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微微拂動。燭影搖曳。
紅木妝奩旁邊,整整齊齊的亮著六盞紅燭,紅得似火。
窗戶敞開了一半。
窗欞是極具古典特色的雕花木,窗戶紙的印花在閃動著光澤,圖案若隱若現。
綃帳也似特意配合著火紅的寓意,竟也是紅豔豔的。
沒有覺得太刺眼太俗氣,那是因為,它朦朦朧朧的似紗如霧,飄渺著,繾綣著。
柳青煙低頭間,見自己著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喜服繁瑣拖曳。
這種場麵,對生在二十一世紀長在二十一世紀的柳青煙來說,竟毫無違和感。
下意識的取下頭上的鳳冠,還沒等她明白過來自己這是在哪裡,眼前,便出現了一位紅衣少年。
少年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年紀,他貌比潘安,翩若驚鴻,說不儘的風采卓然。他的裝束打扮,看起來極像古代的新郎官。
他的發髻用紅色綃巾全然束起,他的膚色雖然不夠白皙,但健康的感覺更是襯得他猶如謫仙。
他雙眉如畫,濃淡相宜,眉尾似是特意勾勒出來的隨筆,將他的溫潤如玉不經意間凸顯出來。
但他還是區彆於畫卷上的美男的,因為,他的長長的睫毛正撲朔迷離著,猶如蝶翼一翕一合。他還有著攫爍如電的雙眸,黑曜石一般的顏色,流光溢彩間,顧盼神飛。
此刻,這雙眸子正好和柳青煙對上視線,美輪美奐的感覺,無比驚豔。
“娘子……”少年終於出聲,呢喃癡迷的一聲,猶如天籟,喊的柳青煙身形微顫。
不再有彆的什麼語言,羅裳突然層層飄落,接著,少年欺近。
少年淺緋色的唇覆上了柳青煙的唇瓣,柳青煙不由自主的做出回應。
輾轉,複輾轉,妙不可言。
相擁入綃帳,影影綽綽。
此時,仿佛隻剩下了一念,兩人都想把對方吞入腹中,是一點一點的吞噬,然後,是要用儘一生的時間去完成。
柳青煙的雙手輕輕遊走,仿似在描摹一副風采卓然的玉雕。
寬闊的肩膀,蜜色的皮膚,結實的肌肉,粗獷的骨骼。
胸肌、腹肌,似乎每一處肌理都在極儘一切的炫耀著力量的美,猶如堅不可摧的堡壘。
摸著摸著,驀然,聽到外邊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響起:“柳二姐醒了沒?不是說脫離危險了嗎?”
柳青煙一個激靈醒了過來。遂拍了拍腦門,夢!隻是做夢而已!該死的綺夢……
但,少年的容貌依然清晰的印在柳青煙腦海。
柳青煙在記憶裡搜索著,這樣的容貌,她並不熟悉,不隻是日常生活中不熟悉,甚至,她也從來沒有在任何一部影視劇裡見到過。
聽到腳步聲傳來,柳青煙睜開眼睛,迎接她的,卻怎麼又是無窮無儘的黑暗了?
愣怔了好一會兒,她努力的睜大眼睛,看著,看著,她想讓她的眸光穿過黑暗,找到黑暗儘處的黎明。
找了半天,一無所獲。
所以,她乾脆又閉上了眼睛梳理記憶。
她記得,她是在路上遇到了車禍,然後,她人事不省了。
這時候,耳畔突然又傳來了男子的聲音:“柳二姐,你什麼時候醒來……”
柳青煙的身軀一顫。
“柳二姐,你的手動了!你已經醒了是不是?”男子驀地撥高了音量,他驚呼起來。
熱氣噴在了柳青煙的臉上,這是男子的呼吸。
柳青煙伸手,朝著熱氣的方向拍了一下,就拍到了肉肉的臉。
柳青煙這才感覺了出來,她是臥在一處軟榻上,而跟她說話的男子,極有可能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那麼現在,有可能她是躺在醫院裡,所以說,指不定是跟自己說話的男子救了她。
“柳二姐,我是三狗子,嘿嘿……你看看我……”男子已經迫不及待的自報家門了。
柳青煙想要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有些獨特名字的三狗子,卻依然隻看到黑漆漆一片。
“為什麼,我的眼睛看不到……”柳青煙焦急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柳二姐你彆急,彆急,不會有事的!”三狗子一邊安慰,一邊抬頭喊了一聲,“來人!去找個郎中!”
門口的小姑娘唯唯諾諾的答應了下來。
但小姑娘剛想離開,卻撞到了一個人的胸膛。
頎長翩翩的身形,風華正茂的姿態,英武襲人的氣勢,任憑這種感覺熟之又熟,卻還會讓人出現新的悸動情緒。
所以說,來的這位,除了自家小姐的夢中情郎顧銘軒,還會有誰呢?
小姑娘趕緊施禮,並帶著幾分顫音說道:“顧少爺,您過來了……”
被小姑娘給稱作顧少爺的這位,則不冷不熱的道了一句:“我不是什麼少爺,隻是一個莊稼人,姑娘你的稱呼讓我無地自容了。”
這人的聲音很有磁性很好聽,而且不緊不慢舒緩優雅,讓屋裡的柳青煙下意識的就用了“天籟之音”來做了鑒定。
“我家小姐已經說過好多回了,顧少爺您哪怕是個叫花子,也有著少爺的命,所以讓我們都叫您顧少爺。”小姑娘恭恭敬敬地作出回應。
聽這口氣,這個小姑娘會不會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呢?
“你還是叫我顧銘軒吧,不要折煞了我才好。”顧銘軒還挺固執。
小丫頭卻不再作出回應。
“小月,在外邊磨磨蹭蹭的做什麼?沒聽到你家小姐說她的眼睛看不到了麼?快去找李郎中!”屋子裡的三狗子已經不耐煩了,他“嗵”的推開房門,怒氣衝衝的走出來,對著小丫頭嗬斥一聲。
小丫頭嚇得縮了一下脖子。
“李大叔說,柳青煙柳的頭部和眼睛的出血妨礙了光線進入眼睛,所以失明了,”顧銘軒無視三狗子的說話態度,隻捕捉到了最關鍵的所在,他不溫不火的接了話茬,“李大叔已然無能為力,我來接替他試一試。”
三狗子則眉目挑釁的看向顧銘軒,他冷哼一聲,道:“顧雲團,你以為你自己是誰?神醫李郎中治不了的病,你居然要試?笑死人了……啊哈哈……”
“我叫顧銘軒,不叫顧雲團。”顧銘軒被諷刺了,卻不慍不惱,他不對彆的事情多做解釋,隻把他的名字做了糾正。
“哼,不就是雲團子麼,一個莊稼漢,還弄什麼學名,真是笑死人了!”三狗子嗤之以鼻。
正靜靜地聽著所有對話的柳青煙則覺得新奇,這個三狗子,他叫三狗子,他就非要讓人家叫什麼雲團子麼?
單從三狗子說話的大嗓門來猜測,他應該長得五大三粗,人也是比較粗魯的。
而顧銘軒,則應該是個比較斯文的人。雖然是什麼莊稼漢,卻應該也是個不太會做粗活的莊稼漢吧?
正想著,顧銘軒又說話了,他的話,更是讓柳青煙肯定了自己剛才對他的猜測,他很淡定的說道:“自古寒門出狀元,我是莊稼人,但也是讀書人。”
“喲嗬,笑死人了……”三狗子誇張的大笑起來。
“我跟你賈成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家裡都一樣有莊稼。隻不過你家裡的莊稼由著長工種植,而我家裡的,由著我自己親力親為罷了。”顧銘軒據理力爭。
——原來三狗子的學名叫賈成,而不叫賈三狗。
柳青煙這才明白過來,有可能三狗子是小名,而雲團子,則是顧銘軒的小名。
“我呸!你個小白臉,趕緊給我滾!”賈成突然就火冒三丈,他滿嘴粗話起來。
“賈成,這裡不是你的家,我也不需要你的歡迎。我懂得醫術,李大叔把病人交給了我醫治,我會儘力。”顧銘軒依然不卑不亢。
“喲嗬,你覺得你很了不起是不是,我告訴你,柳二姐喜歡的小白臉多著呢,你能算老幾?”三狗子咋咋呼呼的嚷道。
聽著這些話的柳青煙臉都綠了。
她喜歡圈養小白臉?而且還不隻一個?
她又不是富婆,她圈養那麼多小白臉做什麼?啊呸,就算她是富婆,她也不包小白臉好嗎,她壓根就不喜歡小白臉!她鄙視小白臉!
為了防止三狗子再說出什麼刺耳的話來,柳青煙趕緊大聲插了言:“你們不要在外邊吵來吵去的!賈成,你快點回你自己家裡去吧,這裡不歡迎你!”
三狗子給柳青煙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所以,她要趕人。而這個雲團子說他會醫術,那麼,得留下他。
聽到柳青煙如此決定,三狗子突然就愣住了。
“柳二姐,你可不能這樣對我,我一直跟你同仇敵愾的!”三狗子似乎很受傷,他猛然回頭,然後快步回到柳青煙身旁,期期艾艾的說道,“你曾經說過,就算雲團子這個小白臉來求你,你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的,你忘了之前,他都是怎麼對你出言侮辱的!”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柳青煙攤了攤手,她表示很無奈。
其實,柳青煙的記憶清清楚楚的,她自己的事,什麼都記得,可問題是,她的記憶跟這群人半點都不搭邊!
她不認識什麼雲團子(又名顧銘軒),也不認識什麼三狗子(又名賈成),在她的世界裡,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人物出現過!
所以,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原由之前,她還是裝失憶吧。
而此時,顧銘軒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順著柳青煙的說法悠悠補充道:“我猜測,柳青煙不止是失明,還失去了記憶,所以,她誰都不記得了……”
說完,他也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房間。
“柳二姐,你不能不記得我啊……”三狗子也跟了進來,可憐巴巴的來對柳青煙道。
顧銘軒卻想當然的以喧賓奪主的口吻說道:“賈成,柳員外說了,日後,在未經允許前,不允許你私自出現在柳青煙的房間裡。她病了,自有她的家人和小月照顧她。男女有彆,你今年就要行加冠禮,總該跟柳青煙保持一定的距離。”
“你……好你個雲團子,以前我柳二姐想要養著你你不肯,如今,我柳二姐生病了,你覺得她好欺負了,你居然肖想登堂入室了?!”三狗子怒火中燒,他瞪著眼睛咆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