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DO”茶餐廳一樓內,稀稀落落地坐著些客人。這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時間。店內正反複地播放著一首不知名的法文歌,聽上去很熟悉,旋律輕柔傷感,女聲沙啞低沉。但於鬥鬥根本不懂得欣賞這些,一心隻想要關心我的事。
“趙娟,”她問我,“你跟方成到底怎麼了?”
“我覺得這裡的空調有些冷。”我說。
“我這個位置比較不冷,”蘇眉站起了身子,“我們換一下。”
“不了。”
她攏了攏裙子坐了下來。
“他外麵有女人了?”於鬥鬥試探道。
“我不知道。”
於鬥鬥深吸了一口氣:“那就是有了。”
我咬牙沉默。
“你怎麼搞的趙娟,快要到手的男人都能被人拐走了?”於鬥鬥激動:“你們一起六年了,都六年了,就要談婚論嫁了,雙方家長都見了,怎麼會在這節骨眼出事?”
“我不知道。”我從喉嚨間發出了幾個難聽的音節。
場麵突然陷入一種僵硬的沉默之中。
“告訴我,這到底都發生什麼事了?”蘇眉輕聲地道,伸出手來握住我冰冷的手指。
我突然有種想要哭的衝動。
“不要再問我了。”
“那你叫我們出來乾什麼?”於鬥鬥有點生氣。
“我一個人待著害怕。”
於鬥鬥愣了一下,站起身子坐在我身邊,伸出兩條肥手臂抱住了我因為冷而微微發抖的雙肩:“你不想說就彆說了。”
我強忍著情緒,低聲抽泣起來。好不容易穩定了自己的心神,我說道:“這些天我找私家偵探查方成了……”
她們深吸了一口氣。
“……他外麵有個女人,叫林佳佳,懷孕三個月,住在海琴灣四棟第三十六號……”我試圖用平靜的語氣,“算起來他們斷斷續續在一起已經八年,是高中同學,初戀。”
“這麼說你還是第三者了?”於鬥鬥衝口而出,蘇眉狠狠瞪了她一眼。
“會不會是你誤會了?”蘇眉安慰我:“你應該向方成證實一下。”
“證實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我說。
於鬥鬥急了。
“難不成你就這樣忍下去?”她問我。
“你可以試探一下他。”蘇眉好心建議:“千萬不要透露你用私家偵探調查他的事。隻要你不說,他就不會知道。”
“行得通嗎?”我抬頭望著她的眼睛。
“方成以前不是跟我們吃過飯嗎?”於鬥鬥說:“才聊了幾句我便知道那家夥賊聰明賊狡猾,不然也混不到美妍藥業區域總經理的位置。就憑趙娟那智商那情商,能瞞得過他麼?”
“驕傲是他的弱點。”我苦笑:“他不會想到我精明了一次。”
“那我寧願你糊塗一輩子。”蘇眉有點難過。
於鬥鬥歎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他有問題的?”她問我:“這真的太不像你了。”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三個月前,我辭職了。”沉默了好久,我說道:“他說會養我一輩子,讓我衣食無憂,不會無枝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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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我在順德工業園一家規模比較大的製衣廠做財務助理,上司是一名外貌身材媲美韓國偶像劇男一號的萬人迷,但我們辦公室每個人都憎恨他。某天,在我忙得頭崩額裂的時候,他把我喊進了辦公室,然後聊了半天關於製衣廠未來的拓展計劃。
“趙娟,關於這點你怎麼看?”他問我。
我遲疑了一下:“很好。”
“在這裡工作,你有沒有覺得有點憋屈呢?”他突然蹦出了一句話,我愣了一下,開始有點戒備了。
“我挺喜歡這份工作的。”我說。
“錯了。”他搖了搖食指:“你適合更大的發展空間。我們公司正在進軍擠出機市場,新廠就在清源新工業區,那邊極度需要高端人才。所以我推薦了你。”
“擠出機?”
“嗯,”他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你將會在車間工作。”
這是一份令人折壽的工作,在車間沒日沒夜地熬了三個月之後,我便遞交了辭呈。據說我原來的位置被一個騷貨頂上,她便是那家夥的新女朋友。他有數不清的女朋友。我以前一個要好的同事跟我抱怨,自從那騷貨頂替了我的位置之後,辦公室的人都對他敢怒不敢言了。
自從答應了養我一輩子之後,我跟方成便多了更多的相處時間。在他上班的時候,我便窩在家中看書聽音樂跟網友聊天,小日子過得很舒服。直到有一天,方成的手機突然響起,手機屏幕上麵顯示了“小盆友”三個字。這是一個陌生人的號碼。
那時方成正在浴室洗澡,我見他不方便接電話,便擅自按了通話鍵:“你好,我是方成的女朋友,請問你找他有什麼事?”
那邊沉默了半晌,便一下掛上了。
我訝異地拿著手機,看著那個號碼愣了一下,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種莫名的不安。之後我嘗試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過去好幾次,那邊似乎已經對我有所戒備,每次都趕緊掛上,有時還索性關機。
我開始忍不住偷偷翻查方成手機上的各種資料。他的朋友圈跟我有很多很多的交集,他每一個朋友我都幾乎了如指掌,但是從來不知道有“小盆友”這個人的存在。他到底是誰?是男還是女?他為什麼找方成?為什麼掛我電話?方成到底有什麼東西在瞞著我?
終於有一天,我翻出了一個名叫“小盆友”的加密相冊,並在密碼處緊張地輸入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
無果。
幾天之後,我找上了私家偵探。
女人對於愛情,有一種天生的直覺。即使最笨的女人也是如此。我愛了方成這麼多年,到談婚論嫁才發現他出軌的事,足以證明他隱瞞能力有多高深。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除了光明正大的未婚妻身份,我根本沒有足夠的籌碼去跟那個女人爭,畢竟她實實在在地懷孕了,而我沒有。
當天見過我兩位密友之後,我便精心策劃,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破天荒地穿上了性感的睡衣,躺在床上擺出了誘惑的姿勢。方成一下班便看到這樣的我,表情哭笑不得。
“趙娟,”他伸手寵溺地撫了撫我的頭,“你那漿糊腦袋又在想些什麼鬼主意了?”
“我想幫你生個兒子。”我伸出雙臂圈住了他的脖子,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我感覺到他溫溫的鼻息,以及加速的心跳聲。
他伸手拉鬆了領帶,聲音有點沙啞:“女兒不行麼?”
“可以。”說完,我吻住了他。他輕輕推開我,習慣性地想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我按住了他的手。
“我想幫你生個孩子。”我儘力用撩人的眼神看著他。
“我們可以等到結婚之後。”他說。
“我不是你未婚妻嗎?”
“大著肚子穿婚紗不好看,這是你說的。”
“我反悔了不行嗎?”我急了。
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趙娟,”他說,“你今天很不對勁。”
我彆過臉:“我沒有。”
“發生什麼事了?”他從背後溫柔地抱緊了我,輕輕地吻住了我的耳垂。想到他也曾對另一個女人做過這一切,我有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我有個朋友,”我說,“她老公出軌了。”
“然後呢?”他順著我的脖子吻下去,似乎一點也不受我的話題影響,掩飾得滴水不漏。
“然後他們離婚了。”
“哦。”他的雙手開始不規矩起來。
此刻,我有種想裝傻到低的衝動,想催眠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然後告訴自己還是當初那個全世界最甜蜜的女人。可是我做不到。
我轉過了身,突然捧著他的臉用力地吻了起來。他似乎意料不到我的驚人反應,身子僵了一下,隨即進入了亢奮的狀態,一下將我推倒在床上,用力地拉扯我的衣服。
那天晚上,我們做了三次。隻有第一次沒有帶套。
一個星期之後,我留下了一疊厚厚的調查資料與一封信,收拾好東西搬出了他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