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晉如愁身上的傷已被包紮好了,此時此刻,他正躺在床上昏迷著,這傷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夠痊愈。
關於念君的事情,沈劍南與聶柔柔也已都向驚鴻說清楚了。
既然現在,念君是被謝雙與申敏捉走,她就不可能繼續呆在這裡。
她必須去救念君。
沈劍南想為靖寧鏢局的人報仇,隻是沈劍南不是驚鴻的對手,如果沈劍南堅持要報仇的話,其結果隻可能是沈劍南死,且晉如愁一直阻止著他與驚鴻打鬥,所以這一方矛盾隻好暫時放下來。
天已將黃昏了,夕陽掛在天邊,帶著一抹醉人的嫣紅,仿佛是少女腮上的胭脂,帶著幾分動人與魅力。
驚鴻一個人在屋子裡收拾東西,現在她要去追謝雙和申敏,要去碧嶺山莊救念君,她一麵收拾著東西,一麵想著,念君,千萬不能出事。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幾聲扣門的聲音。
念君說過,如果門外有人扣門,就意味著屋子外麵有人,有人想進屋子來與她說話。
於是驚鴻起身,走到那門後將門打開。
有些出乎人意料的是,屋子外麵站著的人是聶柔柔,此時此刻聶柔柔就這樣站在屋子外麵,看著驚鴻的臉,臉色有些奇怪。
“驚鴻,我有話想與你說。”聶柔柔忽然向驚鴻說了這樣一句話。
驚鴻看了聶柔柔一眼,然後隨著聶柔柔走了出去,離開了這戶農家,出了竹籬笆門,走到這農家不遠處的一片鋪滿了青青的小草的地麵上。
驚鴻不喜歡說話,所以驚鴻一直很安靜,聶柔柔卻不一樣,聶柔柔一向是個喜歡說話的女孩,但這時的聶柔柔,臉上有種彆樣的安靜,安靜之中,似乎又帶著些某種讓驚鴻看不透的情素。
草地一路向前麵延伸,天邊的夕陽仍然那麼紅,那麼豔,灑下一片紅色的光輝染紅了這片土地,泛著令人神往的豔麗。
兩人一直走著,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在身邊的聶柔柔忽然轉頭看了看驚鴻,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道:“驚鴻,昨天晚上,晉師兄和你出了哪裡?為什麼你和晉師兄消失了整整一夜?”
昨晚?
驚鴻首先想起的是那痛徹心扉的苦楚,然後是謝雙和申敏的為難,以及晉如愁……是他幫助了她,然後……她就幾乎是迷上了晉如愁的心跳。
是晉如愁的心跳,以及那溫暖的溫度……
不過……
驚鴻回頭看了聶柔柔一眼,卻並不回答聶柔柔的話。
她根本就沒有義務去回答聶柔柔的提問。
聶柔柔見她不回答,卻也沒有追著問下去,而是深深地看了驚鴻一眼,繼續問道:“驚鴻,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了晉師兄?”
驚鴻心裡一怔,愛?
愛是什麼?
仿佛記得,許久以前,念君似乎提過“愛”這種東西……
愛有很多種,像阿柔姐姐和晉如愁哥哥呢,屬於男女之間的愛。這種愛一般發生在男人與女人之間,當一個男人看到一個女人,或者一女人看到一個男人時,心裡一直‘咚咚咚’地跳時,或者時時刻刻地想著那個人時,就表示那個人愛著對方……
阿柔和晉如愁之間的愛?
愛了又會怎樣?
曾記得,念君似乎說起過:“然後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就會一起生活,生孩子,一起變老……”
這……就是愛嗎?
現在聶柔柔問她,她是否愛著晉如愁,那麼愛,就是在看到晉如愁時,心會“咚咚咚”地跳動?或者是時時刻刻想著晉如愁?愛了以後,就會和晉如愁……一直生活?與他一起……生孩子……一起變老?
驚鴻的心,怦地一跳,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她倚在晉如愁的懷裡,靜靜的,輕輕的,聽著晉如愁的心跳,感受著晉如愁那令人安心的體溫……
這是什麼感覺?
為什麼這種感覺這樣奇怪?
聶柔柔見驚鴻久久不回答她的話,而且見驚鴻一直在發怔,聶柔柔的心也沉了下來。
驚鴻這迷惘的模樣,看來她是不明白什麼是“愛”了……
隻是……隻是驚鴻的眼神,這種感覺,聶柔柔是明白的。聶柔柔也是女人,女人了解女人,聶柔柔知道,驚鴻的心裡,對晉如愁不是沒有感覺的。
“你愛晉師兄,對不對?”聶柔柔的聲音沉了下來,繼續問道。
驚鴻的臉上仍然帶著那份惘然,愛……她愛是不是在愛著她呢?
驚鴻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我不知道。”
聶柔柔的心再次沉入了穀底。
不知道的意思,多半就是不確定,既然不確定,那麼在驚鴻的心裡,就不是沒有那種感覺的。
聶柔柔突然停住了腳步,抬起頭盯著驚鴻的臉。
見聶柔柔停了下來,驚鴻也定住了,回頭看著聶柔柔。聶柔柔堅定地看著,一字一句道:“驚鴻,你聽著,我不管你是不是愛著晉師兄,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晉師兄是我的!我愛晉師兄,很愛很愛!我是絕對不會將晉師兄讓給你的!”
聶柔柔那秀美的臉龐因激動著漲得通紅,那雙秋水般的眸子裡,似乎也有什麼東西在隱隱約約地閃爍著,星星點點的,驚鴻微微一怔。
她有些奇怪,有些茫然,有些詫異,為什麼?為什麼聶柔柔會這樣激動?為什麼她要對驚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愛晉如愁是她的事情,與她驚鴻有什麼關係?她為什麼要與驚鴻說?
就算……就算驚鴻愛晉如愁,那也是驚鴻的事情,什麼叫做“不會將晉師兄讓給你。”?!
驚鴻不明白。
當然,對於不明白的事情,她也不會再去深思。
她隻是淡淡地看了聶柔柔一眼,淡淡地說道:“這與我無關。”
“有關!”聶柔柔激動地說道。
驚鴻又是怔了怔。
聶柔柔銀牙輕輕咬著她那紅紅的櫻桃般的小嘴,一雙美麗的眼睛裡終於忍不住落下兩顆淚水,她突然搖了搖頭,喃喃說道:“你不明白!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你殺了那麼多的人,你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晉師兄是不會喜歡你的!今天早上晉師兄會幫你,那也隻是因為晉師兄可憐你,他根本就不喜歡你!他覺得你可憐,同情你,才會幫助你!”
這句話像是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驚鴻的心頭。
可憐……
晉如愁一直在可憐她?
可憐的意思,驚鴻明白,非但明白,她還一直深深地為這兩個字所恐懼,她從小到大,都沒有任何人的可憐,也不需要彆人的可憐。同時,她也不會去可憐彆人!可憐她?!她是誰?居然可憐她?!
驚鴻的臉色微微變了。
聶柔柔繼續重複了一句:“總之晉師兄是絕對不會喜歡你!你不要對晉師兄癡心妄想了!你傷了晉師兄,你殺了那麼多的人,晉師兄是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這句話,聶柔柔就轉身,不知道為什麼,淚水就從聶柔柔眼裡溢了出來。聶柔柔卻不顧臉上的淚水,往回一路疾跑回去。
驚鴻一個人呆呆地站在草地上,紅色的夕陽靜靜地照著她的身上,在她的身邊拉出一道長長的,帶著些寂寥的長影。
夕陽那麼紅,那麼豔,又那麼淒婉,仿佛是無數的血液凝結,帶著血樣的美與悲……以及一絲淒厲。
可憐?
驚鴻的眼睛裡,突然掠過一絲冷色……
……
天已黑。
靜寂的屋子裡,一張鬆木桌上,一盞油燈在靜靜的亮著,將這原本漆黑的屋子帶來幾分可貴的光明。
鋪著柔軟的床褥的木板床,晉如愁仍然昏迷著,他的臉色因失了血而顯得有些蒼白,他是輕輕地閉著眼睛裡,看起來有幾分寧靜,可是那份令人安心的溫和,即使是在他昏迷之中,依然可以讓人感覺得出。
聶柔柔一直守在晉如愁的床邊,這會兒已累得睡了過去,正趴在晉如愁的床上安靜地睡著。
沈劍南從屋子前經過,隔著那打開了半邊的木窗,借著屋子裡昏暗的燈光,他看到了這屋子裡的人,看到了昏迷的晉如愁,以及趴在晉如愁床邊睡著的聶柔柔。
這畫麵實在是太過於安靜了,安靜得讓人不忍心去破壞。
沈劍南的心裡,卻泛出一絲絲憂鬱。
聶柔柔……
柔柔的心底,當真隻有一個晉如愁嗎?
柔柔真的那麼愛著晉如愁嗎?
她是為了晉如愁才從家裡逃出來,昨天晚上她發現晉如愁和驚鴻一起失蹤後,聶柔柔就當著他的麵一直哭,一直哭,哭得那麼無助,那麼傷心,連著他的心都碎了。
為什麼的有人,自己那麼愛著,那麼愛著,拚儘自己的一切想去好好地守護,決對不會忍讓她受到一點點的傷害,但她卻不愛他。那個晉如愁卻讓她這樣傷心,這樣難過,但,她就是愛著他,,就是愛得那麼一無反顧。
上天真的那麼不公平。
沈劍南彆過頭去,不再看屋子裡的人。
他走過窗邊,走到門的前麵將門輕輕打開。聶柔柔許是累了,現在也沒有醒來,沈劍南不覺走到了聶柔柔的麵前,聶柔柔睡得那麼安靜,她的眼角還帶著點點令人心疼的淚痕。
“晉師兄……晉師兄……你喜歡的人是我……是不是……”聶柔柔睡著,喃喃地夢語,聲音裡帶著些乞求,帶著些害怕,仿佛晉如愁真的就這樣離開她了。
沈劍南的喉頭一動,有什麼感覺從胸口一湧而出,他的手不覺握緊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突出。
晉如愁!
沈劍南不覺輕輕地走到聶柔柔的身邊,看了聶柔柔一眼,又緩緩靠近聶柔柔,伸手點了聶柔柔身上的睡穴。
聶柔柔沉沉睡去。
沈劍南輕輕地將聶柔柔抱起,將聶柔柔抱出了這間房間,小心地將聶柔柔送回她自己的房間,照顧她睡下。
…
夜已深。
屋子裡的那盞煤油燈還在燃著,聶柔柔已離開了這間房間,隻有晉如愁一個人還在靜靜地昏迷著。
屋子裡很安靜,突然,那扇剛才被沈劍南關好的門,被一雙美麗的,宛如白玉雕成般的手推開,一道宛如驚鴻般幽麗的白色身影出現在了這門的後麵。
驚鴻來了。
驚鴻站在門外靜靜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晉如愁。
這,是驚鴻第二次傷晉如愁。
第一次時,驚鴻要殺聶柔柔,晉如愁不顧自己的安全,以肉掌握住了驚鴻的劍,這驚鴻的劍刃所傷。
第二次時,驚鴻同樣準備殺聶柔柔,同樣的,晉如愁不顧自己的危險,竟然以血肉之軀生生地擋在了聶柔柔的身前,讓驚鴻的劍刺入他的身體裡。
兩次傷晉如愁,都是因為晉如愁在保護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很愛他,很愛他的女人。
一個也許他也很愛的女人。
驚鴻的心,流過一種感覺。
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隻覺得這種感覺流過心頭時,心裡很不好,不好,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這是怎麼回事?是怎麼回事?如果……如果念君在就好了,因為念君一定會告訴她,這是什麼感情,念君還會告訴她應該怎麼去做。
念君懂得那麼多,他一定可以教她。
隻是……念君並不在這裡,念君被碧嶺山莊的人抓走了,她必須去救念君。
那邊的晉如愁仍然在昏迷,沒有看到站在門外的驚鴻。
驚鴻靜靜地走入屋內,不知不覺地在晉如愁身邊的那剛才聶柔柔坐過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晉如愁,這樣溫潤如玉,能隨時令她安心的臉龐,現在卻是這樣蒼白。
驚鴻忽然想起他的心跳,想起那他胸膛的溫度。
不自覺地,一個念頭從她的心裡掠過,然後,她伸出了那個美麗的手,輕輕地揭開他的被子。昏迷中的晉如愁自然沒有感覺到驚鴻的動作,他還是那樣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