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考古的秘密?難道你就是跟在我們身後的那個人?”蔣浩見土牆邊有一把方鏟,說話間順手拿起土堆縫隙裡的一方鐵鏟,靜靜地看著邋遢男。
“跟在你們身後的人不是我,是煉魔宗的人,是邪派煉魔宗。”邋遢男說著閉上了眼睛,“我要吃東西,我餓了。”
蔣浩靜靜地看著邋遢男,眼前又浮現出考古隊員身死的一幕幕,現在想來也是心有餘悸,“我們當時並沒有遇到危險,可他們為什麼會死?而且是除我之外的所有人。”
邋遢男沒有回話,閉著眼睛似是在睡覺,大概是餓暈了,蔣浩想。
蔣浩的家在半山腰上,屋子前麵有一片竹林(竹林包圍著房子一直到山底),蔣浩拿著鐵鏟來到房後,五步長兩步寬的兩溝菜地,這是蔣浩現在的唯一依靠。
黢黑的泥土地裡隱隱泛著紅光,這是爸爸栽的菜,雖然不多卻十分茁壯,而且菜葉子上沒有蟲眼,蔣浩用鐵鏟掘了一行韭菜,又從廢土堆裡刨出一口破鍋,湊齊了家夥事兒蔣浩雙手捧著鍋,鍋裡放著韭菜,因為是新茬,韭菜根上還都是紅茵茵的。
在房前的竹林外圍有一個水塘,蔣浩抱著一鍋韭菜穿過竹林,遠遠的望下去塘裡的水泛著黑暈,這就是蔣浩和父親的生活用水,大到燒水、做飯、澆地,小到洗漱、洗澡,天天如此,蔣浩用鍋端上一盆水來清洗好鍋,洗白了鍋便換了水將韭菜放到鍋裡洗韭菜,臨走時又不忘端了一鍋水,回到邋遢男身邊。
晃了晃邋遢男,邋遢男昏目迷離,蔣浩用牆角下的幾塊裝瓦堆了一個簡單的生火灶,也不過就是將四塊磚頭堆成四麵,在一麵留了一個小口用來填柴,好在四周枯木很多,隨手便撿了幾根枝子,掏出打火石引燃後將鐵鍋端了上去,清水韭菜,無油無鹽。
可對於一個快餓死的人來說,能吃就好,何況是菜湯有吃有喝呢?
邋遢男不甚客氣的端起鍋來就喝,上唇的八字胡都要浸到湯鍋裡去了,蔣浩看了十分倒胃口,隻喝了兩口,便放下了。
邋遢男放下鍋看了看蔣浩,又看了看鍋,問道:“這是哪裡的水?”
“這水是山下水塘裡的。”蔣浩道。
蔣浩無所謂的說:“我也知道應該有油有鹽,可現在我隻有菜和水。”
邋遢男皺著眉問道:“你平時都用這水塘裡的水做飯嗎?”
蔣浩用手一指,那水塘就在竹林外若隱若現,在陽光下也是黑暈暈的,蔣浩說道:“水塘離我家十分近,我爸爸也不愛去遠了打水,所以一直用的水塘裡的水。”邋遢男看了看,蔣浩點頭示意。
邋遢男凝視著蔣浩很久,說:“現在我也知道你爸爸的病因了。”
“我爸爸的病因是什麼?你快說!”蔣浩似是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爸爸已經死在剛剛的地震裡,著急的問道。
“就是這鍋水!”邋遢男道。
“這鍋水?”蔣浩疑問道:“有什麼問題?”
“如果如我所料不差這水裡應該是有東西!”邋遢男認真的問道:“你下過這個水塘嗎?”
蔣浩道:“沒有,這個水塘村裡沒人在這裡遊泳,爸爸說這裡以前是村裡一戶姓馬的人家養魚的,後來養魚的馬家沒了,魚也莫名其妙的沒了。”
“現在裡麵還有什麼?”邋遢男追問道。
“應該什麼也沒有。”蔣浩平靜的說道:“這裡我從小到大都看著,並沒有什麼異常。”
邋遢男徑直向水塘走去,一邊走嘴裡還一邊不停的念叨著什麼,像是在思考問題。竹林裡遠遠的望著黑黑的水塘,就如深淵一樣,仿佛要吞噬一切,邋遢男走到水塘邊愣了愣,緊接著縱身一躍而下。蔣浩跟在身後也是猝不及防,被呲了一臉水。
過了許久,蔣浩還是呆呆的望著黑黑的水塘,村裡有好事的人看見了也都躲得遠遠的。
試想一個掃把星搞得自己家破人亡,生活沒了奔頭,進而尋死覓活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村裡人也有心地善良的可被全村人盯著實在不好吱聲,不想管也不敢管,更不想攤上事兒。
就這樣,蔣浩望著水塘等待著邋遢男遊上岸來,村裡那幫好事兒的人躲在竹林深處貓起來望著蔣浩,等著蔣浩自己尋短見。
現在是正午,夏天的中午時分,正是驕陽似火的時候,水塘周圍都是竹子,翠竹搖曳,微微有風,水塘附近不知怎的,卻有種莫名的陰森感覺,讓人心裡頗不安靜,也許是自己嚇唬自己,但每自水塘邊走過時,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等的久了,就在村裡貓著看熱鬨的人認為蔣浩不敢跳水自儘而沒有好戲可看的時候,泛黑的水塘裡遊上一個人來,遠看身形是邋遢男,蔣浩終於鬆了一口氣,遊到岸邊蔣浩搭手把邋遢男拽上了岸,邋遢男什麼話也沒說躺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好一陣子才緩了過來。
“水塘裡有什麼?”蔣浩朝躺在地上的邋遢男問道。
邋遢男沒有回答,翻身起來便跑到那鍋韭菜湯麵前,綠油油的韭菜,被水一煮蔫了吧唧的,可韭菜根部卻是血一樣紅,邋遢男就望著紅根的韭菜,好半晌才問蔣浩道:“地裡的韭菜都是這樣的嗎?”
蔣浩道:“是,韭菜第一茬根部是紅的,村裡人都知道,不是嗎?”
“可韭菜根部應該是紅的發紫才對,不是紅的像血染的一樣,不是嗎?”邋遢男盯著蔣浩反問道,蔣浩似乎也明白了,這韭菜確實有異於常。
蔣浩不等再說拿起鐵鍋邊的那方鐵鏟,不由分說轉身就到屋後將韭菜全都刨了出來,每一顆韭菜的根部都是殷紅色,每一顆韭菜的根部都如血染的一般。
兩人望著韭菜,蔣浩問道:“我爸爸就是吃了這樣的紅根韭菜才發的病是不是?”
邋遢男點點頭,道:“應該是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蔣浩又開始翻找地裡的土,周圍的土是黃色,太陽下還有些泛光,而地裡的土卻是黑色,更像是這水塘裡水的顏色。
蔣浩一連往下挖了一掌長,黑土往下更像是淤泥,深挖起來不知多少。
蔣浩心想:自己家屋後的土地如此鬆軟,這才導致房屋倒塌,怎麼自己平時未能早發現呢?也難怪全村隻有自己家裡的房子倒了,這鬆軟的地,根基自然不穩,蔣浩又追問道:“我為什麼沒事?我為什麼沒事!”
蔣浩不再刨地,望著邋遢男要問個明白,邋遢男見他雙眼通紅一時衝動,並不敢答話。蔣浩喊了許久,累到在地。
邋遢男看著蔣浩,越發不對勁,乾了這許久的活,竟然連一滴汗都沒有流下來,自己在旁邊看了這好些時候,就出了一身汗。
邋遢男覺得奇怪,伸手搭在蔣浩的脈門上,身體是溫暖的,是正常的體溫,但卻沒有脈搏,眼前的蔣浩,正是宗門百裡挑一的魔血絕脈。
邋遢男在蔣浩身上摸來摸去:“有心跳,無脈搏,有溫度,無汗腺。”邋遢男現在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獵魔錄》記載,人有一體,可困魔封妖,魔封體內,助己修行,人魔一體,不生不滅。
午後時分,蔣浩醒了過來。
邋遢男看著蔣浩問道:“你認為什麼樣才叫有事?”
“像我爸爸那樣,躺在床上,身體冰涼。”蔣浩細語喃喃道,仿佛渾身沒勁兒,連說話都沒有力氣。
“那你覺得死算不算有事?”邋遢男有問道。
“你廢話真多!”蔣浩不耐煩的說道。
“回答我!”邋遢男道。
“如果連人死都不算大事,那麼也沒什麼大事了。”蔣浩白了一眼邋遢男。
“那你覺得人活著都有什麼特征?”邋遢男有問道。
“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蔣浩不耐煩的說了許多,這莫名其妙的問題,簡直就是糊弄人的,蔣浩已經要攥緊拳頭準備打邋遢男一頓。
“可你呢?你可以跳,你的脈卻不跳。”邋遢男小聲問他,蔣浩身體一顫就如遭雷擊了一般,邋遢男說的是對的,他絕脈。
邋遢男又貼近他的耳邊說,你看看你身後竹林裡的那幫人,蔣浩顫顫的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人就躲在竹林深處,人擠人都冒了一身汗水,難聞的很。
“我也沒有流過汗。”蔣浩痛苦的說道,誰會承認自己是怪胎?蔣浩無疑已經承認了,一個從不流汗,又沒有脈搏的人,無疑不是常人。
“你還敢說你是普通人嗎?”邋遢男問道。
空氣仿佛凝固了,蔣浩的臉也凝固了,扭曲的就像灌木叢中被人踩了好幾腳的落葉一樣,很久很久,蔣浩沒有回話,邋遢男就在這兒一直看著他,沒有再問話。
午後的太陽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毒辣,遠處的竹林裡有了輕輕風吹,蔣浩身子一顫仿佛是用鼻子說出來的:“我可以跑,可以跳,可以動,可以……”蔣浩眼裡噙滿了淚水,他在找自己活著的任何一點證據,可是都不能去解釋自己無脈而活的這一點。
邋遢男輕扶著蔣浩的肩膀,問:“你知道為什麼沒有死嗎?”
蔣浩望著邋遢男沒有回話,自是希望邋遢男繼續說下去,邋遢男望著躺在地上的蔣浩,無語半天。
“我運氣一向不錯。”蔣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