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似乎對戴夢妮的話感到驚訝,他有些不解的盯著戴夢妮想要看穿她心底的想法。祭祀祈雨大典的祭天人選是祭司大人向皇上極力建議的,這在樓蘭國內是個隱藏的秘密,旁人隻知曉祭祀祈雨大典需要活祭,而且祭品必須與皇室有血緣關係,皇上自然不舍得貢獻出自己親生骨肉的性命,於是左葉這個皇親國戚便首當其衝成為祭品的不二人選。任誰都料想不到,皇上開始選擇的並不是左葉,作為左葉的皇叔,皇上也不忍心令已故的皇兄斷了唯一的香火,但是祭司大人極力遊說,反倒讓皇上覺得有幾分道理所以最終改變了決定。對於一個將死之人,大家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偏偏聖女出人意料的提出這樣的請求讓祭司大人很難不產生懷疑。
“有什麼問題嗎?”戴夢妮挑眉仰望祭司大人神情凝重,從祭司大人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戴夢妮猜測這次祭天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祭司大人編導出來的。也許把左葉推上斷頭台的人就是祭司大人,戴夢妮想起那張讓男人羨慕女人著迷的帥氣臉龐陷入迷思中,她想不通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居然讓祭司大人痛下殺手,用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殺人於無形。
“如果聖女執意要去……”祭司大人故意用了執意兩個字,似乎是在提醒戴夢妮什麼。
“祭司大人要同去嗎?”戴夢妮笑得很燦爛,那明眸間的點點光亮讓祭司大人都不自覺地看傻了眼。聖女,近神者,身份無比尊貴,即便是樓蘭國的皇上在見到聖女的時候都會禮讓三分。自樓蘭國有聖女以來,選擇聖女的標準就近乎苛刻的嚴格,而靈魂穿越到樓蘭國聖女身體裡的戴夢妮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一種幸運還是一種不幸。如今戴夢妮有個很大的心願,她希望樓蘭國聖女的身份能夠幫助她順利達成心願。
祭司大人的目光始終未離開戴夢妮的眼睛,裡麵有被她的美貌吸引的原因,但是更多的,他要搞清楚戴夢妮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如果知道,那麼又知道了多少。祭司大人看向戴夢妮的目光轉而陰狠。他心裡希望戴夢妮想去看左葉的原因隻不過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若還有其他目的,哼哼,那就不要怕他辣手摧花,既然他有辦法讓左葉老實地祭天,就有辦法讓聖女乖乖地閉嘴。
“祭司大人如果不去的話,我就先告辭了。”戴夢妮動作優雅的略一俯身,靈魂沒有穿越以前戴夢妮每次隻要看見古裝電視劇裡那些女人動不動就要行禮作揖就替她們覺得累,還好她的靈魂是穿越在了樓蘭國聖女的身上,小翠說過聖女自幼被選中後就一直生活在皇宮神殿,沒有機會接觸到外麵的世界,誰都沒有見過聖女誰都不知道聖女究竟是怎麼個性的人,戴夢妮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借助聖女這個身份達成她的心願。
不管祭司大人是怎麼想的,有個人,是肯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戴夢妮幾乎是用等待的時間來換得某人的讚同,她賭楚辭跟她有同樣的目的!這並不是戴夢妮異想天開的事情,思來想去也隻有一種可能,楚辭絆住她的目的隻有一個——左葉!
“祭司大人,不如我陪聖女走一趟,你覺得可好?”
終於,楚辭按耐不住接了戴夢妮的話。祭司大人沒想到聰明如楚辭怎麼也會去趟這次的渾水,不過誰陪伴她都好,戴夢妮心裡已經抱著必須成功的決心。
楚辭看了戴夢妮一眼,那目光中的深意似乎跟祭司大人有異曲同工之意,戴夢妮疑惑地看著楚辭,她想拉個同盟跟她一起的,但是楚辭是敵是友,戴夢妮分不清楚。
戴夢妮用了整晚的時間向小翠打探消息,左葉,先皇的遺孤,當今皇上的親生侄子,戴夢妮有一千萬個理由幫左葉脫身,卻想不到任何一個理由可以與百姓眾生,祈雨求露更加重要,更覺得意義深遠的事情。
是救還是不救?
戴夢妮的心裡有深深的疑惑,如果左葉想要逃走,那天窗外連接的山洞分明就是離開皇宮的最佳捷徑,可是左葉根本就清楚明白可還是無動於衷,為什麼?為什麼不逃走?戴夢妮左思右想都得不到答案。如果是她,有這麼好的機會,她肯定是巴不得立馬離開的,可是偏偏這世界上就是有像左中這樣的人,以為犧牲了自己就能換來祭祀所祈求的一切。
“既然楚公子這麼說了,那麼我們就一起去看看。”戴夢妮抬眼望著祭司大人巧笑倩兮,明眸之間是讓人無法抗拒的堅持。
楚辭漫步到戴夢妮的身旁,握扇的右手輕捏扇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同時身體不動聲色的將擋在戴夢妮麵前的祭司大人往旁邊擠了擠讓給一條道來。戴夢妮看在眼前會心地笑笑,對楚辭的好感有些許的上升,不管是敵是友,起碼在對祭司大人的態度方麵楚辭跟她出奇的一致。
皇宮內院與神殿之間的湖中島,那日戴夢妮逃得匆忙並沒有看得仔細,今日悠閒的走來遠遠地看著青山碧水鳥語花香,竟想起了住在山間的父母,都說農村孩子考上大學就是出路,於是戴夢妮背負著父母的希望成為村子裡為難不多的大學生之一,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大學畢業後的戴夢妮雖然工薪還算理想,但也僅不過是足夠日常開銷和溫飽,再除去每月固定彙給父母的生活費就所剩無幾,算算工作的時間也並不短了,可是戴夢妮的銀行存款額還維持在四位數與五位數之間,連想買名牌套裝都舍不得,更彆說買房子的首付款了。
“聖女,怎麼了嗎?”楚辭的話打斷戴夢妮的思緒。
戴夢妮回過神來輕拭去眼角不經意間泛起的眼花,有些惦念家中的父母親。深吸一口氣收了收神,戴夢妮衝楚辭搖了搖頭道:“沒什麼,隻是覺得這裡的環境很是清幽,所以才會一時之間被迷得失了神。”
“清幽?聖女倒是好雅興。”楚辭說話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容的,可是聽在戴夢妮的耳中卻有種淡淡的諷刺意味。戴夢妮轉念想到被幽禁在這裡的左葉心裡頓時了然,是了,如此美麗的景致卻將一個活人生生困住等死,她卻還在感歎這裡的美好。
“楚公子似乎有些義憤填湧。”戴夢妮意有所指。
楚辭微怔,眨眼間又回到往常的不正經模樣道:“我不過是感歎聖女口中的意境,如何就變成義憤填湧了?難不成這裡的好隻有聖女能欣賞,楚某人就欣賞不得嗎?”
果然能言善辯,戴夢妮輕笑不語,若她推斷不錯的話,她此行想要完成的心願或許可以聯手楚辭實現。不該出現在神殿的樓蘭國楚辭公子,不僅越逾的治愈了聖女的昏厥症還留住在了神殿,這可是跟傳言中的隻愛美女不管世事的花心公子形象不太相符。
途中幾個經過的宮女見到楚辭都是低垂著頭害羞的紅了臉,這證明傳言起碼有一半是真的,楚辭的確是有魅力的。同時也證明了另外一件事情,戴夢妮側頭看著楚辭眼中的精光暗自笑道:樓蘭國四公子她沒有機會全部認識,但是起碼現在看來楚辭與左葉的關係極好。戴夢妮賊賊一笑,心裡自誇學理科的女人果然有超凡常人的分析能力。
假山這上有一處涼亭就在左葉住的小屋前麵不遠處,亭邊柳樹隨風而動,長短不一地柳枝垂落,隱約能見到在樹影之下有抹穿著寶藍色長裳的人影正端坐石桌前抵腮沉思。
“聖女今日有耳福了。”楚辭突然開口。
戴夢妮不明所之的轉看向楚辭,還沒來得及張嘴,耳邊就傳來清悅的古琴聲。那琴聲先是跌宕起伏的湊出潮起時海水激流澎湃的感覺,大幅度的上下滑音後連接的潘滾又奏出一個遞升遞降的音調,即便對此一竅不通的戴夢妮都聽出些高山流水的意境來。
“子期死後伯牙摔琴彆知音。”戴夢妮想起高山流水的典故隨口說著。
楚辭似乎沒料到戴夢妮會有這樣的感知,有些意外地看著戴夢妮。也不怪楚辭會有這麼驚詫的表情,樓蘭國的聖女自小就生活在皇宮的神殿裡,因為身份的關係根本不可能像皇家子女那樣有學士老師負責教他們知識,所以楚辭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戴夢妮是根本不識字的,根本沒有想到居然能從戴夢妮的口中聽到這麼有文學底蘊胡一番飯。
“乾嘛這麼看著我?”戴夢妮疑惑的看著楚辭。
“你居然能聽出左葉琴中的蘊含的情愫,也算是知己了。”楚辭感歎著把扇子折好塞進左手寬大的衣袖裡,隨手解下掛在腰間的玉笛靠近嘴邊輕輕吹了起來。
都說曲高和寡,戴夢妮本來覺得左葉的琴聲已經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了,沒想到楚辭的笛聲和起來一點兒都沒有不和諧的感覺,反而與左葉的琴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人間隻是難得聞。
隻見左葉在聽到楚辭的笛聲後略抬起頭來尋聲張望著,目光在與楚辭相遇後露出迷人的微笑,楚辭衝左葉點頭當作回禮,那種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儘在不言中的感覺讓戴夢妮更加斷定楚辭與左葉關係匪淺。
一曲《高山流水》在左葉與楚辭的完美合奏下繞梁三日久久不絕,戴夢妮由衷的鼓掌以此來表達心中對藝術的尊敬。與楚辭一起走進涼亭,抱琴已然站起來等待的左葉有些驚訝的看著戴夢妮似乎在疑惑明明應該離開皇宮的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進屋再說。”戴夢妮在經過左葉的時候輕聲說著。
滿眼疑問的左葉哪裡知道此時戴夢妮心裡的想法,更不知道怎麼楚辭也會跟戴夢妮一起出來在這裡。楚辭用眼神示意左葉此時旁邊閒雜人等太多,有話還是進屋再說。於是左葉穩住心神,抱起琴跟在戴夢妮的身後進了屋。
雖然知道左葉是自願留下來祭天的,奈何看見左葉,還是讓戴夢妮不自覺的喉頭翻滾,若不是有楚辭在場,戴夢妮可能會直接衝上前抱住左葉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傻。
戴夢妮快速平息著激動的心情,終在半柱香的工夫後恢複聖女一慣的溫婉,手腕翻轉,輕輕整理著鬢角的亂發道:“我要救你。”
左葉神色一怔,一語不發的看向楚辭,後者一臉驚喜的衝左葉擺擺手表示戴夢妮的所作所為跟他毫不相關。
悶熱的溫度,炙熱的陽光,再加上戴夢妮一進屋就狠下的猛料,讓屋內的氣氛異常的燥熱。左葉靜靜坐在屋內的凳子上麵,盯著戴夢妮悶不作聲。戴夢妮也不著急,挨著左葉坐了下來悠然的品著茶,熟悉的環境,熟悉的氣氛,讓戴夢妮不自覺地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那感覺重上心頭居然如此的清晰,讓戴夢妮的臉頰飛起淺淺地緋紅。
閱女無數的楚辭怎麼可能看不到戴夢妮的嬌羞,眼睛不斷在戴夢妮和左葉的身上遊移著,臉上露出賊賊的笑容。戴夢妮說要救左葉這是楚辭完全沒有猜到的事情,還好聖女的心思跟祭司大人是不一樣的,如果聖女非要在祭祀大典上置左葉於死地,那麼聖女的下場一定不會比左葉好過多少。
本欲與楚辭攤牌的戴夢妮正捕捉到在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狠毒,心中百轉千後,以手扶額平穩著語調淡淡地說著:“不知道楚公子對此有什麼看法。”
楚辭淡淡一笑,他是樓蘭國四公子之一又是樓蘭國將軍的獨子,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明顯,所以為了救左葉的事情楚辭可以說是費儘心思,如今戴夢妮主動提出要救左葉,他自然樂得靜觀其變。
“聖女先斬後奏,還讓楚某說什麼呢?”楚辭把玩著手中的玉笛半真半假的說著。
好你個楚辭,可真是會推卸責任,說得好像是她這個主犯威迫,而他楚辭不得不為之。
當然,得到楚辭明確的回複以後戴夢妮覺得她心裡堵著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進屋的時候戴夢妮還在想著,若是她猜錯了楚辭的心思,便尋個機會乾脆利落的把楚辭乾掉,讓被蒙在鼓裡的左葉不得不跟她一起浪跡天涯,如果能進一步成為亡命鴛鴦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瞅著戴夢妮多變的表情,楚辭取笑道:“楚某的回答讓聖女這般意外嗎?”
戴夢妮暗自揣摩著楚辭連連歎息道:“我竟不知楚公子早有此意。”
“非也,非也,楚某是不得不為之而已。”楚辭突然變得文縐縐起來。
皺眉、撇嘴,戴夢妮眯起眼睛不說話。
“哎喲,聖女生氣了呢。”楚辭用玉笛一端輕挑起戴夢妮的下巴笑道:“是楚某的錯,竟引得聖女這般不悅,還請聖女莫怪才好。”
不愧是樓蘭國第一花心公子楚辭,居然大膽到連樓蘭國尊貴的聖女都敢調戲。說起來楚辭也是因為在這屋中除了他們三個再無旁人才會放肆,戴夢妮心裡明白,也便不與他計較什麼,揮手打落楚辭的玉笛問:“少廢話,既然要救就趕緊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怎麼,聖女隻是說說而已,連計劃都沒有。”楚辭邊說邊搖頭。
“隻知道說我,你還不是一樣。”戴夢妮瞥了一眼楚辭道。
“你怎知道我沒有?”
“你又怎知道我沒有?”
戴夢妮和楚辭杠上了,兩個對視一眼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你先說!”
“我不同意。”左葉突然開口把吵得正歡的兩個人嚇了一跳,左葉垂下眼簾,雖然很不情願但是又不得不承認不反抗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樓蘭國已經很久都沒有降過一滴雨,祭了他如果能換來祈雨大典的成功,左葉心甘情願並且無怨無悔。
戴夢妮伸出手掌在左葉的額頭輕拭著,這種在戴夢妮生活的時代看起來稀鬆平常的事情,在樓蘭國可是男女授授不親的大忌,左葉側過頭避開戴夢妮的碰觸神情有些不自在的問道:“你這是乾什麼!”
“看你是不是發燒燒掉了腦袋啊。”戴夢妮理所當然的回答著,想她戴夢妮可是難得大發善心要想辦法救他的性命,可是他在說什麼?他在說他不同意!腦袋秀逗了吧!生亦何歡、死亦何難。誰都不是貪生怕死的人,可是這死也分死得重於泰山還是輕於鴻毛,白白為了送命而送命,真搞不懂左葉是天真還是真傻。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左葉迷茫了。
“你想死?”戴夢妮問得直接。
“當然不想。”左葉摸了把汗。
“那就閉嘴!”說完,戴夢妮便閒閒的手執茶杯細品著。
左葉聞言倒吸一口氣,在樓蘭國還沒有幾個人敢讓他閉嘴的。左葉把目光移向旁邊正用無比優雅的姿勢品著圓桌上玫瑰花糕的楚辭,隻見楚辭嘴角上揚露出明媚的笑容,眉角輕挑,心情極好的衝戴夢妮豎起大拇指說道:“不愧是聖女,果然霸氣!左葉,我想聖女敢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心裡自然是有分寸的,我們不如就乖乖閉嘴。”
抬眼想了半天,左葉看著戴夢妮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一掃剛才臉上的陰霾之氣,輕笑道:“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