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民政局。
8月8日是個好日子。
很多相戀的人選擇在這一天步入神聖的婚姻殿堂。
和心愛的人相知相守一生,沒有比這個更能讓人心生滿足和幸福的了。
文弦也這天也穿上了漂亮的白色的裙子,拿著從家裡偷到的戶口本,在民政局門口焦急地等待著。
同一時間。
一輛瑪莎在民政局大門前戛然停下。
車門被打開,下來一個穿著暗紋手工西裝,臉上帶著墨鏡的高大挺拔的男人,他正神色淡漠地講著電話。
“我已經到了門口。對。她很快會來……”
“您就彆擔心了,今天肯定領一個媳婦回家給您老過目。”
“……從小到大什麼時候還聽過您這麼嘮叨,有時間還是多瞧瞧金瓴來了多少新款鑽石吧。”
鹿城目不斜視,從車上下來後徑直向民政局裡麵走去,打著手機的同時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的一個嬌小女子。
而文弦正急得跺腳,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一喜,立馬轉過身。
“少瑞!”她興奮地喊。
誰知一下子撞到一堵堅實的牆上。
“哎喲,我的鼻子。”她皺眉捂住鼻子,甚至感覺到一股濕意已經在醞釀流淌。
鹿城皺皺眉看著從自己懷裡退出的女人,然後把手機拿到稍遠些,因為那邊鹿母聽見聲音已經在問怎麼回事。
“小姐,你沒事吧?”他淡淡問,一副馬上就走的樣子。
文弦火氣一下子蹭的冒起來。
這個人,撞了她居然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著穿的人模狗樣的,原來就是半點禮貌不懂的渣男!
不過她可不會這麼直白地表現出來,她文家大小姐的名號可不是平白喊出來的。整了整心神,她鎮定道:“先生,我應該對你說聲抱歉,是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這裡,結果導致您走過來的時候一下子撞上,對於我的鼻子撞疼您的胸膛這事,我深表歉意。”
說到最後她都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就不信這個人聽不出來!
誰知鹿城隻是點點頭,那樣子像是更不在意了:“沒關係,我不介意。隻請小姐讓開,我趕著去結婚。”
次奧,來這裡的誰不是急著去結婚!
慢著,是不是她忽略了什麼?
“我說,我的鼻——子,撞疼了您的胸——膛。”她把字咬得很重也拉的很長。
鹿城心裡頓時有些不耐,他簡單說了一句掛斷電話後,終於正眼瞧了瞧用澄澈明亮的大眼睛瞪著他的小女人。真不知道她還不依不饒地乾什麼,她已經道了謙,他也說過了不在意,為毛這人還是掐著腰不依不饒的樣子。
等等,認錯的人明明是她,現在乾嘛一副受害者質問的模樣?
兩個人各懷心思,卻誰都不肯再進一步。
文弦的電話先響起。
看了眼屏幕,是馬少瑞打來的。她立刻咧嘴笑了笑,然後在鹿城的麵前揮了揮拳頭,示意這次先放過他。
鹿城心裡更不爽,但總歸是登記結婚要緊,於是也不跟這女人計較,直接越過她走進了民政局大門。
文弦接通電話,帶著激動的語調問道:“少瑞,我在民政局等你好久了,你什麼時候過來呀?”
那邊的聲音卻很是猶豫,過了許久,馬少瑞那好聽低沉的聲音終於清晰響起:“弦弦,對不起,我想……我不能和你結婚。”
鹿城進到民政局的大廳之後,立刻有工作人員上來接待。
“您好,鹿先生。貴賓房間已經替您備好,隻要您的時間方便,隨時能夠辦手續。”
鹿城點點頭,跟著工作人員去了預訂的房間。
進到房間,有人端上一杯茶水之後便馬上出了去,隻剩下鹿城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交疊著雙腿等待。
其實這房間還是郭曼提出要求預訂的。她的職業身份特殊,於是在結婚這件事情上,要比普通人花更多的時間精力去做準備工作。他也全部都配合,不光是因為愛她,更是由於,郭曼肯嫁給他,一定程度上也等於放棄了自己的大半事業,這份深情,值得他用所有的力量去保護她。
兩人約定的時間是十點。
在指針劃過十點又走了整整半圈之後,鹿城接到了郭曼經紀人的電話。
“鹿先生……”
當不久之後,鹿城靜默地穿過民政局的大堂,走過一對對喜笑顏開的新人麵前,再獨自一人走出大門時,文弦正蹲在大門的警衛室前,頭埋在膝蓋裡,肩膀不住地抽動。
鹿城這次倒是一眼看到了她。
不過他自然沒有多做停留,這個世界上傷心的人傷心的事那麼多,甚至他自己也身在其中,哪還有精力去管其他人。
於是他繼續走。
身後的抽泣聲漸大。
文弦自己哭得正難過,突然感覺到有人在踢她的腿,惹得她立馬想罵人。
沒看見人家正傷心啊?!沒看見她一個女孩子已經夠慘了啊?!關鍵時候不知道憐香惜玉啊?!
當然,來人根本不知道。
文弦抬起頭,用一雙花了妝的熊貓眼怒視著某人。
鹿城本來隻想讓她離開,人家到這裡都是來結婚的,她一個女孩子在門口哭得昏天黑地算怎麼回事,彆最後讓人保安給拖走。他這偶然一發的“善心”,在看到文弦的尊容之後立馬後了悔。
文弦隻盯著他不說話,他手插在褲兜裡也不跟她搭腔。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大眼瞪小眼。
許久之後,還是文弦先開口:“我在等你跟我道歉。”
鹿城心裡嗤笑一聲,但嘴上冷淡地回答:“我在等你識相地離開。”
“我坐在這裡乾你什麼事?民政局又不是你家開的。”文弦咬咬牙說。
“身為K市的市民,我相信我有這個權利和義務來清除城市中不乾淨不和諧的因素,而你,今天在這裡,從頭到腳,都礙了我的眼。”
“你!”文弦蹭的站起,頭在他麵前仰的高高的,黑了一圈的大眼睛死死盯著鹿城,氣場十足。她要仔細看看,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渣男,欺負她一個弱女子,哦不,剛剛被人退婚的可憐女子有什麼本事!
鹿城顯然並不把她的抗議和反擊放在眼裡。
可憐兮兮的女人在他麵前,根本激不起他一點的憐香惜玉,相反,他的戲弄之心倒是見長。
不過今天的他真是沒心情。讓女友給退了婚,這事說出去還真是掛不住麵子,更何況,家裡那尊慈禧太後還等著他帶兒媳婦回去,這是讓他最頭疼的。
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文弦突然心念一動,然後一個主意襲上心頭。她暗暗一笑,說不定這次可以扳回一局。
“喂,前麵的那個,你今天也是來結婚的吧,新娘呢,怎麼不見新娘子?”
鹿城腳步一停。閉了閉眼,繼續走。
“該不會是那姑娘受不了你的臭屁德行,把你給退貨了吧?”
幸災樂禍的聲音。
鹿城這下徹底停下來,轉過身,摘下墨鏡,整張臉都黑了下來。
文弦看見他完整的相貌,倒是給吃了一驚。
以前她以為馬少瑞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但眼前的這個,嘖嘖,拋去他的性格不說,還真是長得不一般的……好看。
英挺的眉,狹長的丹鳳眼,線條剛毅的臉,配上薄薄的唇,整個人用一個字形容:讚!兩個字:巨讚!三個字:剛剛讚!
當然,這短暫的YY之心很快被她給壓了下去。她可沒忘記,這人完美的外表下是一顆怎樣一顆討人厭的心。
“你剛才說什麼?”鹿城的聲音讓人覺得這豔陽天下也開始生出了絲絲涼意。
“我說,你是不是也被人退婚了?”文弦又帶著得意說了一遍。
鹿城何許人也,本市最大家族企業鹿氏的唯一繼承人,被評為本市最有前途能力的青年企業家。這話裡的一點小紕漏,他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你說‘也’,難道你自己被人退了婚?”他好看的眼睛眯了眯。
文弦噤了聲,心情也再次低落下來。是啊,她確實是在領證這天被相戀了三年的男友告知要分手。原因連她自己也不清楚,馬少瑞也沒有多做解釋,隻說時機不對,兩人不合適。
鹿城見她迅速蔫下去的狀態,心裡終於生出了一絲不忍。畢竟遇到了這種事,一個女孩子總歸比一個男人受到的打擊要大很多。
於是他終於轉了種語氣,嘗試著生硬地安慰了一句:“其實退婚這件事,想開了也沒有什麼。”
文弦抬起頭,有些迷茫地看著他:“難道你有很多經驗?”
鹿城一聽差點咬了舌頭,這丫頭,是在變相的說他被人退了很多次婚?
但看在她傷心地臉都發白了的份上,不和她計較,長吸了一口氣之後,說:“也沒有很多次。”說完再次咬了下舌頭,一鼓作氣將剩下的說完,“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那個男人不要你說明你以後會找到更好的所以千萬不要失去信心女孩子要自己堅強下去。”
說完這一大串,他這次是徹底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原本他是個對什麼都不太在意的人,甚至連母親和郭曼也不會左右他的思想,但對今天這個女人,他像是用完了這輩子僅有的一點善心。
後麵的文弦沒再說話,也沒再哭下去。看著那個離去的挺拔的背影,隻在心裡說了一句:這個男人,好像也不是那麼壞。
鹿城上車關好車門,剛想發動,手機又響起來。
“喂,母親大人。”他任命地應了一句。
那邊管萍嚴厲的麵容無聲展出一絲笑意,對這個兒子,她向來是疼愛加沒有辦法,連聲音都放輕了許多:“今晚你爸爸從澳洲回來,我跟他說了你今天領證的消息,他很高興,請了很多的親戚和商界的朋友一聚。民政局的事情辦完了你就帶著郭曼馬上過來,酒店的事情媽已經打理好了。”
鹿城掛斷電話之後,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盤。他的視線又不自覺地瞥向大門口那個還未走的白色的嬌小身影,隻停留了數秒,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連片刻都沒遲疑,他立馬推門下車,快步走回文弦的身旁。
文弦還沒從失戀又失婚的打擊中完全恢複過來,等眼睛一抬,便見著一個黑色的高大身影停在她的麵前,一雙丹鳳眼亮的嚇人。
“你……”她正奇怪著,卻一把被人拉進了大門。
“喂喂……”被拖著走的文弦好幾次想讓這人停下,奈何所有的抗議都被人刻意忽視,隻能聽見自己的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小節奏。
鹿城的手力很大,片刻的時間也沒有停留,隻消幾分鐘,便和文弦又回到了剛才的那個房間,
工作人員正在收拾屋子,見兩個人回來,臉上立馬浮了幾分笑意:“剛才回來不見鹿先生,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您回來,還以為……是我想多了,嗬嗬,想多了。”
鹿城麵無表情地嗯了聲,告訴她可以開始公證結婚。
公證結婚!
文弦慢半拍的腦袋終於反應過來,這、這貨是什麼意思,結婚?!和他?!
“喂喂。”她這次真的是很認真很堅決的要抗議。
鹿城也終於有機會回過頭來跟她說上一句:“聽著,既然咱們兩個原本就是要結婚,而各自的對象又臨陣脫逃,那咱們兩個結婚,怎麼樣?”
文弦目瞪口呆:“結……結婚,和你?”
趁工作人員去準備的時候,鹿城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我想現在你對我還不是很了解,簡單,手續辦完之後我會詳細地跟你解釋。現在你隻需要做一件事情,跟、我、結、婚。”
文弦活到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霸道不講理的男人。他說結婚就結婚,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喂喂,他們也才認識了不到一個小時好嗎?
偶然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名片,鹿氏執行副總裁——鹿城。
鹿氏……
文弦一愣。
最後兩個大章蓋上,鮮紅的結婚證拿在手裡之後,文弦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鹿城拍了拍她的頭,把結婚證放進西裝的內口袋之後,酷酷說了一句:“今晚我家裡有一個宴會,需要你出席。下午六點,我準時去接你。”
就是這個宴會,逼得他不得不今天結婚。
天知道,他鹿城活了將近三十年,誰都不怕,連家裡那個慈禧太後有時也製不住他。但凡事都有克星,他的克星就是常年旅居國外,偶爾回國便讓他的生活掀起大波大浪的鹿城總裁——鹿正卿。
上一次是直接提拔他做副總裁,這次回來明眼人都能看出什麼門道。而在這關鍵的時刻,他自然不能讓自己有任何讓人抓住把柄的機會。
包括他今天結婚,包括今晚的晚宴。
文弦哪知道他心裡這麼多的彎彎繞繞。她現在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她、結、婚、了!和一個認識不久的男人、幾乎完全陌生的男人,結!婚!了!
走出民政局大門的時候,兩個人都覺得恍然隔世。明明剛才事情都是一番“淒風慘雨”,而現在……當然,也沒變得風和日麗。可畢竟落差實在是太大。
她文弦,剛出大學校門的乖乖女一個,瞬間變為已婚婦女。
他鹿城,K市最大的單身鑽石王老五,霎時成為已婚男人。
這兩人的結合,說出去連自己都不會相信。
鹿城對已經成為他妻子的文弦還是表現出了相當的紳士風度的,主動要求把文弦送回家。不過文弦可沒有這個心情和膽量。其實今天出來和馬少瑞結婚,她也是背著家裡人,偷了戶口本出來的。
爸爸媽媽對她交馬少瑞這個男朋友一直持反對態度,原因無他,馬少瑞現在隻是個商學院剛畢業的無權無勢的窮小子,他們認為他肯定沒有能力給自己女兒幸福。
可文弦真的不在乎。從小家境富裕的她可沒有千金大小姐的高傲脾氣,她隻覺得兩個人在一起開心就好,可爸媽在其他方麵很開明,但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出了少有的強硬和反對。
這才促使她一不做二不休,偷了戶口本就開溜!
鹿城此時當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經曆的這些曲折,他現在關心的隻是,今晚要帶著自己堂堂正正領了證的“妻子”去見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文弦讓他在離家還有幾百米的路口停車,她則話也沒多說直接開門下車,走之前還讓人留下了手機號碼。
“文……弦。這名字倒還不錯。”鹿城邊存號碼還邊說了一句。
麵對他像又不像的誇獎,文弦直接無視掉。
“鹿城,現在開始我們隻是名義上的夫妻,你彆妄想我會做其他的事情。”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文弦提前約法三章。
鹿城嗤笑一聲,瞥過頭上下掃描了她幾眼:“就你這身板,難道我還能從你身上壓榨出什麼?放心,我比你更潔身自好。”
果然話不出三句,這男人的毒舌本質又體現無疑。
文弦無奈地翻翻白眼,她就隻想趕快離開,好回去自己消化消化這難以置信的事實。
這次她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走後,鹿城也收回視線,把方才露出的一絲笑容湮滅,重新恢複了人前的麵無表情。
戴上墨鏡後,他一踩油門,瑪莎便刷的一聲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