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我開著車到了趙家村,在距離村口大約一裡多的地方將車給停下來了。
下車之後我牽著狗進了村。
趙家村裡隨處可見的三四十年前最時興的磚木房。
但是幾十年沒有人修繕打理,到處都是斷壁殘垣,隨地可見的都是幾十年前用人工燒製的紅磚 ,讓人無端生出一股蒼涼的感覺來。
要說這地兒怪,走了一圈之後我也確實覺得有問題。
按理說有些動物啊,蟲子啊之類的東西,是連鬼都不怕的,甚至在這種略帶些陰氣的環境下,他們會活的更加舒坦。
但是這地兒也忒怪了,彆說人了,除了風聲真真是連個喘氣兒的都沒有。
再說門衛老大爺說得那條河,我順著河水繞著村子的部分走了一圈,也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大對勁的地方。
這就是一條普普通通的河啊。
我這般的思索的時候,心裡也不由得開始吐槽起了一些以前的前輩。
我們這一行的很多東西,都是一代代的祖師在外麵經曆了什麼,遇到了什麼的時候用急智想出來的辦法。
說白了我最好清清楚楚地弄明白這趙家村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才能找到合適的應對辦法。
根本就沒有什麼說是隻要是個邪性的地方,我就用張符篆或者布個陣法把這些都給平了。
不過既然我都已經在這兒了,也不著急眼前沒有什麼線索,安安心心在這兒蹲兩天,看能不能瞧出些門道來。
太陽落山之後,我就牽著狗走到了距離村口不遠的一處荒地中和衣躺下了。
但是這兒太靜也太無聊了,我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瞌睡。
就在我迷迷糊糊熬到下半夜的時候,耳中傳入的一道高亢的女聲卻讓我一下就清醒了。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
“喚起我破天門壯誌淩雲。”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
“敵血飛濺石榴裙。”
“有人之日責當儘。”
“寸土怎能屬他人。”
陳屠戶愛聽京劇,沒事兒的時候一個小收音機往往不離身。
這段詞兒我起碼聽了八百遍,就算是女子的發音中有一小部分和我聽的對不上。
但我還是能確定,這人在唱的就是京劇中的名篇《穆桂英掛帥》!
下午的時候我就確認了,今兒來趙家村的就我一個活人,無論趙家村裡唱戲的是個什麼樣的鬼,我都得親自進去瞅一眼,看一看。
我將藏獒留在村口,自己懷裡揣上一把桃木匕首,又在袖子裡塞了幾張符紙,這才小心翼翼地向著趙家村走去。
這天晚上的月光極好,借著月光,我老遠就看見村子空地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搭起來的係台上。
一個穿著華美戲服,正在高揚手中水袖的女子在唱完《穆桂英掛帥》之後,轉而唱起了《貴妃醉酒》。
而原本空無一人的趙家村老房子中,竟然陸陸續續走出了不少人,待走到戲台子前方的時候,一個個安安靜靜地蹲在了原地,開始聽起了京劇。
而看到台下不斷增多的觀眾之後,台上女子的熱情似乎也被點燃了一般,每一句的唱腔都更加委婉,每一次的水袖輕揚都下足了功夫。
好半晌,幾句《貴妃醉酒》中的經典台詞唱完,台上的女子像是注意到了我這個與眾不同的觀眾,水袖掩唇發出一聲輕笑。
而這一聲輕笑就像是一道號令一般,台下蹲著的觀眾一個接著一個,井然有序、從容不迫地開始轉頭。
將他們木然、死寂、沒有任何輕情緒、沒有任何波動的眼神投向了我。
我的心臟狠狠一跳,也是被這個場麵震得不清。
陳屠戶在信客方麵是個外行,但是到底也是個方外人,讓我漲見識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因此我學藝這幾年中,隔三岔五就要去墳地、太平間見見各種各樣不同的鬼。
一般的場麵我都見過,可是像這樣一個鬼如同操控著精密的儀器一樣操控一群鬼的場景我還真是第一次看見。
就在我好奇心大起,準備再看一看到了萬不得已再撤的時候,外麵的藏獒卻突然瘋狂叫了起來。
這藏獒是陳屠戶這個斬妖專業戶養的,基本上除了不會說話和人已經沒有什麼兩樣了。
下午我給它喂了食,告訴它今兒要陪著我來探個地兒。
到底是經過些風浪的,自從吃了食之後藏獒就一聲不吭,安安靜靜地跟著我。
哪怕是之前在村外聽到女子唱京劇的唱腔之後,這老狗也隻是哼了兩聲,安安穩穩地躺在我的身前。
眼下它這麼叫喚,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也不再多思考,飛快地轉身,借著有功夫在身,三步並作兩步竄出了趙家村。
進去的時候是剛睡醒,因此有些地方沒有太注意。
可是出來的時候卻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外麵說一句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為過,哪兒有什麼月光啊?
學信客本事的時候我學過法眼,此時開了法眼定睛向著趙家村裡這麼一瞧!
哪兒還有什麼戲台子什麼觀眾啊!
隻有一個穿著一身青衣,飄在半空之中嗚嗚咽咽的女鬼罷了!
而再看我剛才呆的位置,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陰氣腐蝕了一個大窟窿出來。
好在今晚總算還是得到了一些收獲的,我得再去找門衛老大爺問些事兒求證一下。
回到招待所之後,我美美睡了一覺。
第二天上午下樓果然看到了曬太陽的老大爺,我笑嘻嘻地走過去:“大爺,我向您打聽個事兒,平遠縣這幾十年裡出過什麼唱京劇的大角兒嗎?”
老大爺眼睛一蹬:“娃兒你睡糊塗了,我們這是秦腔的發源地,哪有什麼唱京劇的大角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