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憶(1 / 1)

名門寵媳 水清伊揚 5078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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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蒸騰,霧氣朦朧。

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我們的407宿舍。

陽台上的主題永遠是各種顏色各種式樣各種年代的鞋子,從大一軍訓時學校裡發的綠色球鞋到上個月剛買的流火版阿迪達斯,從半隻殘破的涼拖到發黴長毛的軍靴。

寢室裡一條窄小的僅能容納單人通行的過道,兩側是我們的床鋪和書桌。

書桌上最整齊的永遠是我的,最亂的永遠是楊三的。也許恰好代表了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從來不學習的我和隻知道學習的楊三。

跟他的書桌相比,楊三的人生就簡單得多了。

沒有女朋友、沒有不良嗜好、沒有逃課記錄,不抽煙、不喝酒、不玩網絡遊戲,就連我們深惡痛絕的早操都堅持做了三年。

在早操這件事上,寢室內部還有另外一種解釋,是為了去看每天負責點名的體育部乾部——肥妞田甜。這個傳言的可信度有四顆星,因為楊三心中的女神是又高又壯又白又胖的虎背熊腰戰鬥型,比如張娜拉,再比如希瑞。

楊三床鋪上永遠不會少的三樣東西:考研真題、張娜拉的照片、衛生紙。其實後兩樣東西是完全沒有聯係的。病懨懨的楊三最常說的一句話是:“頭暈!頭疼!”,然後把包著鼻涕的紙團扔到前鋪張二的臉上。

脾氣暴躁的張二哪怕是在夢中都會迅速坐起來,甩掉臉上的鼻涕紙,嘰裡咕嚕的說上一通夢話,戛然而止後一頭栽倒在床上再繼續睡。

粗略的算了一下,張二睡覺的時間應該是我和陳大的總和。

這個中午十一點起床晚上七點睡覺中午還要兩個小時午休的神人,醒時喜歡枕著那條從家裡帶來的藏紅色毯子,專注的看手機報,完全無視腦後楊三的臭腳,直到再次不小心睡著。

張二是個仇恨社會的憤青。他最經典的話,是一句語速超級快的幾乎咬斷舌頭的:“誰也管不了我我也管不了彆人。”的確,他四年都是這麼臭屁。

班級集體活動他從來都是第一個溜號。

“最堅強的釘子戶”是他這四年中閃耀的光環,如果那次捧著康乃馨向文學院的女生表白失敗不算的話。

正常人完全無法理解這種被驢踢壞腦殼的行為,陳大如是說。

陳大是個很實際的人。

從他四年不疊被子這一點來看,確實如此。

無論被子疊成什麼花樣,最終還是睡覺用的,所以不如不疊。

這個觀點曾經得到了睡覺專業釘子戶張二的強烈支持。

除了看美劇和捏劉超屁股外,陳大還喜歡玩網絡遊戲。

要知道,才入學軍訓時陳大還是個跟著我屁顛屁顛去網吧打CS的人。

大一下學期已經搖身一變成為我們班二號網絡遊戲達人。順便說一下,頭號網絡遊戲達人是隔壁曾經創下半年不出網吧紀錄的姚子,而陳大隻能堅持半個月。

最後陳大看著他們倆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輕歎一聲,轉身投入了電視劇的懷抱中。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下那個曾經是407寢室的老五,後來去了精神病院的馬魯。

馬魯是個內向到不敢正視彆人的人,結果卻喜歡上了班裡最漂亮的女生小靜。用了整整一年時間鼓起勇氣表白,並且開始了無休止的追求,從課堂到洗手間。最後被忍無可忍的小靜男朋友鄰班的瞿帥,糾結幫手在僻靜處結結實實打了一頓。

從此馬魯臥床不起。

醫院體檢的結果是排除外傷,植物性神經紊亂。

開始初步的藥物治療後,馬魯愈加的不正常,時常關了燈獨自在寢室裡梳頭,或者打扮成瞿帥的模樣逢人便問像不像瞿帥。

終於在全班同學的聯名呼聲下被勒令退學。最後的消息是去了精神病療養院。

馬魯走了之後我們宿舍反倒是更加令人懷念。

還記得每天中午十二點,宿舍樓外校園廣播會準時響起的那個聲音是我們一生中最難忘的催眠曲。

還有,每次有人過生日,大家都會狠狠的餓上半天,然後去下館子,用讓服務員吃驚的速度解決完一盤又一盤餃子。

還有,還有……

還有很多的記憶,像一首歌。

一首老狼的《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你說每當你回頭看夕陽紅,每當你又聽到晚鐘,從前的點點滴滴會湧起,在你來不及難過的心裡。

你問我幾時能一起回去,看看我們的宿舍我們的過去,你刻在牆上的字依然清晰,從那時起就沒有人能擦去。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睡在我寂寞的回憶,你曾經問我的那些問題,如今再沒人問起。

分給我煙抽的兄弟,分給我快樂的往昔,你曾經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時光,如今再也不能在一起。

畢業不過百天,再回首竟然恍如隔世。

那些大學裡的點點滴滴,如今看來有幼稚,有惡俗,有瘋狂,也有掙紮。

曾經一起蹲在圖書館門口看美女,結果被對方宿舍集體臭罵。

曾經一起圍剿屠戮床縫裡的小強大軍,戰果是滿滿的一臉盆蟑螂屍體。

曾經一起下了課去網吧上通宵,一起掛科一起補考。

還有很多很多,像是散亂的拚圖碎片。

我們一起拚湊著共同的記憶,共同的大學往事。

往事也是如此醉人。

說好隨意,結果大家還是喝多了。

楊三吃麵條像吃鼻涕一樣的“吸溜吸溜”聲終於把燕子逼瘋。

“你們慢慢聊吧,我先回去了。”燕子起身告辭。

“彆慌啊,咱才剛說到你倆第一次見麵。”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張二哥突然冒出來一句。

我和暫時清醒的陳大把燕子送到樓下。

再回屋時已經是一片狼藉,喝空的酒瓶四處擺放著。

三個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毯上,頗有幾分蘇軾的《赤壁賦》中“相互枕籍乎舟中”的味道。

楊三眼淚汪汪的摟著劉超。

張二兀自說著夢話,不是嘿嘿傻笑兩聲。

我倆小心翼翼的踩著諸多手腳肘膝之間的空當,來到了陽台上。

掏出煙,遞給陳飛一支。

煙圈在嫋嫋升起:“葉四,在那邊過的怎麼樣?”陳飛眯著眼睛問。

“還行吧,終日無所事事。”我一臉的無奈。

“這也不是個長久的辦法,不如來我這裡吧。我哥跟幾個同學一起辦了個廠子,正缺人手。”陳飛抬眼看了看趴在地上打滾的幾個人,低聲說。

“不了,我還是習慣過這種閒雲野鶴的生活,那種高難度係數的活我做不來。”我盯著手裡明滅的煙頭,心裡卻驀地想起了蘇父的那個問題——以後有什麼打算?

這樣浮萍般悠閒而飄渺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我揮揮手把想象中的那絲猶豫趕走:“再說吧,你最近如何?上次見麵的那個女孩相處的怎麼樣?”

陳飛笑了:“我想我大概也要結婚了。”

“草!你們趕著在2012世界末日前製造下一代嗎?”

我狠狠的把煙頭彈出窗外。

“葉四,不是我說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彆整天跟個孩子似的。”陳飛最喜歡的就是仗著早吃幾天奶水,用這種居高臨下的語氣跟彆人說話。

“陳大,我才24。你看看我哪兒有24的樣子?說自己34也有人信吧!”我扒著額頭上的皺紋給他看。

“我說的是心態,”陳飛從鼻孔裡噴出兩道長長的煙柱,“男人該承擔的隻有責任。”擺了個自以為很帥的姿勢。

“少在那裡臭屁了!”我不屑的白了他一眼。

其實我明白,無論扮成熟扮得多像,骨子裡,我還是那個揮舞著樹枝嚷著要威震天下的臭小鬼。

“聽說了嗎?”陳飛問。

“什麼?”我不明所裡。

“周茗1月16號結婚。”陳飛用淡淡的語氣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

我心裡猛地一顫。下個月嗎?

雖然知道她訂婚了,沒想到這麼快竟然就要嫁作他人婦了。

就像小時候脫了褲子等護士打針,明明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可針頭到了肉裡才知道這種痛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我望著遠處的霓虹,夜色濃稠,思念也濃稠。

茗丫頭,當你站在紅地毯上時是否會想起千裡之外的我?是否也會在心中暗問,我是否也在想你?

千裡之外,或許更遠。縱然日夜相守,心不相係,亦是咫尺天涯。

我們兩顆心的距離有多遠?

一定還記得這個問題吧。

也是這樣的冬夜。看夠了動漫,隻好蜷縮在冰冷的被窩裡。距離學校統一供暖還有幾天,天氣已經冷的足以凍死蟑螂。在這種寒冷的時刻,偏偏想起那個有著陽光一樣燦爛笑容的女孩。這一想,便如決堤般不可收拾。

我拿起手機劈裡啪啦一通亂摁:“你與我兩顆心的距離有多遠?”

過了幾分鐘,短信鈴聲響起:“要多遠有多遠!”

我啞然失笑:“小豬,我是問你現在在哪兒?”

“你才是豬!圖書館,乾嘛?”周茗回複。

“我請你吃宵夜,蜀王砂鍋米線!”我的刻意諂媚。

“不去,除非吃麻辣燙!”周茗的故作矜持提出條件。

於是,西門外一排排的麻辣燙小車旁從此多了一對身影。

女的總喜歡吃甜不辣,放很多麻油。

男的總喜歡吃鴿子肚,從來不放辣椒。

……

最後我跟陳飛又在陽台上喝空了一箱啤酒。

歪在客廳的沙發上頭昏目眩,難以入眠。

忽然心有所感,拿起手機,蘇曉蓓的短信如期而至。

“什麼時間回來?”

啟程來之前預料到這場酩酊大醉,跟蘇曉蓓提前請了兩天假。說好了暫停聯係,她還是違約了。

心裡湧起一陣小小的滿足感。淩晨兩點,還有人為我失眠。

黑暗中手機屏幕的背光有些刺眼。

“明天回……丫頭……想我了嗎?”手指幾乎不受大腦控製,我摩挲著回複短信。

蘇曉蓓的電話跟了過來。

“你肯定又喝多了!不是讓你少喝酒嗎!”可以想象蘇曉蓓嗔怪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莫非你就是傳說中的千裡眼?”我醉死不認半壺酒錢。

“傻子,仔細看看你第一條短信寫的什麼鳥語?”蘇曉蓓抓住了我的證據。

沒說幾句,蘇曉蓓就讓我早點休息,掛掉了電話。

我翻看短信記錄,第一條短信竟寫的是“明天胡,明丫頭,先我了沒?”

心裡沉甸甸的,不隻是擔心還有憂傷。

大學時也常跟朋友一起出去喝酒,鮮有喝醉的時候。

喝醉次數少並不代表酒量無邊。

我的酒量如果以啤酒來計量的話,大約在六瓶上下。

常在酒場上廝混的人都有這種體會,當喝到自己酒量的四分之三時,意識逐漸模糊,舌頭開始打結。但是少有人能夠在這時停下往身體裡注入酒精,或者說,身不由己的把最後的四分之一填滿。

而我那時完全沒有這種憂慮。

酒過三巡,腦海中就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周茗的身影。喝得越多,這種刻骨的思念就越強烈,像是毒癮發作,幾乎令人窒息。

最後隻有儘快結束,在宿舍熄燈之前找到周茗,埋首到她濃密的秀發裡,深深呼吸著那沁人心脾的解藥。

周茗離開了之後,解藥隨之化為回憶,隻剩下我中毒日深苟延殘喘。

之後隻好逢酒三分便止,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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