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暖,沁暖……你慢點兒啊,有什麼事在這兒說吧,這兒又沒外人。”宋紅袖好奇,怎麼今天一個二個的都跑來找自己,而且還都是一見到自己就拉著自己往一邊走的?
“宋姐姐,彆的我也不多說了,外頭有官兵搜來,說有人報官,說你犯了王法,要來抓你,他們已經到了前院兒了,整個紅香院也都被包圍了,你趕快想個辦法逃出去吧!”自從宋紅袖幫過她和阿啟一次之後,沁暖和阿啟兩人便一直感念在心,想著有朝一日若是宋紅袖有什麼困難,他們倆無論如何也得報答這份恩情。沁暖自然了解宋紅袖的為人,這明眸善睞的女子,怎麼說,也不可能做那種傷天害理的違背法紀的事情的,如今好人就要遭難,她怎麼能束手旁觀?
宋紅袖聽到沁暖講完這一番話,眉頭非但沒有皺一下,更沒有露出半點憂鬱之色,反而淡定地彎了眼眉,笑著安撫這個比自己小一歲的姑娘,“沁暖啊,我宋紅袖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沒事的,你快回去練習技藝吧,不許偷懶哈,過兩天姐姐我可是要考你的!”
“哎,可是……送姐姐……”沁暖還有話要說,宋紅袖知道那姑娘是擔心自己會被抓,好心來報信的,可是現在這種情形,紅香院四麵被圍,自己現在根本就無處可去,也無法脫身了。而且,既然已經是四麵楚歌聲了,自己索性就將錯就錯,不躲不閃,讓那些官兵把自己帶回衙內去,這樣,宋柒鬱豈不是就安全了?
當然,宋紅袖又不傻,才不會做那種自己送死的事情呢。她沒有犯事,心中又無愧,所以就算是上公堂,她也是不怕的。再者,當初自己被常小黑送到這個時空來之前,常小黑可是親口答應過她三個條件的,要是她遇到了什麼危險,隻要召喚一下常小黑出來就好了。
常小黑查過生死簿,她宋紅袖要活的年歲,還長著呢。
既然打定了主意不打算躲避什麼,宋紅袖就好心情地又轉回小廚房,背著胖大廚偷偷在廚房裡搜羅了一大堆吃食坐在外頭平日裡擇菜的石桌旁笑眯眯地吃早餐。
官兵闖進來的時候,宋紅袖恰好把最後一口糕點吃完。
“喂,那個喝茶的,把你的麵紗拿下來給我們瞧瞧!”院子門口,一個官兵用手指指著她臉上的麵紗,讓她取下麵紗。宋紅袖眯細了眼睛,聽到有人說話,卻並不著急轉頭看,依然自顧自的把手裡的那杯還燙著的浮羅春茶湊到鼻下嗅了嗅,而後另一隻手掀了麵紗湊到唇邊,一飲而儘。
小巧的青瓷杯子被輕輕放在石桌上,發出細微的響聲,宋紅袖從石凳上站起來,轉過身,伸出右手緩緩取下麵紗,一張完美無瑕的臉便暴露於晨起柔和的光線下,那是恍若謫仙的美,她偏頭微微翹起嘴角,輕啟朱唇:“官爺,有事麼?”
那個指著宋紅袖的官兵看得眼睛都發直了,聽到宋紅袖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尷尬地喉結一動,將口水咽回去,才轉頭展開身後官兵遞上來的那張通緝逃犯的紙張迎著陽光對比宋紅袖來看。
“這畫像上的逃犯就是這個女子,抓住她,送回衙門去咱們好領賞!”那官兵將目光從紙上移到宋紅袖的臉上,又移回紙上,片刻,便下出定論,揮手要手下捉人。
“我又犯王法,你們憑什麼無緣無故抓人?”宋紅袖佯裝惱怒,嚷嚷著,委屈得蹙起眉,泫然欲泣。
“犯沒犯王法可不是你自己說得算的,有什麼冤屈,到衙門裡再哭訴吧,到時候有你說的時候!帶走!”兩個身材高大的官兵上前扭了宋紅袖的手在背後,宋紅袖心有不滿,稍一用力掙紮,甩開來,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的不滿:“本姑娘腿腳好得很,又沒有毛病,就不勞煩二位了——你們要帶我去哪兒,我自己走便是!”
宋紅袖這回被抓,招搖得很,她被官兵帶著從紅香院裡繞了一圈兒出來,霎時間便傳遍了整個紅香院上下。宋紅袖的美貌在這紅香院裡,知道的沒有幾個人。若是掐指算一算,也不過就是阿啟沁暖紅香和大廚這四個可靠的人見過她麵紗下的麵容而已。而這四個人,沒有一個會去因為一張通緝告示上的女子畫像與自己相貌相似便去官府告發自己的。
她宋紅袖彆的不成,這識人的本事,倒也是不差的。她不會輕易讓彆人看到自己的容貌,除非是她十分放心信任的人。
……對了,見過她麵孔的,除了宋柒鬱和這四個人之外,還有一個……
宋紅袖坐在衙門單獨關押重犯的牢房中細細回想,竟想起,那顧儒飛也是知道她真實相貌的。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宋紅袖便開始懷疑起來,難不成……是顧儒飛那個小賊為了那官府幾兩賞銀就出賣了自己?
宋紅袖對手指,琢磨著,這人雖然看起來不怎麼靠譜,渾身上下都是疑點,但是,他也不像是那種會閒的沒事出去給彆人家找麻煩的人啊……
宋紅袖再一想,難不成是自己前幾天摔碎了他的玉佩,從此就和那人結下梁子了?嗚啊她原本還以為那顧儒飛雖然是個偷東西的,但好歹也算是個真君子了——難不成,真是那顧儒飛告的密?
要真是如此,宋紅袖有些咬牙切齒的想,等她出去了,她一定要找那廝好好算算這筆賬不可!
不過嘛,這個想法也隻是想想而已,她心裡清楚,顧儒飛就算來曆再像個謎題,就算他這個人再不靠譜再對她摔碎玉佩的事情耿耿於懷,他也不會去當那個告發者的,因為每天晚上宋紅袖都和他呆在同一個屋簷下,她做了什麼沒做什麼,他最清楚不過,他就算會說謊,也不會拿她的性命開玩笑。
宋紅袖這麼一琢磨,心情倒是好了許多,宋柒鬱現在恐怕已經知道了自家閨女鋃鐺入獄的消息了吧?這祝國都城說小不小說大倒也不大,各種消息傳播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咂舌,就算宋柒鬱不想知道,她也是隻要往人群裡那麼一站,便能聽到不少情況的。
不過嘛,宋紅袖倒是也沒指望著宋柒鬱來救她從這種暗無天日還有耗子各種蟲子和蛇的地方把她救出去,宋柒鬱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她如果來救自己,成功了倒還好,若是失敗了,母女倆就隻能在牢裡大眼兒瞪小眼兒的份兒了。
到時候就算是有齊王側妃的身份在也救不了她的命了。
宋紅袖想要弄清楚阿尼婭公主的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可不想做個冤死鬼,莫名其妙地因為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給那什麼迷羅國公主做陪葬。
衙門的牢裡是分不出白天和黑夜的,地牢裡到處都是鑽來鑽去的老鼠,它們在梁上嗖的一下跑過去,或者在你坐的草堆地下忽的探出頭來瞧瞧你,又沒入草堆裡不見。那些小東西,原本是宋紅袖最害怕的,可是當她在牢裡呆了幾天之後,她卻忽然覺出了它們的可愛之處。
這裡的人與人之間也許不能和平相處,但是那些鼠輩和宋紅袖,卻是兩不相擾的。大約是因為宋紅袖是板上釘釘的將死之人了,所以每天送來的飯倒還不差,有魚有肉,葷素搭配合理,甚至,有時候還能喝到香濃可口的湯——這些對於宋紅袖來說,都是意料之外的收獲,所以,既然沒毒,她自然樂得享用。
東西多了吃不完怎麼辦?沒關係,宋紅袖會把東西用一個打破了一角沒人要了的瓷碗放在牢房一角,裡麵放著她吃不下的食物。送飯的人走了之後,那些鼠輩就會嗅著食物的香味從四麵八方鑽出來,爭搶著飽食一餐,吃完就各自散去,誰也不打算打擾到誰。
這樣的和諧,倒也讓人覺得生活其實也是很美好的。當然,如果現下她不是在牢房裡等待著三天之後被午門斬首的話,一切都會變得更加美好。
宋紅袖剛被押送到牢房裡的時候,有人來提審過她,問她是如何殺人的,問她與那阿尼婭公主有何等深仇大恨要劃花了人家的臉然後再一刀斃命的。
宋紅袖呆了呆,迷茫地重複:“你是說,阿尼婭公主是被劃花了臉然後一刀斃命?”
“哼,你自己做了什麼事情你自己心裡還不清楚麼?有人看見你匆忙從阿尼婭公主的房內出來,驚惶逃竄——你說,大半夜的,你去阿尼婭公主房裡做什麼?”
“我哪裡知道啊,大半夜的我還在屋裡睡覺呢,誰又那閒工夫去什麼客棧裡見什麼公主,我和她又不認識,最多也隻是聽街坊裡一些傳說罷了,我一個紅香院裡的小打雜的,能和異國公主有什麼瓜葛?”
這個衙門的公差倒還算有些良心,竟然沒有再問什麼,也沒有像宋紅袖前一世看的電視劇裡頭演的那樣嚴刑拷打她,什麼辣椒水老虎凳什麼酷刑都統統沒有用,那人疑惑地瞅了她兩眼,轉身拂袖而去。
接下來便有人將宋紅袖又帶回牢裡去了。
宋紅袖納悶的很,剛才那個公差審案審的馬馬虎虎,倒是很不像那麼一回事——也或許,是那人看自己是一介弱女子,發了善心?
切,這無緣無故的連人都抓了,還說什麼發善心不發善心的呢。估計是沒有自己簽字畫押的口供,這衙門一樣能手眼通天,有給自己定罪的法子……
誒,想這些有什麼用呢?這種淒淒慘慘戚戚的地方,她如果能出去,要麼就是放了她,要麼,就是該死了。現在已經是宋紅袖入獄的第四天了,她看不見地牢外麵的天空,也無法猜測時辰,隻是每次有人給她送飯的時候,她會湊上去問一句,這位大人,現在是何日何時了?
那人答她,我不是大人,不過我倒知道,住在這間天字號牢房裡的重犯,大多活不過七日,姑娘,你還有三日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