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文弦回去之後,洗了澡就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這一天的變故太大了,讓她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感覺有些太不真實,也太有壓力。
嫁做人妻……
本來這樣的幻想也有過,但對象隻是馬少瑞,從沒有過彆人,更何況是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男人。
但那時候,怎麼說呢,心裡的不甘是有的,馬少瑞不和她結婚,她也不至於沒人要。而且那個男人說他姓鹿,本市姓鹿的人寥寥無幾,說不定他就是爸媽口中的鹿家的人。這個她聽進心裡當做秘密的姓氏,必要時刻,她想,這個謎底還是要她親自解開。
已經是入夜,文弦躺著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於是隻好拿出手機來撥弄。
手機上通訊錄新輸入的名字,一下子蹦入她的眼簾。
鹿城……
想了想,她發一條短信過去:睡了嗎?
等了好久也沒有回信。於是文弦收起手機,打算睡覺。
但過了沒一會兒,短信“嘀嘀”的聲音響起。
她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是鹿城回過來的:還沒有。你早睡。
文弦撇撇嘴。這個男人,發個短信也要裝酷,她閉上眼睛甚至都能想到他現在什麼表情,肯定是皺著眉看著手機屏幕,猶豫了好久之後終於繃著臉回過這一條短信來。
她繼續發:往後還需要我做些什麼?
這次他回的倒快:有什麼事我會再通知你。
沒有人情味的家夥,感情嫁給你一次就是讓你當小工一樣使喚的。當然,這句話文弦可沒膽量給他發過去。她想,今晚的對話可以到此結束了。
可鹿城在那邊看著黑下去的屏幕,眉頭比剛才皺得還緊,頓了頓,修長的手指又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明天中午出來吃飯,我們談談。
文弦看著短信吐了吐舌頭,但不可否認心情好了很多。
男人,這才是好好說話的態度嘛。
這次放下手機之後,文弦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
“啊啊——媽——”陳香正在和朋友打電話,突然就聽到樓上哇哇的尖叫聲,嚇得她忙掛斷電話,連忙跑上了樓。
尖叫的人正是文弦。
“怎麼了,怎麼了寶貝?是不是有蟑螂?”陳香急得聲音都抖起來。
文弦感覺都要哭出來了:“媽,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叫起我來啊?”
陳香摸摸胸口,一顆心放了回去,佯怒罵了一句:“你這孩子,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淨讓媽操心。而且你什麼時候還學會早睡早起了,畢業之後你不是一直就賴在床上到這個點,那時候媽怎麼拉你都不起來。哦,對了,就昨天除外。我還奇怪呢,你什麼時候還那麼自覺了……”
文弦決定打斷媽媽的話,因為她一旦說下去……不知又到何年何月啊。
於是她飛奔下床,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把自己梳洗了一下,然後找出件乾淨舒服的衣服換上,準備出門。
陳香在一直在旁邊叨念著:“你這孩子,怎麼一直這麼風風火火的,以後可怎麼嫁出去喲……哎,先彆走,媽給你做點飯吃再出去……弦弦,你去見哪個朋友啊,男的女的……我問你你跑什麼呀,回來吃飯……”
文弦把家裡關上的一刹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家母親的這念功,還真不是蓋的。
來到相約地點的時候,鹿城已經坐在那兒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晚了。”文弦連連道歉。
以前她可沒有什麼遲到的習慣,在約會的時候就更不會了。因為那不是在考驗男生所謂的紳士風度,而是顯示出自己很沒素養,她不喜歡那樣。
鹿城似乎滿不在意,在她坐下之後,喚來侍者點餐。
鹿城讓文弦先點,文弦起先有些難為情,但見他一派悠然的模樣,於是也就淡定了。
用餐的時候鹿城幾乎不說話,隻用心地切著盤中的牛排,他的吃相也極為斯文。在他的帶動下,文弦也進入專心消滅食物的模式。
終於,當盤子撤下去,換上甜點時,文弦知道,今天的重頭戲也來了。
鹿城問:“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文弦:“大學剛畢業,還在家待業呢。”
確實,現在的就業情況一年不如一年,已經成為史上“最難就業季”,況且文弦學的那個專業也算個冷門,找個工作就更難了。但文爸已經開口讓她去自己的公司學習,文弦隻說考慮考慮,如果可以選擇,她還是不願意去老爸公司的,避嫌。
鹿城默了一會兒,道:“明天開始,去我公司上班。”
蝦米?去他公司?
文弦驚得手裡的小叉差點掉下來,反應過來之後,她乾乾笑了一句:“這結婚還管找工作的,買一贈一啊這是。”
鹿城:“嗯,還包郵。你賺大了。”
文弦:“……”
有沒有人告訴她,冷笑話還可以這麼講的。
但說到底,能進鹿城的公司,對她一個小小的畢業生來說還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也不再推辭,點頭說好。
本來想鹿城還有其他事情要說的,結果半天隻說了她工作的事,這讓文弦既感到受寵若驚,又有些莫名其妙。
鹿城辦公室裡還有不少的文件要簽,晚上還有個飯局,連中午這點吃飯的時間都是刻意騰出來的。既然飯也吃了,事也說了,他也不再多留,起身要走。
文弦吞下最後一口蛋糕,抬起頭看他:“你要走了啊?”
鹿城點點頭,但看她嘴角的蛋糕屑實在是看不下去,便拿起桌上的餐巾替她擦去,嘴裡還不忘損她一句:“真臟。”
文弦對他的體貼表示感激,但對他的毒舌……
“鹿城,你不說我會死嗎?”她咬牙切齒。
“不會,但會少了很多樂趣。”他如實回答。
“……”文弦心裡內牛滿麵。
果然,在鹿boss麵前,她的等級還是太低了呀。
不過鹿城也實在沒她想的那麼渣,兩人走出餐廳門口的時候,鹿城還十分紳士地要送她回家。
文弦欣然同意。從這裡打車回家,這車費……也蠻貴的哦。
她竊笑。
不過這笑意沒有持續多久。
“鹿城!”一好聽卻有些尖銳的女聲響起。
鹿城和文弦同時回頭,鹿城的臉色有些陰沉,而文弦則是一臉的茫然。
郭曼踩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蹬蹬走到兩人麵前,胳膊很自然地搭在鹿城的手臂上,還略顯敵意地看了眼文弦。
文弦完全屬於脫線狀態。她知道眼前這女人跟鹿城肯定認識,但是為毛拿那麼犀利的目光看著她啊,雖然隔著墨鏡和口罩,但那股敵意還是很明顯的。
鹿城有些不耐地想將郭曼的胳膊拿下來,奈何郭曼抱得實在是緊,最後他無奈說道:“放手。”
以前鹿城對她雖說不上百依百順,但也是對待彆人沒有的溫柔。現在他用這麼不耐煩的語氣對她說話,郭曼覺得心頭一震:“阿城,你……怎麼了?”
餐廳門口來往的人不少,鹿城不想在這裡跟郭曼繼續糾纏下去,於是轉頭對文弦說:“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家,其他的事稍後我會聯係你。”
文弦心裡也在腹誹著,這女人估計是鹿城惹來的桃花債,既然如此,她也不在這當電燈泡了,痛快地答應閃人。
可郭曼是何許人,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臉色都見過,兩個人之間那不尋常的感覺,她一下子就能感覺出來。
“等一下,”她叫住欲走的文弦,“你是誰,和阿城是什麼關係?”
麵對她的不善的質問,文弦有些不爽,但饒是還不想和她大吵一架壞了風度,於是回答:“我和鹿先生是朋友,你如果有問題的話可以直接問鹿先生。”
鹿城也止住郭曼:“郭曼,有話跟我說就好,不要牽扯到其他人。”
郭曼這下子更生氣,鹿城竟然在她麵前維護另外一個女人!
文弦聞言卻又是一驚。
郭曼?
文弦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電視劇裡正當紅的女一號,前段時間閨蜜還跟她說過這個明星呢,而且看她現在全副武裝的打扮,十有八、九就是她!
想不到鹿城這腹黑男人,竟然和大明星還有這剪不斷的情緣啊!
三個人站在大門口,已經引來了不少人的回頭觀望,鹿城示意文弦趕緊離開,文弦也識趣,立馬小跑著退場。剩下的鹿城拉著郭曼也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回去的路上,文弦心裡一直在腦補著,鹿城和郭曼究竟是怎麼走到一起的,想了一路,最後一個大膽的想法襲上心頭。
該不會……鹿城原本的結婚對象……就是……郭曼吧?!
鹿城拉著郭曼來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
剛站定,郭曼就一下子撲到鹿城的懷裡,哭得好不傷心:“阿城,昨晚我給你打電話,結果你好久都沒接,我擔心死了。今天我還找經紀人推了工作,特地去你公司找你,結果你秘書說你出去了,我又到你可能來的地方找,皇天不負有心人,還是讓我找到了你。”
鹿城雙手捶在腿測,沒有推開她但也沒有抱住她。
等郭曼哭夠了,鹿城才緩緩開口:“郭曼……”
“嗯?”郭曼驚喜地抬起頭看他。
鹿城繼續說:“我們之間,昨天已經結束了,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
郭曼一聽,頓覺晴天霹靂:“你說、說什麼?什麼叫結束?什麼叫不要去找你?”
鹿城將她拉離自己的懷抱:“我們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
郭曼想起昨天自己的爽約,心裡頓時一慌,連忙解釋道:“阿城,你聽我跟你解釋,昨天我不是故意不去民政局的,是……是我的經紀人,她自作主張給我安排了好多工作,讓我脫不開身去結婚……阿城,你相信我。”
對她的解釋,鹿城不置可否:“現在說那些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郭曼,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我結婚了,就在昨天。”
“我們,都難以回頭了。”
晚上鹿城破天荒地給文弦打來了電話。
文弦接通。
“文弦。”他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
文弦正在做麵膜,動作幅度也不能太大,於是皮動肉不動地回答一句:“有事啊?”
“今天白天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和郭曼已經沒有關係了。”
文弦聽見蹭的從床上坐起來,謔的把麵膜也給撕了下去:“你跟郭曼分手了?次奧,那可是個絕頂的美人坯子,你也下得去手!”
“……”鹿城無言。
其實這也怪不得文弦,從小到大她和明星啥的距離的太遠了,好容易親眼看見一個活的大牌,而且是被人甩了的大牌,心裡有些不平是很正常的。
不過以後等她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對今天的話表現地非常後悔。
這哪是鹿城甩了郭曼啊,明明就是郭曼在領證當天臨陣脫逃,這才有了他們兩個陰差陽錯結婚,她甚至還給人家頂了包。
但被放鴿子這種話,鹿大總裁是肯定說不出口的,於是他果斷轉移話題:“明天來上班的時候,記得帶一份簡曆給人事經理。還有,給你安排什麼職務,都要老老實實給我去乾,不要給我丟人。”
說完馬上掛斷了電話。
文弦拿著手機嘟嘟嘴。知道了知道了,囉嗦雞婆的男人,雖然她表現上有些逗比,但要說起工作來,她都是一個頂倆的好手好嗎?
鹿城把手機放在桌上,然後走到書房的落地窗前,看著屋外閃現的幾盞燈火,陷入了深思。
晚飯的時候文弦和陳香說了自己找到工作的事情。
陳香又驚又喜,連碗筷也顧不得收拾,立馬上前不停問道:“是哪家公司要的你?什麼時候撒出去的簡曆?公司規模怎麼樣?待遇怎麼樣?”巴拉巴拉。
本來文弦打算用以往對待母親大人嘮叨的方法忍忍就算了,結果陳香的最後一句話讓她自信心大為受挫:“那家公司究竟是怎麼看上的你?”
“媽!”文弦不爽地質問,“你家女兒怎麼了?是缺條胳膊還是少條腿的,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陳香幽幽地說了一句:“你什麼都不缺,你缺根筋。”
這……這是親媽嗎?
第二天陳香早早把文弦叫了起來,對於女兒出去工作,當媽的比誰都要開心。
文弦匆匆扒了幾口飯,然後穿上黑色的高跟鞋準備出門。
陳香替她找好包,又給她塞了些錢,最後又忍不住囑咐了幾句:“弦弦啊,你這是第一次出去工作,見到同事都和氣點哈。彆讓人第一眼看上去就不像個正經乾活的大小姐。說實話爸媽不缺你掙的那點錢,但你早晚也是要踏進社會的呀,早點出去鍛煉有好處……”
“媽媽,我知道了,您的女兒會好好表現的,期待我今晚凱旋而歸吧。”文弦臨走之前對著陳香來了個飛吻。
陳香用寵溺的目光看著女兒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了路的轉角。
總的來說,文弦對鹿氏公司的環境設施都挺滿意的,辦公室的老員工看見她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長的甜又會說話,於是對她也挺照顧。
她現在的職位是行政助理。
雖然她沒有任何的經驗,但是憑借自己的善於學習溝通的長處,相信這份工作不久之後就能夠如魚得水。
中午吃飯的時候,文弦被同事們拉著去了公司食堂,順便給她普及了一下公司的“八卦”。
“知道咱們公司最大的鑽石男人是誰嗎?”有人神秘兮兮地問她。
文弦扒了一大口飯,然後咬著筷子憨憨地說:“不知道。”
說八卦要的就是這樣一種效果,如果實現都猜出來了,那麼再說所謂的八卦還有什麼意思。
於是周圍的興致更高:“是鹿總啊,今天剛上任熱乎乎的大總裁!”
文弦“哦”了一聲,繼續吃飯。
彆人見她一點不奇怪的樣子,反而都開始奇怪起來:“你怎麼不驚訝啊?”
文弦這才後知後覺:“我……我是覺得……那大總裁啥的,離咱都太遠了不是?哈哈,太遠了。”她乾笑幾聲。要她驚訝,那也得驚訝地起來呀,昨天晚上她就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再怎麼裝也裝的不逼真吧,更何況她一點也不想騙人。
不過同事們對她的喜歡又上了一層。
這個社會喲,不攀名逐利的女孩子太少了,文弦這個姑娘,好!
文弦對著所有人嗬嗬笑了幾聲,然後低下頭,繼續猛吃。
下午臨下班之前,文弦接到從總裁辦公室打來的電話。
她偷偷看了眼周圍的人,然後站起身,小跑著到洗手間接電話。
“喂。”
“今晚下班之後到停車場找我,我帶你回家吃飯。”鹿城的指示依舊簡潔明了。
文弦咬咬唇:“今天不行,今晚我爸回家,我都說好回去吃飯的了。”
“……”那邊靜默了一會兒。
還是文弦敗下陣來:“其實我也可以跟他們說……公司給新員工聚餐,晚些回去也可以的。”
“那就這麼定了,一會兒見。”
掛斷電話之後,文弦憋屈地跺跺腳。萬惡的大資本家鹿城,就知道壓榨她的勞動力。
而她又不能拒絕。
沒辦法,拿人手短。人家給了她一份好工作,陪著去吃頓飯算什麼?
她拿水撲了撲自己的臉,給自己打氣說:“文弦,加油,你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