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正在觀賞一部美好的電影時,突然影像停止,卡碟了。鐘韻薔的舉動生生地剪斷了我們之間的紐帶,由不得我做任何延續。她走後,我思考了半天她的話,想: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無論你做什麼,彆期望她會有良心發現忽然被感動之類的想法。
可是,被一個喜歡的女孩拒絕確是一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一想到鐘韻薔拒絕我的神情,內心就極度不爽。無情,我能接受,無趣,就令我難堪了,就不能換另一種拒絕的方式嗎?
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劉儲卻遠在他鄉,想找個能傾聽的人隻能通過電話。我不想向劉儲訴說,說了他也解決不了我的困境。這時,我想起了林纖春,也是奇異,我在最得意和最失落的時候總是會想到她,笑得時候想讓她分享,哭的時候想讓她安慰。而更為難得的是,兩種情況之下,她都懂得用心聆聽,能有這樣的一個朋友,這確實是我的福氣。
她耐心聆聽了我的哭訴,幫我分析了我的困境:在你沒有另一個愛戀目標出現之前,想要擺脫她對你感情的乾擾,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在不能換一種思維思考問題時,不如停止思考,為了避免浪費時間,鍛煉身體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
我聽從了林纖春的建議,當天晚上就開始行動。恰好附近有一個社區活動場地,那裡有一些常規的鍛煉設施。我躍上一個單杠,先做了十幾個引體向上,接著在一個類似碾子的鐵軸上原地踏步,然後又趴在地上做了十多個俯臥撐,一連串的動作下來之後,我的全身都在冒汗,同時心臟劇烈跳動,可能因為腦子缺氧,終於達到什麼都不想了。我不想讓自己停下來,平穩了一下呼吸,隨即開始繞一條石子路快跑。直到口中異常乾燥、心臟狂跳、雙腿發軟、步履不穩、估計再跑就會栽倒的時候,我不得不停下來,躺到了草坪上,看著夜空中的星星,我筋疲力儘,毫無遐想的念頭。
當晚,我回到屋中,喝了一口水,直接撲到床上,洗都沒洗滿是汗味的身軀,脫掉衣物,倒頭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持續不斷做亂七八糟的夢,中途醒了好幾次,我猶如得了強迫症,硬是憋著不去廁所,不想每一次還都又睡著了。
天明了,我醒了也不想睜眼,混沌中也不知醒了幾次,直到睡得昏天暗地,越睡越疲憊,終於被餓得不得不中止了睡眠。
頭發繚亂,思緒混亂的我去院子裡洗臉,鴨梨在洗衣服。
在我背後的鴨梨忽然冒出一句:“你不要怪她。”
我洗了臉,蘸著水捋了捋頭發,試圖捋清思路。
鴨梨繼續說:“像我,在石家莊兩年了,到現在還是什麼都沒有。在現實麵前,愛情值幾個錢?”
“你們趕時間啊,太急功近利了吧?”我有些反感她把愛情和錢財放在一起比較,“是,我現在是一無所有,窮小子一個,可是我可以去掙錢啊!”
“你攢了多少錢?”
“我從來就沒有攢錢的習慣,錢不是攢出來的,得靠個人才能和機遇。”
“切,你不能這樣說!”鴨梨說,“你也得為她想想,女人能年輕幾年?”
“老了就沒人要了嗎?”
“你願意娶個老太婆回家啊?” 鴨梨有些冷笑的表情,她眼神犀利,語氣加重,“這是現實!”
“現實現實!現實就不能容納點理想嗎?”
“這樣說吧,陳平,假如說你和鐘韻薔結婚之後怎麼辦?”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她說她不喜歡我,談何結婚?”
“那假如呢?”
“事情還沒發展到那個階段我怎麼知道?”一時間,我不再想聽李鴨梨說的任何話,也懶得再去反駁她,“咱們彆討論這個問題了,觀點不同。”
“你得知道,女人要的是安全感,是實實在在的東西!這是女人的生存本能,鐘韻薔她也有這種直覺,她不可能為了你放棄一切。”
我看著她一臉真誠,知道她說的是發自內心的話。我心裡一頓,想起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成語,原來鐘韻薔會這樣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她的觀念是牢固的,不會為我的幾句話改變,所以我隻給了她一句發自內心的感歎——“你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鐘韻薔搬走了,臨走前和我打了招呼,說:“我要走了,希望你……好人有好報。”我聽了,心裡生出想反駁的話,可我還是控製住了,我是不能改變她的想法的,既然這樣,不說也罷。
之後的一係列的事情都沒有什麼意外,鐘韻薔搬走以後,我的心裡空蕩了好一陣子,飽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由“相思不得”所帶來的苦悶,她為我留下了巨大的感情空洞,我很輕易就掉了進去,看到的全是漆黑的空間。
我的睡眠變得極度不規律,怪夢不斷。有天晚上,我夢見自己在床上睡著了,而且夢裡做了個夢。我意識到我是在做夢,可我就是醒不了,想要動,身體卻無法動,好像被施展了魔法似的。最後,我在思想掙紮中醒來。這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大白,陽光燦爛。我滿身是汗,渾身無力。我睜大眼睛,做了多次深呼吸,回想著夢裡的內容。可我的腦裡卻是一片空白,我隻知道剛才自己做了個夢。夢醒了,現實卻猶如噩夢。
我反複提醒自己不要傷心,反正該走的想留也留不住。可是,我的身體卻不聽勸告,我的嘴唇上起了一層泡。更為糟糕的是,我的右眼開始不停地跳動,根據以往的經驗,右眼跳災,可能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為了緩解,我隻好不停地揉眼眶,甚至在右眼角上貼了一張紙。可是,這些外力絲毫不起作用,我的右眼皮好像受了什麼刺激似的,始終無法沉寂下來。我有些小小的恐慌,心緒更加無法鎮定,不論站著坐著還是躺著都是一樣的難受,甚至連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哪裡好。
這使我有種惶惶不得終日的感覺。不得已,我想出了一套應對措施:這些天裡儘量避免外出,外出時眼觀六路,遵守交通規則,待人禮貌,不隨便吃零食,早睡早起,積極活動身體。
讓我心生奇異的是,當鐘韻薔離開的最初一段時間,我覺得時間緩慢;她離開的時間推移了一段之後,我卻感覺時間過得飛快。時間的快慢竟然因為對一個人的意念而產生偏移,一時間,我感覺時間像個醜女人似的,捉摸不定而又經常被人忽略。
我不再抱怨生活和周圍環境,通過和鐘韻薔的相處,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人跟生活的關係就跟戀人的關係差不多,你得意時,好像是兩情相悅;當你失意時,好像是被生活欺騙了。其實,生活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就像風花雪月一樣,它本身是不帶感情色彩的,都是人們的主觀臆斷和一廂情願。
我和鐘韻薔的短暫交集就此結束,雖然結局有些不歡,但有一點還是好的:我走出了於娜留下的陰影。而我和鐘韻薔的故事,就像在雪地裡留下的清晰腳印,太陽一出,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當我用置身事外的角度去揣度她時,眼界開始變得客觀,一開始我就是一廂情願地的自作多情,以為自己對於她很重要,而真實情況卻是我對於她微不足道。
這隻是一次自說自話的感情經曆。我有話說,可沒有恰當的聆聽者,在我自己比劃時,她恰好看到了,插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這讓我覺得她是同道中人,於是開始與她交談,可是在經過溝通之後,我發現她聽不懂我所說的話。
我不得不終止。
不久,鴨梨也搬走了,臨走前,她說常聯係,我表示同意。我把此事說給劉儲聽,他聽完唏噓了老半天,然後以女人不可捉摸做結語。之後,鴨梨再也沒聯係過我,我再也沒見過她倆。
隨後,心情很俗套地陷於苦悶,我想到愛情源自於體內的荷爾蒙,也就是性激素,要想搞明白這些,還得從性心理方麵著手,於是,我去書店買了一本插圖本的《性愛與文明》。
我手握這本有分量的書來到了一個小公園,尋一個樹蔭之下的木椅,打算認真拜讀。翻開了目錄之後的首頁,第一篇竟然是“性變態”,接著又是“性顛倒”,再翻又遇到論述“同性戀”的章節,這幾個敏感詞倒了我閱讀的胃口,我果斷地中止,想:弗洛伊德的著作考慮地太過全麵,可能現階段我還不適合閱讀,等以後心情沉靜時再做打算吧。
抬頭看了一會兒藍天,天氣還真是不錯,不遠處的草坪上有一個人平躺著,一動也不動,他的右邊有個光膀子的漢子光著腳睡在一個大石頭上,鞋子放在肚子上,T恤蒙著眼睛,猶如在搞行為藝術,頗具後現代味道。
眼前的這一幕使我想到了快樂的流浪漢,而令我感到奇特的是二人所擺出的姿態竟與周圍的景致很融洽的構成了一副和諧的立體圖。我受到鼓舞,索性放開自己,躺在長椅上,平視天空,太陽光亮得耀眼,大片的白雲在天上緩緩移動。
思想通常都是在困境中產生的,發生過的事情終究不可逆轉,改變不了就任他去吧。想到這些,我如撥雲見日,有些頓悟,有些恍惚。
這樣的好天氣下我應該心情很好啊,為何情緒要這般低落?這樣想著,我的心情果然好了些。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三十五分。突然想到遠方的菜六,於是就撥通他的電話,電話裡響起: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正在辦理續費手續。
忽然,我很擔心他。
我回想起中學時代,那時,我從沒想過與朋友們在一起時的生活會那麼快過去;大學時,我想象不出幾年之後的今天會是這樣子,就像現在也想象不出幾年之後的生活會怎樣。不過,我還是會一如既往地帶著理想去憧憬未來,過去再美好也隻能回味,不能回去,再見吧,我的過去的不勞而獲的安逸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