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段小生做扇子的手藝,那當真是了不得的,段小生給幾家鋪子的人看了自己的扇子之後,多半的鋪子都定了一些。
莫慧蝶見段小生將自己的扇子給推銷了出去許多,倒也樂的開心,畢竟是自家的生意,但是說到底心裡還是有些記恨段小生的,好端端的段小生,前段時間那樣的對她,雖說他有錯,她亦有錯,但是真要論起事理來,兩人終究還是扯了個平的。
莫慧蝶在外麵找男人,段小生在妓院找女人,淫夫蕩婦,其實誰都有錯,誰都沒錯,但偏偏段小生那樣對她了,現如今倒還讓自己幫忙去籠絡那尹天峻。
“將我送出去,你當真有一絲不忍麼?”莫慧蝶心裡 憋不下氣,沒事找事,坐在扇坊趾高氣揚的看著段小生,她現在不畏懼他,他正有求於他。
“當然是不忍的,說到底你我夫妻一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就是當日犯了糊塗,我這也不是跟你道歉了,我心裡隻有你一個!”段小生口蜜腹劍,嘴上說的好聽,心裡打的如意算盤可卻未曾考慮過眼前這個女人,他見錢眼開,窮了大半輩子,現在時來運轉,有這樣好的機會搞垮了尹家,將他家財產收入囊中,他怎的不開心,又怎麼能不假意虛偽一番,在自己的老婆麵前忍氣吞聲一番。
莫慧蝶心知肚明,但也不拆穿他,心裡當他是真有一絲情意的,多少他們當年也算是恩愛的,段小生也就是近日才嘗了一點葷腥。
莫慧蝶也不多說話,轉身欲走,後麵的段小生著急的問道:“去哪?”
“這不是去找尹天峻麼,他家不是要納小妾麼,你儘早了準備好一紙休書,我去探探風。”莫慧蝶風姿搖曳,消失在了街道上。
那邊廂尹天峻落魄的坐在小樓當中,心神不寧,季曉曦這日流產,他也後悔的不得了,男人風流的時候,風流的過分,現在經曆了這諸多的背叛,他倒是忽然想要起一個溫暖的家來了。
酒喝到一般,阿彥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慌什麼,怎的了?”尹天峻被阿彥嚇了一跳,心道,莫不是曉曦身子又有何不適了?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背後的椅子都差點打翻。
“段夫人來找您,在門外死乞白賴的要進來,我好生阻攔才攔著了,要是讓夫人看見,必然又得鬨翻天了。自這少奶奶小產之後,夫人脾氣愈發的不好了起來,老爺都勸不住。”阿彥心神不寧的說道,他雖不知道尹天峻跟莫慧蝶有染,但是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一些,兩人的關係有些不尋常。
“她來作甚?”尹天峻道,“將人給我帶去後門。”
一邊說著話,一邊心裡沒了底,一萬兩黃金都送出去了,這莫慧蝶該是還不知足,又來討要好處的吧。這人還當真是貪得無厭,若不是因為這女人是段小生的夫人,他又怎會幾次三番的讓她如此糾纏。
他就怕鬨翻了,大家都臉上無光,段小生這個朋友,他也會沒了的。
尹天峻素來喜好玩女人,但是狐朋狗友卻不多,說起來,他這最要好的朋友便是段小生了,也因此知道段小生跟那親翠兒勾結,相害自己,聽那段小生簡單的解釋之後,他沒有選擇與他決裂,反而是選擇了相信他,依然與他做故人朋友。
門外,莫慧蝶被引到了沒有人煙的後門垂柳之下,近日來段小生連番的軟禁,讓她整個身子都有些弱不禁風,人受了一圈,憔悴了很多,但卻多了一股獨特的風韻。
這莫慧蝶,現在雖然跟閆飛廝混到了一起,但是對尹天峻多少事還有一些想頭的,說到底說起這長相,尹天峻風流倜儻無人能及,說起這溫柔,尹天峻溫柔的是亦是無人能及,加之這家世,誰又能夠抵得上尹天峻呢。
莫蝴蝶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尹家的財產,她當然是看在眼裡的,否則她也不會這樣的費儘心機了,甚至於假意沒有跟自己的丈夫翻臉。
“你到底又來作甚?”尹天峻好不惱怒,看見那靠在門口花枝招展的莫慧蝶,心裡有股無名怒火,他不大女人,也不生女人的氣,但是很顯然,莫慧蝶做的有些過分了,已經超過了他可以容忍的極限了。
環顧四周,冷冷清清,隻有微風拂柳,一切靜好,後門是個安靜地,基本沒什麼人。
尹天峻心裡有鬼,生怕被季曉曦給撞見,隻怕季曉曦再受了刺激,得了重病。
“我能來作甚,你真是個無情之人,你我好歹一場露水姻緣,你玩夠了拍拍屁股就走了,叫我如何是好?”莫慧蝶上前一步,嬌嗔的說道,雙手環住了尹天峻的脖子,好不妖嬈,身子扭了兩下,婦人毫無羞恥之心,隔著衣衫在尹天峻的身上開始磨蹭,撩人的欲火焚身。
尹天峻往後退了一步,卻對不開這個纏人的女人,隻道是:“你我皆是有夫有婦之人,當初是昏了頭腦,事到如今也該是悔改的時候了。我是不想再錯任何是了,我們這事兒,讓小生知道了也不好。我許你的好處,也已經許你了,你再糾纏我,我也不會給你多少好處的。”
“哼,好處?你當真以為我為的就是你的錢,我當你家的金銀珠寶隻是糞土罷了,你要我全拿回來還了。你當真不知我對你的情意?我掏心掏費的對你,現在還來的隻是這些糞土不如的東西?”莫慧蝶怒瞠著眼睛,一臉生氣,雙頰飛紅,讓人好不憐惜。
尹天峻心裡咯噔了一下,隻聽那話,視你家錢財如糞土,這話那般熟悉,不正是季曉曦說過的話麼?
恍惚之間,竟覺得莫慧蝶跟季曉曦的身影重疊到了一起,看的呆了,鬼迷心竅的吻上了對方的唇,喃喃的道:“我知你的情意,我知,我才知!”
偏巧,季曉曦被鏡鸞同阿珠一起扶著出來,兩丫鬟因見主人家心神不寧,心裡憋悶,怕她悶壞,便想帶她出去走走,可巧巧的就撞見了門口這一幕。
尹天峻癡癡的吻著莫慧蝶的唇,季曉曦站在那裡,癡了,也傻了,她本以為尹天峻這樣跟自己道歉,是要改了性子,改邪歸正了,不再風流了,可哪裡想到,尹天峻這是死性不改,不僅僅更加的風流了,玩夠了妓院裡的淫娃蕩婦,現在居然玩彆人家的女人,有婦之夫他都改染指了,那女人偏生還不是彆人,還是段小生的女人。
不知是傷心,還是氣氛,季曉曦心裡仿佛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一口氣險險上不來。
“少奶奶……”鏡鸞一見麵前的情形,一下手足無措。
“咳。”阿珠反應極快,慌忙的咳了一聲,他們始終哦都市要對峙的,現在不能任由少爺這樣胡作非為。
季曉曦心裡一驚,轉身欲走,氣急攻心,卻突然哇的一下,噴出了一口鮮血來。
那邊的尹天峻轉身一見這情形,才知自己手中抱著的不是季曉曦,而是莫慧蝶,這一下真的百口莫辯,有理都說不清了。
慌了神的追想了季曉曦那邊,尹天峻叫道:“曉曦,你怎樣,你聽我解釋!”
莫慧蝶見自己無意之間造成了這樣的混亂場麵,心中甚是得意,看來自己有了個好機會,指不定不僅能嫁進尹家來,說不定還能成為少奶奶,將季曉曦的位置取而代之。
莫慧蝶也不多說話,她比親翠兒聰明的多了,知道這種時候再做糾纏,引起了尹天峻的反感就不好了,她笑吟吟的走了,留下屋子裡那亂作一團的人。
鏡鸞,阿珠同時扶著季曉曦起來,尹天峻追了上來,季曉曦卻往邊上避開了。
季曉曦冷笑一聲道:“那人走了,還不去追去,回來做甚。”一口賭氣的話,冷冰冰的,再不似從前那個說話都嬌滴滴的女人了,這連日來,自她嫁進尹家就沒過過好日子,現在自己的孩子沒了,什麼都沒了,她早已心灰意冷,對自己如此,對尹家如此,對尹天峻更加的如此。連番的遭遇,就是榆木腦袋也該是開竅了,她季曉曦本來就是個保守的人,本來就見不得男人三妻四妾的,原想著尹天峻總有一天會變的,但是現在明白了,什麼都挽留不住尹天峻那顆意欲到處亂飛的心,那是一顆蠢蠢欲動的心,哪裡有脂粉香,它就往哪裡去,今兒這,明兒那,忽冷忽熱的讓人心臟都好不了。
“先彆說著,阿彥去喊大夫來,曉曦我扶你,我跟你解釋。”尹天峻扶著季曉曦。
季曉曦一把甩開了尹天峻的手道,“用不著跟我解釋,你何曾跟我解釋過,你風流放蕩,你本就是那個性子,你娘慣的你,由著你,我不是你娘,你無須跟我解釋。”
季曉曦轉身欲走,偏巧這尹夫人剛好瞧見季曉曦推了一把尹天峻,登時那心裡的怒火不斷的上竄,這個不知好歹的兒媳婦,進了尹家的門,整日裡讓尹家雞飛狗跳,兩個寶貝孫子都被這女人給弄死了,這女人還在這裡作威作福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給他兒子甩臉色看!
尹夫人衝到了季曉曦的麵前,揚起手就是一巴掌:“你這女人當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給我記住了,你現在什麼都不是,彆往自己臉上貼金,整日裡得寸進尺!自打你進了我家的門,我尹家從不虧待你,可就因為你進了尹家門,尹家雞飛蛋打,雞飛狗跳的,從未安寧過。”
季曉曦多少還是有點顧忌尹夫人,但是聽著尹夫人這樣說,心裡不禁有些氣急,泥人都是有脾氣的,更何況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她好好的做著自己,三天兩頭的被人誣賴也就算了,當初也不知是是誰非要讓她進門的,現如今去按都天翻地覆了,哪還會將她當人。
縱然她在不上心,也都知道,尹夫人三天兩頭的張羅著要給尹天峻納妾,眼裡早就已經容不下自己了。
季曉曦氣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終究還是給尹夫人留了一點麵子,卻也沒有在像以前那樣,低眉順眼的,涕淚橫流了,嘴長在他人身上,他人愛說什麼便說去,季曉曦也不想管了,心裡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
“娘,你彆這樣說曉曦,不是她的錯!”尹天峻替季曉曦伸冤。
“不用你說,是我的錯,對不起,婆婆,是季曉曦毀了您尹家!”季曉曦賭氣的兀自承認。
尹天峻上前要抓季曉曦的手,季曉曦躲開,也不再理會兩人,徑自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尹夫人氣煞,大罵:“連點禮數都不懂,難怪會將尹家弄成這樣,還在外麵勾三搭四,這種女人呢,留著何用!”
“娘,你彆這樣說曉曦!”尹天峻急了,也不知那話季曉曦聽見沒有。
“怎的不能說了,哪件事端不是因他而起的?”
“那他也是生不由己。”
“身不由己?”尹夫人大笑一聲道,“身不由己就可以將禍事帶往我尹家了?身不由己,就可以讓我孫子死了?我看該死的是她才對!”
尹夫人尖牙利嘴,一句句話,仿佛是針一樣紮在了季曉曦的心頭。
旁邊的阿珠,鏡鸞拚命安慰,季曉曦全然沒聽見,隻是心裡一陣陣的發冷,竟不知,自己也會落魄到這樣的地步,尹家是再也呆不得了,全世界想著法兒的要她不得好死。對尹天峻也再無念頭了,這樣的男人,怕是永遠不會變的對自己好的,男人冥頑不靈,女人注定受苦,她早就已經在尹家失去了地位,失去了身份,尹家再無一人會歡迎她了。
尹夫人走了,尹天峻懊惱的不得了,來敲季曉曦的門,卻怎麼也敲不開,換來的始終隻有幾句冷言冷語。
阿彥帶著大夫來了,季曉曦也不願意瞧,隻道自己生也不是尹天峻的事,死也不關尹天峻如何,生生死死的,全由她自己做主。
“你若有心,也犯不著來哄我了,倒不如去哄哄你那倚紅樓的沒人兒,紅花弱柳的,比我經不起折騰。”季曉曦說實話,也說氣話,她是個柔弱女子,可經曆了這麼些事兒之後,季曉曦覺得自己都無法再柔弱起來了,她既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何須在仰仗著他們過活?
在裁縫鋪裡的日子,她一個人還不是活的好好的,她有一門手藝,她足以養活自己。既然這地兒的人都不待見她,那她便離開這地兒,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比女人的絕望更加的可怕,絕望可以改變一個人,也可以成就一個人。
尹天峻喊了許久,嗓子都啞了,手都敲的紅腫了,季曉曦一丁點反應都沒有,終於尹天峻還是被阿彥帶走了。
鏡鸞從門外進來,告知少爺已經走了,擔憂的看著季曉曦,她有些畏懼季曉曦。
以往的季曉曦終日裡以淚洗麵,總是在哭,而今日的季曉曦,似乎跟往日有些不一樣了,她竟然沒有落下一滴眼淚,僅隻是眼眶微微的泛紅。
阿珠擔憂的小聲問鏡鸞,“少奶奶怎麼了?”
“我不再是少奶奶了。”季曉曦突然開口說道,“鏡鸞,給我準備筆墨紙硯,我要寫點東西。”
“什麼東西?”鏡鸞有些畏懼。
“沒什麼,隨手寫點東西。”季曉曦想寫休書,但是知道若是自己寫休書,被鏡鸞聽見了,鏡鸞必然不會去準備的,所以乾脆隱瞞了。
不多時,鏡鸞便準備好了筆墨紙硯,季曉曦提筆就寫了一封休書,最後簽上了自己的性命,將休書裝在了信封裡麵丟在了桌子上麵。
隨後季曉曦又開始收拾東西,兩個丫鬟多少也認識幾個字,看見休書兩字之後,都被季曉曦給嚇著了,慌忙問季曉曦是什麼意思。
“我打算離開尹家。”季曉曦道,“這天大地大的,不是沒了尹家我季曉曦就活不下去的。”
鏡鸞跟阿珠擔憂的勸說。
季曉曦說自己呆不下去了,這樣下去,自己始終都沒有好日子過的,她倒不是怕自己沒好日子過,但是她著實受不了這樣夠勾心鬥角的日子,既然尹天峻對自己沒有什麼眷戀,那麼她也沒有什麼眷戀尹天峻的。
鏡鸞跟阿珠沒話說,說到底,季曉曦的脾氣怎樣,她們比誰都清楚,季曉曦的為人怎麼樣,她們更加的清楚,季曉曦所受的委屈,彆人不知道,但是她們都知道,也心疼季曉曦這樣的好小姐。
也許隻有季曉曦離開才是最開心的,所以鏡鸞跟阿珠再沒多說什麼,幫助了季曉曦偷偷的整理東西。
季曉曦不打算帶走任何尹家的東西,換上自己從娘家帶來的衣服,又將自己頭上的銀簪金飾的都給摘了去,唯獨拿了一些娘家陪嫁過來的嫁妝,簡簡單單的收拾進來包裹裡麵。
她不想貪尹家的任何便宜,她的真心早就已經被狗吃了,但是她還記得當初她的心意,她尹家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權,隻不過現在心已經死了,再起不了波瀾了,當時自己死了一回,再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