著覺得很有道理,越發覺得自己錯怪了葉慕川。
沐意涵歎了口氣說:“人生苦短,現在你遇著一個對你好的人,我真希望你們能好好的,冬兒你這樣善良,值得一個好男人來陪伴你。”
冬兒聞言卻是笑出了聲:“意涵,我的好姐姐,你這是怎麼啦?我說過,我們的命運把握在自己手裡,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沐意涵聽了,欣慰地點點頭,儼然一副長輩的樣子。她隻是想要是有個依靠多好,冬兒也不用如此辛苦了,隻是,這世間之事,如何說得準呢?能過好每一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