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爭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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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逸豫感覺自己是這個表麵平靜世界的一個幸存者,她的災難跟戰亂時期猛然被轟炸城市裡女孩的不幸很不一樣。她的精神被這個所謂寧靜世界的嚴峻黑暗卷裹。那種有太多戰爭的日子,已經在她這一代被風吹的很淡了,但她覺得她的世界還存在著一個變幻莫測的符號:奇怪的死亡,被腐蝕的良心,過分的欲望等等醜陋的東西,就像她頭頂上的天空,每天都必須出現在她的存在的意識中。

自從商逸豫到墓地去過後,她開始不再說話。是又啞了嗎?就連佟翳也不知道。她完全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活物。她不再用任何的方式在來表達自己的內心。一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反應,她總喜歡站在窗簾前,透過模糊的玻璃凝視著窗外。

“逸豫!你在想什麼?可以告訴我嗎?”佟翳小心翼翼地問。

商逸豫木然地保持原來的站姿,身上唯一在動的是她的眼睛在機械地眨著。

突然,她看到窗外的樹葉在多風的秋季裡飄蕩著,她的視線就隨著樹葉飄落的軌跡遊動著。瞬間,她覺得應該住在樓的高處,看樹葉在空中飄蕩的情景會更美。

“你喜歡飄揚在空中的樹葉嗎?”佟翳問。

商逸豫依然對佟翳的話,無動於衷。

“我不明白,自從你去了墓地後,你的情緒又被攪亂了。告訴我,逸豫,你的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佟翳激動地把商逸豫拉到胸前,注視著她的眼睛說:“我太愛你了,你的情緒不穩定,會波及我的整個生活。你知不知道?”

商逸豫仰了仰頭,眼神裡充盈著複雜的感情,把佟翳的整個臉部盯望。她滿臉的冷峻像是在對待一個搶去她東西的搶匪。但佟翳覺得商逸豫在沉默中憂傷很可憐。他用了一個很激動的動作,把商逸豫緊緊地抱貼在自己的懷裡,用喘息的口氣說:“逸豫,你不要這個樣子。你是我一生的愛人。自從我愛上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把你當作我這輩子唯一的戀人。裝有你的心我在也容不下彆人。我求你,求你說話啊!”

此時,項琅從門外進來。她見佟翳抱著商逸豫,她沒有回避,而是用奇異的眼神看著,或者用不可思議的心嫉恨著。

佟翳看了看懷裡呆滯地令佟翳痛心的商逸豫,然後轉過頭,氣憤地對項琅質問:“你不知道敲門嗎?不在我的允許下,就闖進來。”

項琅毫不退步地說:“我以前到你家來,你並沒有要求我先敲門再進來啊!”

“但我現在要求你進我的屋,要先敲了門再進來!”佟翳大聲說。

“我不明白,我今天那裡惹你生氣了!”項琅聲音顫抖地問。

“我今天就是不喜歡,你不敲我門就進來。”佟翳用很重的語氣說。

“我怎麼知道你和商逸豫正在親熱啊!”項琅憤恨地說完這句話,甩頭就又出去了。

商逸豫對於佟翳和項琅的爭吵,她作為一個旁觀者,她就連一個眉頭都沒皺一下。好象她的感情和表情被一個魔力無邊的魔鬼控製著,故意不讓商逸豫在人間前有任何表情。魔鬼卻在暗中自鳴得意地大笑,覺得商逸豫那個像機器一樣的人,被他玩弄的足夠可憐、足夠讓他發笑。而商逸豫卻是如此孱弱不堪,在心靈的淒淒惶惶中,掙紮她生命所存在活力的極限。

佟翳歎了一口長氣,慘然地說:“逸豫,無論你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不會離開你。”

商逸豫拿下佟翳自始至終都放在她腰上的手,默默地向一張椅子小心地走去。臉色灰白,有點愴然。

佟翳卻長時間地站在原地,在極端的猶豫中,為自己在千方百計要使商逸豫說話的計劃就這樣失敗了,而感到無限地惆悵。心裡的慘傷,刺激著他的血脈。心裡空洞洞的佟翳在不經意中,竭力用微笑遮掩住內心的缺口,恢複一向的平靜,對商逸豫說:

“我覺得這個環境不適合你生活。我們換個環境,為了你換個環境,好嗎?我們住的高高的,你可以從窗戶眺望更遠的世界。那樣會把你內心的不愉快回憶衝刷掉。我依然尊重你,你住一間,我住一間。每天出門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我們彼此的愛人,好嗎?”

商逸豫把佟翳靜心端詳,眼神煥發著微妙的光芒,像是在透露,她很願意接受佟翳搬到更高的樓上去住的想法。但她就是沒有用一個具體的方式表達她的想法,那怕一個點頭動作都沒有做出。這讓佟翳很很著急。

“逸豫,你不說話,完全是在折磨我!”佟翳說。

商逸豫固執的沉默,讓佟翳徹底地從頭涼到腳。在無奈中,他為商逸豫找了醫生,醫生 的診斷是商逸豫的麵部神經崩潰了。至於不會說話,完全是她意誌在控製自己。因為她的聲帶完全是完好的。

佟翳替商逸豫把學校裡的工作辭掉了,並帶商逸豫搬到十八樓去住了,暫時花她全部時間,能夠商逸豫說話。

至於項琅那天貿然闖進佟翳的房間,是有她理由的。因為她在離開這座城市,甚至這個國家之前,她想在走之前,看看自己內心愛慕的佟翳。可令的她很失望,她必須帶著離彆與不被理解的雙重悲哀,離開這個給她太多夢的學校,太多愛戀的佟翳。

她被家人強迫去法國,繼承單身叔伯的巨大商業資產。在舍不得離開佟翳的猶豫中,痛苦地接受了必須與愛慕已久的佟翳分離。她強迫自己果斷不再理睬佟翳,可就在她要走的那一刻。她還是放不下佟翳,隨手拿起紙和筆,給佟翳寫了一封信。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在字跡上,使得她重寫了好幾遍。

項琅在上飛機之前,把包好的信交給她媽媽,並憂傷地囑托她媽媽,幫她那信給她常在她媽媽麵前提起的佟翳送去。

佟翳拿到項琅給他的信。在沒有打開之前,他的眼睛好象X射線透視了信裡麵的內容。他覺得信裡麵肯定是項琅對他上次憤怒的數落。他非常不願意看,他認為女人數落男人的話,無非就是你是個沒心腸的,冷血的,呆笨的另類動物。所以他隨手把信丟在客廳的桌子上,不予理睬。

第二天,商逸豫看到客廳桌子上,折疊到的信。出於好奇,她隨手拿起來看了。

佟翳:

我在你身旁彷徨這麼久了,即使我孤單得要窒息,我還是要逞強,把在我前麵跑得飛快的你使勁追隨。

在追隨你的過程中,我耗損了太多的精力。甚至為了把你留到我的身邊,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分離你樂意依附的愛——商逸豫。我嫉妒她,痛恨她。嫉妒她漂亮,有才華。痛恨她總是能夠輕易地博得你的歡心。

對她嫉妒和痛恨的力量,迫使我失去理智。在“鋼琴皇後”的比賽中,我利用我管理這方麵的職權,我把在鋼琴方麵有優勢的商逸豫從名單中刪除掉。

比賽那天,我見商逸豫那極端痛苦的樣子。我簡直痛快極了。可是後來,我見你比商逸豫更痛苦,你的痛苦軟化了我的鐵石心腸。我千方百計地去求了評委,再給商逸豫一次機會。商逸豫是一個生理山有缺陷的女孩,我是指她不會說話。她莫名地不會說話,曾經給我帶來疑義,可我的卑鄙占了疑義的上風,她不會說話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我認為你會就此離開她。沒想到,你對她的關心反而加深了。這讓我難受極了。

雖然她很漂亮,很優秀。但她那無常的精神失常和不會說話,都會給你帶來太多的不便,甚至是痛苦。我在得不到你給我愛的回報時,我痛徹心扉地把你定位為一個神經不正常的男人。你不可以為了一個不可能給帶來的幸福的女人在一起。因為商逸豫完全不可能給你的人生增添你應該有的愛的光彩。你卻歇斯底裡地把她當作你的自己身影那樣愛撫。我要說這些不是想要阻止你什麼!我隻是想在我去法國之前,把我內心的感受與想法告訴你。

也許我們永遠都會不再見麵。我們的國度不再相同,我們的道路也不會再相同。最後請你珍惜商逸豫,珍重自己。

上次,我本想跟你告彆,可是……,我說不下去了。原諒我,總說半頭話。

這是一封殘缺的信,因為我真正想說的東西,我沒有勇氣說下去。因為那樣根本就沒有意義,我們都要分開了,所有的表達,依附的情感,失去的戀人。隨著我乘著飛機的軌跡,而全都化為泡影。

項琅

商逸豫的雙目在這封簡短的信上走了一遍後,然後又躲避到一雙眼皮後麵。信的內容讓她覺得奇怪,這個讓她無法用腦筋去思考並解釋的信,攫住了她原本狂跳的心。

她沉默著,真正沉默著。

項琅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她生活很遙遠的人。可項琅的話逼迫她必須接受兩個事實:一是,她曾經信任的項琅會在她的背後,陰險搗她的鬼。二是,她必須離開佟翳,永遠地離開佟翳,那樣她才真正不會成為他的累贅。

在商逸豫手中的信,隨著她憂傷的加深,離地麵越來越近,最終很安詳地躺在地上。因為對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來說,蹂躪、信任、拋棄這些字眼,與它們的沒有感情的存在沒有任何聯係。

但商逸豫卻覺得躺在地上的信,像一個魔盒,把自己一生的悲劇都裝在裡麵。從而使它覺得躺在地上的信紙,就像一個欲歸天際的奇怪鳥兒,最終帶走她的一切,包括她的靈魂和生命的依附體。她內心卻詛咒這是她人生中不可選擇的卑劣結局。

商逸豫第一次對哥哥和成樂有所依戀。覺得他們可以把僅存的那點親情拋給她,畢竟他們 是她現在唯一的親人。一想到美麗的嫂嫂成樂,被阿高糟蹋的那一幕,抑製不住的憤恨往她神經裡直闖,最終使她的神經受不了強闖進的額外負擔。使得她不得不用手胡亂垂打自己的身體,來緩解身心的痛苦。誰都知道,垂打不可能治療身心的任何疾病,隻能是雪上加霜地殘害自己的身體。那種來自五內的痛苦,就像被讒害自己的小人,得勢鞭打自己那樣不可忍受,卻又沒有辦法反抗。

商逸豫終於累了,便隨意地躺在一把靠背的椅上。淩亂頭發下的眼神,就像一個剛被嚴刑拷打後的英雄,在無端的折磨下,堅強裡透露出不可回避的痛苦。

佟翳回來了。手裡拿了一大束各種各樣的野花,很美麗!

佟翳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商逸豫的房門,希望美麗的野花能給商逸豫沉重的精神,緩解她內心的負擔。

“逸豫!逸豫!快開門啊!看我給帶什麼回來了!”佟翳邊敲門邊心情複雜地說。

良久,商逸豫裡麵都沒有動靜。佟翳失望地轉過頭,就在轉頭的那一刹那,他猛然感覺自己就像穿梭時空的英雄,驚訝的同時,更多的是擔憂,就像穿梭時空的成功者,擔憂不能回歸原本生存的世界那樣擔憂。他立即把花扔到地板上,迅速過去,把樣子有些狼狽的商逸豫抱在懷裡。並用手去拿開搭在她臉上的頭發,見臉青一塊,紫一塊。很明顯,是指頭的印子。

“逸豫,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你知不知道,你給我的感覺是有魔鬼纏著你,把你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魔鬼控製了你的精神是不是?”佟翳激動地大聲說,“你不要自己殘害自己,你要用你頑強的鬥誌去戰勝魔鬼對你的糾纏啊!逸豫!你可以的,你抬起頭來,堅定地告訴我,你可以戰勝它們。”

佟翳全身的冷汗,像被人惡作劇潑的涼水,太多而無法立即被蒸發掉。憐惜地看著商逸豫,微微睜著雙眼,欠缺的神氣,簡直把青春活躍的她,掩蔽得有些可怖。

“你是不是病了。”佟翳邊輕微地用手感覺商逸豫的額頭邊說,“我馬上帶你去醫院,偉大的醫生會讓你重新振作起來的。逸豫,不要著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佟翳把商逸豫從十八樓抱了下來,並搭車去了醫院。

過後,佟翳去了商洛公司找商洛,卻找不到他。並想把他妹妹的不幸告訴他,可始終不見人影,佟翳隻得沮喪地回到醫院。照顧商逸豫。

至於商逸豫的病症,醫生隻是說精神的不振,使得身體虛弱。這讓佟翳第一次深深地體會到身體和精神之間的依存關係,就像藤架植物,如果沒有架子的支撐,藤架植物就會萎蔫不振,失去活力,導致不能很好開花結果。藤架就像人的精神,藤架植物就像人的軀體。商逸豫精神的藤架被長年的風雨的摧殘著,黴物腐蝕著,使得她給旁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商洛都好幾天,沒有在公司落腳了,但成樂認為他在公司裡。

商洛一副寂寞的樣子,每天都有目的,但又很無聊地徘徊在人群裡,尋找沁荷的影子。他對沁荷的掛牽掩蔽了他對阿高的仇恨。眉頭緊皺的商洛,最後做了一個決定:到阿高那裡去打探沁荷的下落。畢竟阿高曾經跟她很熟悉,他們曾經做過戀人。

這個牽強的理由撩撥地他心裡激動起來。

商洛找到阿高,阿高熱情麵對。商洛明顯地體會到阿高的虛情假意,甚至覺得自己跟仇敵假裝和言躍色,說話的倦意像鑽心蟲在他心臟上作怪,那種難受真是人世間最大的苦痛。

“我不明白,我的大款老同學,為什麼會瞧得起我這個寒酸的低級警察,真是滑稽可笑。不過,我想我們的對話會更有趣!”阿高明顯用高傲的語氣說。

阿高這些話,首先搶占了商洛的上風,言語的冷漠的壓力,簡直要把商洛的臉擠皺,細胞鼓破。但商洛為了達到他心中美好的目的。他表麵上還是裝作被人赤裸裸損了的另一麵。胡須依然保持原狀,橫在唇上,鼻梁正立於胡須的上方。

“不!你們警察很高尚,要是這個世界沒有你們這些警察勇於犧牲自己人生許多的美好生活,來保護我們這些市民的安全、生命、財產等等。世界將亂套。我看見你這樣高尚的警察,應該鞠躬行禮才對。但我們是老同學,我見了你就很隨便了。”商洛慵懶地說,因為商洛根本就不想跟阿高這種不講原則的人,亂費時間去饒舌。

“我說商洛我們就都彆損對方了,我們應該抓緊時間談正事。”阿高正經地說,儼然像一個馳騁奔波在沙漠和沼澤恢複過來的遠行者,沒有了先前的輕薄高傲的神氣了。

“我在尋找沁荷,希望得到你的幫助。”商洛目光迷離,表情嚴肅地說。

“你認為我可以在這方麵幫你的忙!”

“是的!因為沁荷在這座城市最熟悉的人就是你了!”

“你認為我們會有聯係。”

“是的!”

“自從她守寡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麵。”、

“現在沒見麵,但不意味將來也不會見麵。”

“你是要我利用我職務的便利,幫你找沁荷。”

“不!不!利用你們曾經相愛的心靈感應,或者是男人與女人相互吸引的定律來幫助我。”

“你是說沁荷會來找我。但是你說她會來找我的理由太言重了。”

“是的,不過我說她來找你的理由並不言重!”

“為什麼?”

商洛利用商業上老練的性格,用了一個永無儘頭的目光看著阿高,阿高明顯感覺得到。明白商洛的意思:這個為什麼根本就不應該問。女人孤獨了總會想起以前的戀人,那怕先前的戀人惡習滿腹,總沒有孤獨害怕。

“哦!我明白了,我見到沁荷一定把你的苦心告訴她,並說服她跟她見麵。”阿高得意地說。

“謝謝你!打擾了!我得先走了。”商洛說完,便站身走出了房門。

“走好!不送了!”商洛的身後傳來阿高的聲音,商洛覺得那聲音簡直就是蛆蟲在咀嚼腐亂物時所發出的聲響。沉重而痛苦地鑽進他肉體的每個細胞。

阿高見商洛的背影已經消失於他的房間,一種蘊涵可怕,陰險的冷笑立即凝固於他那張灰色陰鬱的臉上。又一個“偉大”的令人窒息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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