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從沒有拿過畫筆,江容秋便要她從最簡單的線條練起。他搬了一張小的靜物台,擺上兩個幾何石膏,又親自給她示範了一遍,就留她自己練習了。
從安一個人在畫室從正午呆到太陽西斜,夕陽透過落地窗照進室內,浸染一室溫暖橘黃。少女靜靜的坐在那裡,目光專注,身姿筆直,她整個人被籠在朦朧溫暖的光線中,美好得像一幅畫。
江容秋一隻手握著門把,忘了自己是來乾什麼的。
“師父,”從安看到他,笑起來,“你來看看我畫的畫!”
江容秋回過神,掩飾性的輕咳一聲,向她走過去。
畫板上是一張幾何石膏,讓人出乎意料的是畫上的陰影、高光、明暗交界線都畫得十分到位,雖然幾何石膏隻是基礎,但從安的畫上卻看不出絲毫初學者的痕跡。
“不錯!”江容秋十分意外,他從不輕易誇人,但凡誇獎,那一定是真的不錯。這女孩很聰明,悟性很高,幾乎一點就通,對於畫畫更是有常人所沒有的天賦,這從她的畫中就可以看出來。
“真的嗎?”從安顯然不是很自信,雖然雙眼裡可以看到驚喜,但麵上卻仍帶了猶豫和揣測。
“真的。”江容秋點點頭,眸子浸滿夕陽的溫柔。他伸手替她撩起頰邊的碎發,輕聲說,“好了,一點一點來,先休息一會兒吧!”
聽到這話,從安才驚覺已經到了下午,“呀”的叫了一聲,不好意思道:“我忘了做晚飯了,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去做,你等一下!”
她說完吐吐舌頭,滿臉愧疚的跑了,江容秋拉都拉不住。
他看著她跑出去的背影,又轉頭看了一眼布滿陽光的畫紙,失笑,搖搖頭,也出去了。
可能從安真的有繪畫方麵的天賦,彆人一個月都不一定學得好的基礎她不出一個星期就已經很嫻熟了,江容秋本隻想以畫畫為由留住她,現在倒真有點好好培養她的想法了。
“你沒上過學?”江容秋喝了一口水,看到對麵的女孩小口小口的吃著飯,隨口問了一句。
“嗯。”從安點點頭,“是師父教我說話識字的,寺裡的書看完了,師父就想辦法去其它地方給我找書看,雖然她不說,但我知道她肯定不希望我做一個胸無點墨的人,雖然沒有上過學,但我感覺我一點也不比那些上了學的人差!”
她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雙眼亮得嚇人,江容秋看著她,沉吟道:“那你想上學嗎?”
她下意識想搖頭,他又說:“問你的心!”
從安停住手上的動作,愣愣的看著他。
他的目光專注而冷靜,仿佛一個深深的漩渦,帶著她不停往下陷。她情不自禁搖頭,嘴上卻說:“想。”
江容秋勾唇,笑了。
第二天,江容秋給從安留了一份測試題,目的是想知道她的文化水平到底在哪個階段。試題一共十六麵,從安隻花了兩個小時就做完了,之後又不緊不慢的畫了一幅畫,江容秋才回來。
測試結果很喜人,除了不具備某些專業知識,從安的文化水平進名高校都綽綽有餘。這麼聰明一個女孩子,生命的前二十年卻是在山上度過的,江容秋莫名替她覺得不值。他想,如果將她換到現在自己的這個位置上,也許她會比自己做得更好。
相對於江容秋的喜悅,從安反倒表現得有一些擔憂:“師父,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沒有那麼聰明的!”
江容秋微微蹙了一下眉,起初從安喊他師父的時候他因為新鮮沒有反對,現在多聽了幾次,越發覺得這稱呼把兩人的距離隔遠了,好像兩人原本是無所顧忌並肩而坐的關係,現在生生的讓他過了一把被她仰望的癮,但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目光沉沉落在她臉上,聲音很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有一個師父吧?”
從安一愣,隨即笑道:“是啊,我師父對我可好了!”
江容秋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沒笑,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所以你不要叫我師父了!”
“呃,這,不行嗎?”她模樣有些呆呆的,睜圓眼睛看他的樣子像一隻懵懂的小獸。
他沒發現自己的看她的眼神溫柔得不像話,嘴角翹了翹終於還是笑出來:“叫我的名字吧,江容秋!”
“江容秋!”她跟著念了一遍,仍舊不確定的問道,“這樣,行麼?”
“嗯。”他頷首,微笑。
於是她也笑起來,又念了一遍,聲音軟軟的,帶著向上起伏的歡快語調:“江容秋!”
“嗯?”
“江容秋!”
“嗯。”
“江容秋!”
他想要說什麼,對上她笑得彎彎的眼睛,心中一動,又輕輕應了一聲:“嗯!”
從安一幅樂不可支的模樣:“我以後就這麼叫你了,江容秋!”她故意將他的名字拖得長長的,每個字的音調都帶著昂揚的歡樂,以昭顯她此刻愉悅的心情。
“好!”他點點頭,目光專注的看著他,臉色越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