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善這才想起,這是個危機四伏的魚市,人妖後人隨時都有可能竄出來吃人,便將他拉到麵攤那隱蔽的角落裡躲起來:“人妖後人在這附近,你小心點。你額頭上的印記,與妖族的不是很像,你是妖族嗎?”
“算是吧。”唯吾獨尊道。
“人族小孩是你抓的?”
“是呀。”
“你抓那些孩子做什麼,難道就為了得到一個媽媽的擁抱?”
“對呀。”
“媽媽的擁抱沒有,妹妹的擁抱你得到了,明天趕緊將孩子們送回來。”
“沒問題,你說送回來就送回來。”
唯吾獨尊與軒轅善在角落裡坐了片刻,軒轅善始終掛念著若夕塵什麼時候能夠回來,所以跟唯吾獨尊說起話來,也是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的。
麵攤的主人早早便已經收拾了攤子,回家睡覺,此時此刻桌子上隻留著些麵渣子。
這個時候若夕塵以千裡傳音的秘術通知軒轅善自己回兩人的小屋子裡去,就不再來此處接她,隻囑托她路上一切小心。
軒轅善不知道若夕塵遇到了什麼急事,為什麼沒有出現在這裡,反而是讓自己先回家,不由得有些擔憂。
“你記得明早將孩子們送回來,我先走了,你也趕緊回家吧。”
軒轅善走得匆忙,唯吾獨尊好不容易遇到個肯陪他好好說話的人,有些不舍,拉著她的手笑眯眯道:“妹子,要不我跟你一起回你家吧?”
“彆胡鬨!”軒轅善皺皺眉頭,看著眼前個頭挺大,但行為舉止卻像個小孩子死的唯吾獨尊:“你再不回家,你娘要著急了。”
軒轅善掙脫唯吾獨尊的手,急匆匆跑回家裡。
當她到家的時候,那破舊的老門是開著的,裡麵透出明亮的燈光,就像是在歡迎她回家一樣。但那感覺卻又很詭異,又像是魔鬼張大了嘴巴,故意等著她自己送上門來。
她心裡“咯噔”跳了一下,有些忐忑。
是誰在裡麵?
若夕塵?他提前回來了?
可是他若是要回家,應該會先回麵攤帶上自己,然後兩人一起回來的。
軒轅善心裡想著,提著裙擺,小心翼翼的踏上台階,一步步走了進去。
燈光是從破舊而又狹窄的客廳傳出來的。
客廳裡麵隻有兩張舊凳子和一張舊桌子,再就是一壺茶,幾個粗製濫造的杯子。
她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若夕塵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條凳子上,另一條凳子是空的,他麵前站著三位和他一樣端莊雅正的男子。
這三人,各有特色,最左邊的是個留著短胡子的中年男人,一臉的嚴肅;中間的是一麵容俊俏,卻有些孤僻的男子;右邊的倒是個慈眉善目的和氣中年人。
三人唯一的共同點是,額頭上都有天族的印記。
軒轅善一進屋子,那三雙眼睛就齊刷刷的望著她。他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讓軒轅善渾身都不自在。
還不等軒轅善開口說話,短胡子便道:“神君在人界的這段日子,不會就是跟這樣一位姑娘生活在一起吧?”那語氣裡,全是鄙視的意味。
“是又怎樣?”若夕塵似乎很不喜歡有人乾涉他的私生活:“這是軒轅皇室善公主。”
“阿善,這幾位都是天族的天君,法修天君,淩霄天君,南陽天君。”
軒轅善用心記下了幾人的名字。短胡子的是法修天君,慈眉善目的是淩霄天君,孤僻的是南陽天君。
“三位天君好。”軒轅善行了人族大禮。
三位天君見她言談舉止還算得上大家閨秀,對她的眼神也和氣了些。
對於軒轅善而言,眼前的三位天君,無疑是要來帶走她的黑白無常。她有一種衝動,想問一句:你們是來殺我的?卻最終還是忍住了。
若夕塵隻介紹她軒轅公主的身份,卻沒有告知她也是邪靈的身份,自然是想瞞住三人,保自己一命,她又怎麼能辜負他的一番好意。
“我去給各位泡茶。”
軒轅善去了廚房泡好庫房裡最好的茶葉——邪翼從婉柔處順手偷來的鐵觀音。她端著茶正準備奉給幾位天君時,卻在屋外無意中聽見一些並不想聽到的話。
“神君,我們幾人在天界的時候,早有耳聞,聽說妖族醞釀的陰謀,萬惡之源邪靈已經出現在人族,並且我們還聽說,邪靈便是經常跟在神君身邊的一個小丫頭,剛剛那位人族公主,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邪靈?”淩霄君說起話來,雖然言語間咄咄逼人,但是那說話的語氣,卻是極其溫和的,讓人根本不可能對他發怒。
軒轅善聽到此處,心中跳動一下,抬著茶壺的手微微抖動,險些將茶壺摔在地上,那一雙帶著憂傷情緒的靈動雙目,也不自覺的看向了若夕塵。
若夕塵麵無表情的看著淩霄君,依舊是往日那淡然的清冷,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而是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她像邪靈?”
他這一問,不僅僅是淩霄君,就是其他兩位天君,也都覺得,軒轅善那柔弱的外表和慈善的眼睛,完全不像是萬惡之源。
“那敢問神君一句,邪靈此刻在何方?”這次說話的是法修天君。他那雙刻板嚴肅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若夕塵,像是要從他表情的細微變化間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可是,他還是失望了。
若夕塵最高深莫測的地方便是,他總是以一種清冷的姿態麵對世人,麵對一切事情,讓人完全無法猜透他心裡的想法。
“現在人妖後人已經暴露了行蹤,法修天君想在這個時候尋找邪靈,是打算找到她後,連同邪靈和人妖後人一起鏟除?單憑我的本事,對付一個人妖後人,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隻是沒想到法修天君本事如此之大,竟然敢同時直麵這兩個人。”
若夕塵說話間,掌心出現一顆流轉著黃色光芒,光芒之中隱隱透著咒文的靈石。
他的話就已經足夠震懾幾人了,但是大悲咒靈石的出現,更是讓在場的三位天君,不敢再有多餘的話語。
他們收斂了心中無數的疑問,質問,一起拱手,朝著若夕塵行了禮:“一切都聽從族長做主。”
此時此刻,是先對付人妖後人,還是先尋找邪靈,他們都不敢再過問。
法修卻還不死心,總想著再得罪若夕塵一句:“我尊敬神君,也尊敬我天族的族長,但是還請族長,千萬不要忘了天族一萬零一條族規。”
他試探著去看若夕塵,見他並沒有動怒,這才大著膽子繼續說道:“我負責執掌天族族規,凡事天族族人犯了錯,我都要公平公正的處置。但是,若是犯錯的不是普通族人,我還是會有些為難。”
若夕塵似乎是冷冷笑了一聲。
他口中的“不是普通人”,不就是在暗指自己?
“族長上寫的什麼,就怎麼處置,無論是誰。”
法修微微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若夕塵,始終無法猜透他話外之音。
其實若夕塵本就沒什麼言外之意,不過是想告訴他,若是自己違背的族規,隻需要按族規處罰就是。
隻是這些人總愛想著要如何讓族長合情合理的淩駕於族規之上。
南陽自始至終抱著雙手,在一旁看戲,一言不發。
但是聽得久了,總會產生厭煩的情緒,尤其是他覺得也太深,人太困,需要休息,直接進入正題,將正經事談清楚了豈不是利人利己?
“聽族長的意思,是已經知道人妖後人在哪裡了?”
若夕塵微微點點頭:“我在魚市上發現了人妖後人的氣息。他的氣息不同於妖族,卻又因為有著人族的血脈,所以那是一種人族與妖族氣息纏繞的味道。”
“魚市?”南陽忽然笑了,望著若夕塵:“神君的鼻子可是比狗的還靈了,竟然能在腥臭的海味中,分辨出奇怪的人妖味道。”
他這麼一說,法修與淩霄君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笑倒是緩和了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
若夕塵也似笑非笑的道:“這也是他最聰明的地方,懂得利用魚腥味隱藏自己的行蹤。”
“可是,既然人妖後人跑來了人界,又為何不大肆屠戮,而是要將自己隱藏起來?”法修摸著下巴上的短胡子思索著。
淩霄君與南陽也有同樣的疑惑,將求知的目光投向若夕塵。
若夕塵略一思索:“一開始我也不太明白,但是後來一想,也就明白了。你們清楚人妖後人是個什麼樣性子的人麼?”
“但聽名字和他可怕的身世來源的話,估計是個青麵獠牙,衝動暴躁的性子,我猜得可對?”南陽轉悠著一雙陰鬱的眼睛。
“不對。他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大孩子。”
若夕塵此言一出,讓人大跌眼鏡。
三位天君都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
他的描述,完全不符合世人對人妖後人形象的想象。
“人妖後人,玩心大,就像個孩子,被困在家裡久了,就會想著出去玩耍。他被妖族救活後一直藏在妖界,但是死而複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所以我估計,他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複,毀滅之力也還沒有完全複蘇,但是又抵擋不住外界的誘惑,想要到熙熙攘攘的人界玩耍,自然隻能找個能隱藏蹤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