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抽屜裡還放著我死去的小哥哥留下來我童年的油畫。
可是,都過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莫離愁眉苦臉地看著我,她的聲音還是那麼柔,“蔚藍,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麼?我在想我要是你一定會很快樂。”
是啊,我是蔚藍啊,沒有我不敢做的事情不是麼?
“蔚藍,你抽煙的樣子很酷!”
“蔚藍,你打架的時候像小說裡的黑道!”
“蔚藍,我也想把頭發染成彩色!”
莫離,你知道?人間的凡人總是羨慕天上的神仙可以無憂無慮長生不老,而天上的神仙何嘗不羨慕凡人的生活呢?
這個道理我們都懂的,而我又何嘗不羨慕你呢?你有一個那麼美好的家庭,而我,除了現今的囂張叛逆,一無所有。
我覺得莫離是個地地道道的淑女,和她在一起我總覺得自己特彪悍。
莫離吃飯時細嚼慢咽,一頓飯下來一小時快過去了。
莫離走路像貓咪一樣輕盈,她說話有點兒可愛的嗲,見到老師也都有禮貌地微笑問好。
莫離說,這些都是她媽媽教她的,看來她媽媽對她很嚴格呢。
莫離給我講了很多她家裡的規矩家教。“你不累麼?”我問她,我終於明白原來不止我的童年何其不幸,莫離的童年也未必很好。
有些事情不是我們看到那樣的,而往往都是情非得已,被逼無奈。
以前的我何嘗不是個安靜乖巧的孩子?隻不過物是人非,情隨事遷,命中注定有劫難。
莫離搖頭“我都習慣了。”
我想,她大概也渴望獨立渴望自由吧。否則她不會抱著我的胳膊流淚…
自那以後,莫離成了我的好朋友,我願意把她與初曉和西橋一起放在心裡。
莫離會問到我家裡的事,我搖搖頭,想法設法扯開話題。我不會告訴她我其實是個可憐的娃兒。
我討厭彆人的可憐和猜疑。所以,我選擇做一個傾聽者。
轉眼又到了夏天。
我喜歡獨自一人前往學校後山的樹林裡看小鳥聽蟬鳴。
我把手機掛在脖子上,忘了說,自從我瘦下來以後我就愛上了自拍。
所以周末的下午我幾乎會準時自拍。
又是一個豔陽天。
我坐在小山坡上給我最親愛的的初曉和西橋打電話。
我從來都習慣一個人自娛自樂,而且我堅信將來某一天我會成為中國獨立女性的代表。
我的父母拋棄了我,但我不會認為我是最不幸的。反而有時我會感謝他們。
他們讓我明白了很多平常人一輩子無法懂得的哲理。
我必須像個男人一樣帶著一百多斤的大米從鎮上回來,一路上走走停停,偶爾會遇到好心的拖拉機司機把我送回去,當然,直到我有了我的第一輛免費專車~雲之姚的“雲號大汽”。
就在前幾天,我用我的破自行車拉著大米回來的途中,我都習慣性地回頭看看,我在等我的專車。
我意識到,雲之姚不會來了。
而我必須一個人把這件事完成。
儘管我是那麼累,但我也不想連累彆人。所以我拒絕了那個陌生人的幫助。
終有一天,你會像我一樣深刻地明白,自己還靠自己贖救。
你不會想象,一個才讀高一的我從小學五年級就開始一個人做飯吃一個人打掃整個房子,一個人去鎮上換煤氣買糧食。以及水電費也需要我自己交。
當然,這些錢他們都會給我,我說的是我的父母。
我不清楚他們的經濟狀況,所以也無法理所當然地消費。
每一筆打在我卡上的錢我都會記在我的日記本上,我會在將來一筆不差地還給他們。
不要說我如此恩怨分明,你不是我,自然不懂的。
我5歲那年被送往姑媽家,12歲被他們同時拋棄。
我記得有個算命的胡扯,說我活不到15歲,說我一生注定坎坷,可是,我不僅活到了15歲,我還坎坷得相當精彩。
我不相信命,絕對不!
我會讓他們後悔對我所做的一切。
就如同那句廣告詞“哪怕遍體鱗傷,也要活得漂亮”。
這句話至今還是我的個性簽名,我喜歡這種勵誌唯美的話語。
“蔚藍,蔚藍,怎麼了?”聽到手機裡初曉和西橋急切的呼喚聲我才反應過來。
我又走神了,抱歉。
“嘿,剛才看到一隻小鳥從樹上摔了下來。”我胡亂說了個理由,我的謊言總是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是周末,像我這麼大的姑娘一般都愛逛街吧,當然,除了我。
我寧願在炎炎烈日下放空大腦,隨手拍幾張照片。
我不喜歡非主流,卻喜歡非主流式自拍照。
我對初曉和西橋說了很多很多。
比如,我的頭發染成了紫色,就是叭啦啦小魔仙小月那種紫色。
我隻染這一天,因為我要拍照,所以到了下午我會去理發店把頭發繼續染成淡淡的酒紅色,那種隻有在陽光下才可以看清晰的色澤。
我告訴她們,我的“斑馬”被殺了。
就是前幾天的事。
雲之姚還真是個小氣的家夥,斑馬的死,我僅用默哀5分鐘來悼念。
斑馬死得很偉大,他將近300斤的體重為雲之姚他老爸掙了不小的數目。
好吧,斑馬一路走好。
我還告訴她們,開學兩個月我一次架都沒打,理由是我沒遇見看著不順眼的人。
手心不癢癢那是假的。
蔚藍打的不是架,是寂寞。
我給初曉和西橋發了我的恐怖照,紫色的頭發在陽光中顯得格外耀眼,她們說我就是個怪胎。
我笑笑,我的確是怪胎,但我更確定的是,我那些所謂的朋友,他們待我不正如怪胎,因為害怕我發“神經”,所以和我當“好朋友”,她們隻是在和我的拳頭當朋友。
每個班級都有幾個壞女生,她們什麼都不怕。而我,自認為自己就是這個班的女頭頭。
我記得那次我把我們班裡的某好學生打了,是個特臭美的女生,學習很好,但就是愛裝,把自己搞得柔柔若若的樣子成天在那幫男生麵前晃悠。
早看她不順眼了。
於是,一次放學我把她拉到這裡,也就是學校的後山。
我的力氣很大,所以當第一個我的拳頭落在那女孩的臉上時,她的鼻子就流血了。流了很多很多血,大概比她每次來大姨媽還要多。幸好沒塌,否則我哪來錢帶她去韓國整容。
然後,她就哭了,攤坐在地上用手指著我的腦門說“蔚藍,你腦子沒毛病吧,我沒惹你,你憑什麼打我?憑什麼?”
她捂著鼻子哭得稀裡嘩啦,手裡全是血,我遞給她一張紙巾,她不要,仇恨的眼裡流露出“你等著”的訊息。
我就在這裡等著,你來啊。
我說“下次再聽到你汙蔑我,我不會保證割了你的舌頭。”
最後,我掃了她一眼就走了。這隻是一個教訓罷了,誰讓她到處嚼我舌根。
是的,她說我賤,說我憑什麼拽個二五八萬,所以這就是我拽的理由。我就賤給她看看。
我才不會管她,她沒資格。隻要沒死,一切都好說。
後來,那個女生從這個學校消失了,而其他的人似乎也有點兒怕我似的,仿佛我是個會吃人的鬼或者把我當成了精神病人。
誰知道她又說我什麼,我無暇去研究那些弱智的八卦問題。
隻是後來,我的朋友莫名地多了起來。
我以為是那個女生的功勞,後來才發現,完全是因為雲之姚。
有人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麼?
雲之姚這是報複我的手段麼?
那他現在唱得又是哪一出?
“你這樣有意思麼?”我問他,先不提斑馬是如何悲慘地死去,我現在就想問他到底要怎麼才肯罷休。
忘記了那是一個怎樣的下午,我和他記得我是翹課出來的。
我學習成績一般般,不至於墊底,這也是我一而三再而三地鬨騰老師卻沒把開除的緣故吧。
我的中等成績會是我留在這裡的最後籌碼,我記得對我特彆好的那個女英語老師說,隻要我肯學,保證會考上名牌大學。
我哂笑,哪個老師不是這樣教導學生的?
我隻能說,這一切等到我瘋狂夠了再說吧。
我說過,誰也無法阻擋我的路。
陽光打在雲之姚的臉上,他突然靠近我,狹長的眼睛盯著我蓬亂的酒紅色頭發,眼睛眯成一條縫。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我在想,她的生母會是多麼美麗的女子呢,竟生得如此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這個少年,與蔚藍無關。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他像個傻瓜一樣逼進。
“雲之姚,你有毛病吧!”
“雲之姚,你憑什麼那樣說!”
“雲之姚,你啞巴啦!”
我喋喋不休,隻覺得腦袋疼得要命。
昨天去網吧通宵,根本就沒睡覺。
他抬頭看天,用十指和中指對著天空發誓“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絕無半句假話,否則我一輩子不結婚!”
我愣了愣,覺得無奈又好笑,雲之姚還真是傻得可愛呢。
“你知道什麼是愛麼?你認為你每天研究的破問題有意義麼?雲之姚,這樣的你,我隻會覺得越來越失望。”我瞪著他,他曾說過,我的眼睛澄澈而透明,此刻我要告訴他,我的眼睛是暗淡無光的,誰也無法讀懂。
雲之姚真的很無聊。
正像我之前所說,我們學校很多花癡女生喜歡雲之姚,可是,我從未想過,受人矚目的雲之姚會在他空間發這樣的說說:
我喜歡的女生,必須像蔚藍一樣有著彆扭卻詩意的名字;
我喜歡的女生,必須像蔚藍一樣染著彩色頭發到處招搖;
我喜歡的女生,必須像蔚藍一樣頑強固執得像一頭鐵牛;
我喜歡的女生,必須像蔚藍一樣如潑婦彪悍乾練有力氣;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尤其是我看到一夜之間學校多了很多彩色燙發的爆炸頭以後。
“雲之姚,我真懷疑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豆漿還是豆腐腦?”我蹬著我新買的高跟鞋盯著他,雲之姚的膽子越來越大,我並不能像從前那樣指揮他約束他了。
“蔚藍,你敢說你不喜歡我?”雲之姚不要臉地說道,我突然很無語。
蔚藍從來都不想說謊話。
“我覺得你可以再自戀一點。”
然後我們誰都沒說話了,愣愣地看著彼此。
最後。
他說,我要轉學。
我問,哪裡?
你們班。
我忘記了當時自己的表情,雲之姚的風格真的大不從前,我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雙重人格。
變得太快,我很想知道,他的含蓄,他的溫柔,哪裡去了?
腦殘啊你!
雲之姚,你不會成為第二個雕木,永遠,可是你似乎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我突然想起,在很多年以前的雕木。
那是一段讓我記憶猶新的風花雪月。
那年的我,12歲,雕木13歲。
我曾說過,雕木的童年比我還悲慘。
是的,雕木從小生活在孤兒院,直到那年他才被一戶人家收留。
我們都是可憐的孩子。
然後,我們相遇,相識,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