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走出機場,再一次站在這片土地上,羅楷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澎湃的心跳,四年了,自己已經離開了整整四年了,現在,我回來了。
經緯市繁華依舊,平地而起的高樓大廈遮天蔽日,像是阻斷了暑氣的蒸騰流通,使得滾滾熱浪肆虐地在街道上蔓延,並攜著這裡熟悉而炙熱的商業氣息翻卷著羅楷的視線。
額角泛起的細汗將羅楷俊朗剛毅的麵容濡濕,他不由得皺著眉頭扯了扯領口,又低頭看了看表,微微頓了下,然後便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到天宏集團。”
羅楷不喜歡這樣西裝革履的裝扮,剛上車他便漫不經心地把高檔的西裝隨意丟在一旁,穿著汗衫的司機從後視鏡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微微露出了心疼的表情。透過車窗漫無目的地看著倒退的風景,羅楷心裡驀然地有些煩躁,於是他就乾脆閉上眼睛養起了神,腦海裡一幕幕重現著昔日的光景,直到計程車停在了天宏集團的大門口,他才緩緩地睜開雙眼,眼底一片鋒芒。
天宏集團,是經緯市名副其實的商業巨頭,除了壟斷經緯市的房地產行業以外,旗下還有兩家子公司在電子行業與食品行業引領風騷。而天宏的公司總部在經緯市也是風景線一般的存在,經緯市內首屈一指的拔地高樓,渾然一體的歐式經典建築風格,無不在宣示著天宏在經緯市震天撼地的影響力。
羅楷下了車,淡淡地抬眼看了看這所鶴立雞群的建築物,然後便麵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會議室裡,天宏的高層正在緊鑼密鼓地開著會議,為首的男子麵容和善,溫潤如玉,深邃的眼底卻似乎盛放著與年齡不符的乾練與老到,談笑間春風化雨般將會議的難題一一解開,使得會議得以高效有序地進行。除了坐在他身旁大大咧咧的染著一頭張揚紅發的年輕男子之外,會議桌上的眾人無不對他致以信服的目光。
很快會議便結束了,為首的男子示意散會,大家便都井然地起身離開。這時一位秘書模樣的人急匆匆地走來,麵色焦急地在他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他的背脊開始有些僵硬,整理文件的動作也停滯住了,良久,才站直了身軀輕笑了下。
紅發男子此時還翹著二郎腿坐在旁邊,見狀便調侃地發問說:“怎麼啦?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為首的男子將收拾好的文件夾合了起來,接著慢悠悠地說道:“有你想見的人來了,跟我一起過去吧。”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會議室門口,“另外,雖然你是我弟弟,身份特殊,不過今後的會議你最好是規矩點才好,不然我可不敢保證老爺子會不會把你給撤了職。還有,把頭發染回黑色,上周我就跟你說過了吧。”
紅發男子臉色一凝,一股難以言表的興奮開始浮上臉頰,於是他乾淨利落地起身追上了為首的男子,他也不在意撤職還是染發什麼的,他隻是聽到為首的男子說,有他想見的人,會不會是……
羅楷在總經理辦公室悠哉悠哉地品著茶,氤氳的茶香在空氣中遊蕩攀升,繚繞著他高挺的鼻尖,又模糊了他平靜的雙眼,使他雙眼似乎流轉出迷離的姿態。
門猛地被粗野地打開,羅楷慵懶地放下茶杯,還沒來得及抬起起頭,便被人尖叫著撲倒在柔軟的沙發上。
“啊!二哥!二哥你終於回來啦!啊!我好想你!好想你!”
羅楷一臉黑線地壓在自己身上的男子一腳踹下了沙發,然後惡狠狠地瞪著那個摔倒在地還滿臉委屈的紅發男子:“小良,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大熱天的彆那麼惡心吧唧的黏上來!”
羅良揉了揉自己滿頭張揚的紅發,收起了委屈的表情,笑嘻嘻地又爬了起來:“真是的,二哥你一走就是四年,我真的好想你啊,雖然你一回來就那麼狠地踹我一腳,不過我不會怪你的啦!”
羅楷白了他一眼:“還怪我?你敢就試試。”羅良又是換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然後在羅楷旁邊坐下,等到羅良一坐下羅楷才看到站在後麵的那個人。
“羅鳴,不錯,才四年就征服了天宏,把總經理的位置坐穩了,恭喜。”
被稱作羅鳴的人正是剛剛為首的男子,他還是那樣溫和地笑著:“小楷,怎麼回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說不說也沒區彆。”羅楷撐著沙發站了起來,目光掃了辦公室一圈,然後淡淡地說道:“我原本以為我走了後,你會把這裡徹頭徹尾地翻新一遍呢,沒想到,你居然讓它保留了原樣。”
“因為我在等你回來。”
羅楷一怔,定定地看著羅鳴認真的眼神,然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羅鳴,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麼心態。”
羅鳴也低頭輕笑著,然後慢慢走向前來,羅楷見狀也止住了笑聲。羅鳴走到羅楷麵前站住,突兀地輕輕擁住了羅楷:“歡迎回來。”
羅楷的背脊僵住,他隻覺得羅鳴輕輕的一個擁抱,像是堅硬的鐵鉗將自己狠狠鉗住,幾欲窒息的怪異感受在自己腦海裡、身體裡瘋狂地蔓延。
羅良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時間似乎瞬間停滯了,三個人挺拔的身影被安靜的空氣凝結成了剪影,時間流動的唯一提醒,隻剩下懸掛在牆壁的複古擺鐘,在不知疲倦地晃蕩著。短暫的幾秒似乎持續了半個世紀那般長。
羅鳴鬆開了擁抱,麵帶微笑地拍了拍羅楷厚實的肩膀:“你先和小良聊會天,我還有個會要開,等會開完會後我們再好好聊,四年沒見了,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
“真是的,這麼矯情。”羅楷緩過神來,不屑地彆過頭:“去吧。”羅鳴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笑著走開了。
“啊,二哥,我也要一個擁抱!”
“你再敢撲上來,我保證把你踹出去。”
“……二哥你還喝茶不?”
“再泡一杯。”
羅良委屈地答應著走到茶幾邊去拿茶葉,羅楷看著他這副模樣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勾起,離開四年了,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了,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二哥,這四年你和明叔在杉河市過得怎麼樣呀?你也真是的,四年了都不跟我們聯係,我們想知道你的情況還得去問明叔。”羅良一邊低著頭笨拙地洗著茶葉,一邊不滿地問道。
“這四年我沒在杉河市。”
羅良聞言猛地抬起頭盯著羅楷,嚷道:“什麼!二哥你沒在杉河市?明叔不是說你和他一起在杉河市辦工程嗎?明叔是親自打電話跟老爺子說的啊!”
羅楷往後仰著,輕靠著沙發,風輕雲淡地說道:“是我讓明叔這樣跟你們說的,當年我根本就沒有去杉河市投靠明叔,不過為了不讓你們四處翻天覆地地找我,我也隻好讓明叔出麵幫忙來穩住你們了。”
羅良苦惱地撓著頭,明叔家與羅家多年來都是至交,當年明叔說羅楷去杉河市投靠他也是合情合理,羅良自己倒沒想過,明叔會幫著羅楷來誆老爺子。羅良不知道的是,明叔會幫羅楷瞞天過海,也是有條件的。
“乾嘛要騙我們嘛,二哥!對啦,那你這四年究竟是去了哪裡?”
羅楷隻是淡淡地笑著,沒有應話。
“二哥二哥,你跟我說嘛!”羅良見羅楷沒說話,便又像棉花糖一樣黏了上來,扯著羅楷的手臂不住地搖晃。
“去了哪裡不重要啦,現在不是回來了嗎。小良,你再搖下去,我真的會把你踹出去的。”羅楷玩味地瞅著羅良,威脅地說道。
羅良聞言馬上條件反射般抽回雙手,然後在羅楷旁邊哭天喊地地亂叫嚷:“二哥你根本就不關心我,你對我一點都不好!我怎麼會這麼命苦!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哥哥啊!三生不幸,命苦啊!”
羅楷視若無睹地摸出手機自顧自玩著。
羅良口乾舌燥地叫嚷了好幾分鐘,終於開始變得有氣無力了,於是也隻好消停下來。見羅良終於安靜下來了,羅楷便將手機丟給他。
羅良滿心疑惑地翻過手機一看,屏幕顯示的是一張發型圖,乾淨利落的短發。
“給我看這個乾嘛?”
“你的頭發太長了,看著不舒服,你今晚就去把頭發剪了,換成這個發型,然後給我染回黑色。”
羅良聽到這話又是一番上躥下跳:“啊!二哥你是在壓抑我人性的自由!你們怎麼就愛管我,我覺得我現在的頭發很好啊!你們怎麼不說小哲呀,不公平!”
“小哲?”羅楷若有所思地念叨了幾句,隨後淡然地問道:“他怎麼了?”
“他呀,啊對了,二哥你還不知道,小哲他被老爺子趕出去了!”羅良又是大咧咧地撲上前去,有些慌亂地看著羅楷。
“被趕出家門了?”羅楷猛地坐直起來,凝眉嚴肅地看著羅良。
“兩分鐘內跟我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