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玲感激的笑容令金慎言無所適從,舉手之勞、肯和她同桌而已,真不理解某些女生,太看重外形,說什麼曉玲有多少種不好而孤立她。
“我臉上有東西?”將頭埋低,金慎言低聲道。
“沒有,很高興每次上課,沒人肯坐我旁邊的時候,你都過來替我解圍。”家境困難,自己樣貌磕磣,衣著陳舊,同學們談的、玩的都是她聞所未聞的內容。校草的骨灰級人物金慎言家境殷實,卻從不擺闊,小提琴拉得出神入化…曉玲笑嘻嘻地遞上了簽字筆,“上次你沒帶,今天我多帶了一支。”
每次都帶了筆上課,麵對同學的示好,金慎言“不經意”拍了拍胸口,謊言道:“謝謝你,又忘了。”
落坐他身邊的秦耀威偷偷豎了大拇指,揚揚眉,趁著開課前同學們公認的交流時間,低語:“以後你老婆要有抗桃花的能力,否則會窩裡反。”
菲兒讓他頭疼,進教室前給她電話,她發來了一段學校彩排文藝節目的錄像。自己欣賞不下去,妹妹憑什麼將那個女生指派得天南地北?
“看什麼呢?彆指望我這次又幫你做筆記。”金慎言見他似乎用手機看下載的文藝節目,用胳膊肘狠撞他胸口。
“我是可憐這個小妞,在想怎麼跟我妹說彆太刁難人。”將手機遞出,秦耀威指著定格畫麵中的女孩,“兄弟,說句發自肺腑的話,我妹是不是嫉妒人家長得漂亮?”
好眼熟的女孩!金慎言拿著手機認真看,在哪見過?僅是人有相似?
“她叫什麼名字?替我問問。”說不定在哪見過,他隨口,交代。
“現在就替你問。是兄弟吧?”說乾就乾,秦耀威給妹妹發短信打聽女孩的名字。
幾條短信之後,他掌握了詳細情報,湊向金慎言,未開口,便被金慎言的手捂住嘴。
“下課再說。”他整堂課沒停止過對手機的關注,金慎言遞出份替他做的筆跡,“下堂課你自己另外找座位。”
都是為他忙!不領情,臭屁!不跟他一般見識。下課之後,雷厲風行的秦耀威又和金慎言勾肩搭背了,壓根沒有半點發貨的情緒。
“我替你打聽過那個女生了,她是個複讀生。原來是北大的,不過撞到了人,樣子很不錯,性格兩麵派,全班,不,全年級沒幾個人想理她……”這女生配不上哥們,秦耀威對妹妹的話也持懷疑態度,但肯定這女生的處境和曉玲有些相似。
北大、撞了人…金慎言停住腳步,鄭重其事從秦耀威褲兜裡拿出手機,調出先前的錄影。
是她!姐姐初中畢業照裡有她,當年她們還有過合影…他輕輕歎息,繼續邁步。
“哎,要不要泡她?”什麼態度?自己忙了一節課,一個字沒聽進去。秦耀威納悶。
“她的名字叫尹倪,也就是她撞了我姐。”麵對他懵了的臉,金慎言一記苦笑,“我打聽她的名字,是因為看她眼熟。”
“哦。原來這樣。”他姐姐從斷腿開始,便發生了一連串無法預料的狀況,秦耀威安慰地半掛在他肩頭,“這女生現在處境很糟,估計和菲兒有關。要不要管?”
他管得住秦菲兒嗎?姐姐未發出的信隱瞞了什麼心思?金慎言一言不發,走向操場,將秦耀威送歸等待已久的籃球隊隊員身旁,獨自離開。
忥大學,每天的日子都精彩,聽課可以自由選擇同桌,筆記總有願意效勞的女生鞍前馬後的申請,課餘生活比想象的更豐富多彩。不參加任何興趣小組的金慎言,卻因鐵黨秦耀威的緣故,成了籃球拉拉隊女生們差遣的對象。
“我不想去上海,費用太高了,祝你馬到功成吧。”全國高校籃球聯賽二分之一決賽,在上海複旦舉行,金慎言拒絕遠行相陪。
“去吧,你出現在觀眾席,我們學院的拉拉隊舞得特彆起勁……”他比教練更懂得作戰技術,中場休息的短短時間,他也能給隊員們分析戰局,替全籃球隊當說客的秦耀威苦口婆心,一勸再勸。
“明年我打算忥雙學位…還是那句話,馬到功成。”不去了,東奔西跑會讓家人擔心。姐姐是全家的痛,金慎言從踏入大學校門的那天起,便發誓低調做人。
沒有他不行!活躍的秦耀威在訂票時,加訂了金慎言的火車票,連哄帶騙將他騙到車站。
不是吧?服了他!金慎言挫敗地接過他遞來的旅行袋,隨意搭在肩頭,看著捏在手中的硬座火車票,長歎一聲,悶悶隨隊伍前行。
到了上海,秦耀威便立刻通知妹妹,美其名曰:過來儘地主之誼。可秦菲兒開出了條件:派個跑腿的替她服務。
“好了,我去。你們練球吧。”需要秦菲兒做導遊嗎?買張地圖,再用手機上網查詢路線,大家也能玩遍上海吧?金慎言將運動服的帽子搭上腦門,“不帶傘了,我爭取早去早回。希望秦菲兒沒有太多的東西要我扛。”
“抱歉兄弟,通知了她,沒想到菲兒死性不改。”練球走不開,總不能興師動眾地來上海,卻為些破事耽誤練球吧?秦耀威恨鐵不成鋼,發誓回家後,讓爸媽修理來勢的妹妹。慶幸“騙”來了金慎言,否則以妹妹的為人,自己一定在同學麵前丟足了臉。
麻煩又來了!不期待見麵,可一旦答應,金慎言定守時到達相約的地點。公車站?跑著去;趕地鐵,用奔的;步行,他也比彆人走得快。
來到學院門口,東張西望,乖乖,沒人。撥打她的電話,金慎言聽見了發嗲的聲音,急速打斷:“秦菲兒,在哪?我到了。”
“我在廣播室,還有些稿子要整理,我的行李放在宿舍。辛苦嘍。”不想見他,先前接到哥哥電話,才知來人是他。秦菲兒故意在廣播室磨蹭,想到待會要見很多人,不由拿出小鏡子補妝。
皮膚夠白皙,添點胭脂提升健康美;彎彎的眉毛稍稍一描,繪出工筆畫月牙美的秀美;睫毛膏用完了,卷曲的睫毛少不了它的幫襯;眼睛咕嚕一轉,稍稍一抬,自己都看呆了;鼻梁…哦,吃得太上火,挺直的鼻梁上怎麼有顆小痘痘?微笑,大笑…紅潤的嘴唇厚了些,笑容會令它過於突出,這可給瓜子臉留下了遺憾。
“嘀嘀……”鬨鐘響了,她將小鏡子塞進包裡,邊麻利收拾攤了一桌子的化妝品,邊接聽來電。
“是我,尹倪,今天排到我倆合做值日,廣播結束了,天都黑了,你還沒忙完嗎?”角落裡孤零零地躺著掃帚,淩亂的宿舍暗藏垃圾,尹倪糾結地掃了掃四周,揮之不去心頭的不祥預感:她不想乾活。
“我還在忙,走不開,今日辛苦你了,以後我一定彌補。”背運!居然被安排與她同做值日!秦菲兒拿出隻備用手機調出鈴聲,胡謅,“不好意思,電話打來了,又得忙了。”
她忙?尹倪不能確定,但肯定她不願做值日。以自己從前的脾氣,會找上門跟她理論。邁步的腳剛抬起,便落下。上一次大學被勸退的痛,不僅令她不能呼吸,也讓父母蒙羞。之後,父母變賣房產,舉家搬遷到異地,才讓她重新參加高考,再次步入大學校門,可親戚朋友說父母教女無法……
倘若那天不問同學借電動車,不去那條街,不遇上肖熙…眼裡泛起淚光,她吸吸鼻子,發過誓不哭,一定要做到。
用顫抖的聲音歌唱,將兩個人的值日獨自乾得有聲有色。可麵對大約七八桶垃圾,很顯然同學們故意整她。
誰在唱歌?好像哭了,失戀?大學裡見過了。瘋狂的熱戀,分手時半夜敲開小超市的門買紙巾…天下的大學都一樣,愛情無所不在……正抬手叩門的金慎言望著她的背影,都抽涼氣。稍稍晃頭,簡直不敢相信眼睛,是她!
家裡最禁忌的話題!
她與秦菲兒同寢室?後退一步的他,無法準備好心情麵對將姐姐撞成殘疾的她,拉起運動外套的帽子再次戴到頭上,退到走廊的儘頭。
避免擦肩而過,躲開她的一次次回頭,當瞧見她掩門離開,趕忙進了女生宿舍。匆匆撥打秦菲兒,問清旅行袋的款式和顏色,欲掛斷電話,竟躲不掉秦菲兒的嘮叨。
“我們宿舍打掃了嗎?你看見個…紮辮子的女人掃地嗎?”他怎麼去這麼久才進宿舍?尹倪獨自完成了清潔嗎?秦菲兒站在學校門口,語氣裡有些埋怨金慎言速度太慢。
“宿舍很乾淨,現在就我一個人。待會見。”避開有關尹倪的話題,金慎言拎起行李欲往外走,見牆角有幾隻裝滿垃圾的塑料袋,猶豫地彎腰,抓了隻最重的離開。
返回宿舍繼續做值日的尹倪,在清理垃圾時,疑惑片刻,似乎少了什麼,卻無法肯定。環顧四周,腦海中的隱約圖像令她遲疑。之前秦菲兒床邊的有行李…有嗎?拿出手機,尹倪握了握拳,鼓起勇氣撥了過去。
“你在宿舍…你床邊放了行李,是取走了嗎?”如果她返回宿舍了,該和自己一起做值日吧?尹倪戰戰兢兢,與她說話,除了需要勇氣,還得充耳不聞她夾槍帶棒的攻擊。
“哦,我還在忙,現在替王老師到學校門口接人。行李啊,我哥的一個同學代我取的。辛苦你嘍。吳老師來了,掛了……”剛與金慎言碰頭的秦菲兒滿口胡謅,三言兩語收線。
“我是吳老師?”她在和誰說話?金慎言肯定她沒有一句真話,質疑地搖頭。
“這還不都是幫你家出氣!不領情,拉倒。”彆開頭,挑三揀四從他手裡拿過一隻自己行李中最小的包,見一輛出租車駛過,伸手相攔。
“那麼遠,打車去?太貴了。乘地鐵吧。”金慎言向出租車司機抱歉地笑笑,拽著不情願的她往公車站走。
大美女秦菲兒和一個帥哥在學院門口手拉手可是大新聞!半小時之內震驚全校,連到圖書館溫書的尹倪也被問起了。
“不知道。”很帥的男生?她腦海中沒有概忥。尹倪搖搖頭,翻開了書本。
側麵長發飄飄的女生突然歎氣,坐在她身旁的男生立刻道:“你喜歡畫畫,明天我陪你去寫生吧。”
細碎的說話聲令尹倪側頭,身邊的女同學居然有幾分肖熙的模樣,他們的對話與當年圍在消息身邊男生巴結時、所說的內容有幾分相像之處。
肖熙返回學院了吧?放寒假錢去一趟見見她,雖說自己已被開除,可撤銷檔案中的不良記錄,需要她的澄清。
想著從前的事,尹倪很難安心溫書,早早返回宿舍。低著頭,避開同學們不友善的眼神,放下蚊帳,抱著膝打盹。
迷迷糊糊的夢境並不清晰,重演的竟是近兩年前自己向同學借來電動車、開出學院側門的情形……
“肖熙?哎呀,我的車壓到你了。你彆哭,我把車扶起來。”她怎麼回事?坐在地上哭。尹倪將車扶了,趕忙彎腰去攙坐在地上哭泣的肖熙。
“走開!不用假好心!”推開她攙扶的手,肖熙大喊,“救命啊!我好痛……”
尹倪歎著氣,撥打了120,又衝回學院,叫來了同學。慌亂地陪著被擔架抬上救護車的肖熙,一路鼓勵她:“不會有事,忍著點……”
好的不靈,壞的靈。有事!出大事了!手術後不能站立的肖熙,一口咬定撞傷她的人是尹倪……
“不是我!我的車隻是壓到了摔倒在地的她,你們相信我……”噩夢一再繼續,睡夢中的尹倪哽咽地辯解。
“尹倪!尹倪!”睡下鋪的女生被吵醒,伸手捶捶尹倪身下的床板。
大汗淋漓的尹倪睜開了眼睛,用手捂著胸口,低聲應道:“不好意思,做噩夢了。”
一定要去找她!讓她澄清事實的真相。懷抱著一線希望,尹倪在反複斟酌後落筆,寫下書信。日盼夜盼收到佳音,哪怕是同意見麵,也算是好消息。
“尹倪,叫你呢!彆忘了今天下午到複旦大學,給我們學校的籃球隊助威。你負責後勤工作,都準備好了嗎?”喊她四遍了,秦菲兒對心不在焉的她已經忍無可忍。
毛巾一箱,礦泉水兩箱,尹倪側頭看看,認真點頭。
“以後吱個聲,跟你合作,真累!”傲慢向另一側邁步,秦菲兒才走到籃球隊長身邊,便笑得像花一樣燦爛,“放心吧,我都準備好了。”
“謝謝你,尹倪!”避開她遞來的礦泉水,籃球隊長、大三計算機係的閔賢奎伸長脖子,衝尹倪道謝。
“閔賢奎,喂——你去哪?”見他轉身,秦菲兒有些不滿,撅了撅嘴,連跺三次腳,呆在原地。
身材挺拔的閔賢奎聽見她的叫喚,國字臉上一閃而過無奈,黑得發亮的眼睛劃過憐憫,薄薄的唇微微開啟,叫了隊友,和他一道走向尹倪。
“你們一人一箱?那待會的訓練……”有些不滿地瞅瞅鼓著眼睛瞪自己的秦菲兒,尹倪抿抿唇,“待會還是我將它們搬上車吧。”
“我們是男人,當然該我們做。”閔賢奎抱起一箱礦泉水向不遠處的汽車走去。
“謝謝。”摸摸後腦勺的頭發,尹倪這才發覺馬尾散了,隨手重係。
“是他們去打球,不是你去走T台!”最看不慣有些女生時刻表現自己,秦菲兒冷言冷語。
她為什麼總和自己過不去?沒道理。尹倪動了動唇,竟沒發出辯解的聲音。跟著校隊的車到了複旦,看著籃球隊集合,她才將兩箱備用物資和一堆雜物往車下搬。
“你是哪個學院的?哦—是……”另一輛校車停下,秦耀威作為籃球隊長、領著隊友們有次序地向休息室走,見一女生一路叫著“借過借過”,不由後退相避,待他側頭,瞬間石化。她是撞了肖熙的女生!
“對不起,真對不起,沒碰到你吧?”飛快地抬眼,迅速低頭,急切趕路,尹倪惦記著校車上一堆籃球隊員們的行李。
“沒…撞到。”難以回神,秦耀威大喘氣,轉頭尋找金慎言,過了良久才在人群中見到他。
她又來了!金慎言拉扯嘴角,見好友說得唾沫橫飛,伸手捂住他的嘴,拽著他的肩膀,幫他轉身,推著他的腰,將他送歸隊。
“喂,剛才她還在這裡,哦,哦,看,她在那邊。”他是個什麼態度!自己很多事嗎?秦耀威弄不懂哥們的心思,他一直都很難懂。
“知道了,你休息一會,快開賽了。”隨著哥們的指引,金慎言在人群中找到她忙碌的身影。上去問問?姐姐不夠勇氣將信發出,或許她也不會猜到姐姐的心情。金慎言擠出絲笑容,拿了頂遮陽帽戴在頭上,坐到了觀眾席。
比賽開始了,比分一比二,二比二平,開場十五分鐘一直激烈得不行。
金慎言管不住眼睛,一次次追尋尹倪的身影,見她在人群中東竄西鑽,不滿地拿出手機。
“秦菲兒,不要總指派你同學。”她的所作所為很過火,金慎言在她又一次差遣尹倪時,撥出了電話。
“教練餓了,我讓她去買些燒烤。怎麼,這也關你事?”他喜歡她?打死自己都不信!他倆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秦菲兒難以理解金慎言主持正義的初衷。
“你們教練要吃燒烤?”自己先前替球隊買了不少,這會還熱呢,金慎言收了線,拎起一大袋零食,起身向尹倪走去。
即將追上尹倪之時,他有些不知如何麵對她。姐姐想說對不起,自己將燒烤送過去,也算是為姐姐用行動說對不起吧?如何開口呢?隨手拉住一個女生,將女生瞬間紅臉,尷尬地笑了。
“我沒有惡意,能替我辦件事嗎?把這袋吃的給她。”指指即將走出校門的尹倪,金慎言擔心女生不願做這舉手之勞的事,“太麻煩就算了,不打擾。”
“可以。”他帥得像神話!自己看著他發呆丟臉死了。女生接過食物,“我怎麼說……”
“你就說是一位姓肖的女生…讓你把這些給她。”姐姐一定願意這麼做,金慎言報出了姐姐的姓。
替金慎言送燒烤給尹倪的女生轉傳了他的話,手拎燒烤的尹倪半響難以回神。肖熙來了?她隻認識一個姓肖的,那就是肖熙!
肖熙康複了?這場球賽是和北京哪所大學打?尹倪撥腿往賽場跑。能遇上嗎?肖熙怎麼會如此體貼,給自己送吃的?一連串的問號將她心中小溪塞滿。
來到賽場邊,望著黑壓壓的人群,她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