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的周六上午,天氣晴朗,我和彭英英在北國先天下廣場相會。她身著紅色上衣,偏黑色牛仔褲,腳踏棕色長靴,長發依舊飄逸。
我們徑直去了六樓的金棕櫚影院,彭英英選擇看《桃花運》。
我們提前十五分鐘進場,尋了兩個靠後的位子坐下。我觀察四周,無一例外,都是成雙成對。之前,我都是獨自一人在電影院看電影,現在終於打破了這一模式。第一次和心愛的女孩子一起看電影,無論電影好壞都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我好像守望著一隻美麗的天鵝,為她而幸福。
彭英英坐在我的右邊,她拿出準備好的一袋桔子,剝掉桔子皮後,她笑吟吟地先遞給我一個,然後自己重新剝另一個。
我象征性的拿起一瓣桔子,心不在焉地往嘴裡塞。
十幾分鐘過後,室內燈滅,電影開始。
我倆停止交談,抬頭看電影。
片子尚可,至少沒有冷場的時候,葛優的長發造型還行,基本符合劇中人身份。彭英英看得津津有味兒,時不時發出笑聲。
我規規矩矩地坐在座位上,六分精力放在屏幕上,好在電影的節奏不快,我能騰出時間來偷偷看她而不至於跟不上劇情發展。屏幕的照射下,彭英英的側臉忽明忽暗,充滿夢幻色彩,她的長發遮住大半個耳朵,高挺的鼻子,如觀世音菩薩的玉雕般的玉淨瓶,長而密的眼睫毛下是充滿笑意的眼睛。
彭英英一心可以兩用,親手為我剝了五六個桔子,才吃去一個,她接著又會遞給我一個,所以整個觀影的過程都帶有桔子的甜味兒,有幾絲浪漫在裡麵。
電影進行到後半部分,我開始有了要不要去牽彭英英的手的念頭,由哪兒開始握起,肘還是手指?我猶豫不定,同時也在關注劇情的走向,我得找個匹配的畫麵。電影的劇情簡單,我的心情卻跌宕起伏。與此同時,我的手心開始不停地冒汗,高速心跳好似籠罩在重型金屬之下,無論深呼吸還是用力掐手指都不管用,我始終不能鎮定。我側眼察看彭英英左手的位置,我把右手搭在膝蓋上,想尋找最佳時機。有幾次,我的右手抬起來,卻伸不出去,仿佛鐵手一般,總是被吸回到膝蓋上。
我不斷地為自己的不勇敢施加壓力,思想衝突到無法控製,就在我幾將崩潰時,我解脫了,因為片尾字幕從銀幕下方升起,電影結束。
我暗自惋惜了一下,心不在焉地把字幕上的人名單看完。此時,燈光驟亮,照亮整個放映廳。
彭英英轉頭對我一笑,說:“走吧!”
我好似被她看到了心事,愈加不寧靜。恍然若失地走出影廳,我發現我的褲子的右膝蓋處濕了一下片。我暗歎了一聲:真沒用!
此時,十二點多一點。我同彭英英並肩走在大路上,我建議去吃飯。彭英英有些推脫,“我正在減肥,不吃了。”
我看著彭英英的身體,說“你又不胖,乾嘛減肥呀?”
“這還不胖?我都長了五斤了。”
“我覺得你現在是最好的,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
她看著我,抿嘴而笑,“嗬嗬,你彆誇我了,我會變懶的。”
我故意長歎一聲,拍了拍頭,說:“半年來,我的體重下降了好幾斤,可我的思想半克都沒有增加。”
“你已經不笨了,還想要多聰明?”
“這跟智商還不太一樣,我說的是學識修養一類的。比如你說這個人傻,有時候可不是說他弱智。”
彭英英側眼看我,“哎呀,跟你在一塊吧,能讓我知道不少那種奇思妙想一類的知識。”
“噢,是嘛?你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看來你的眼光是獨特的。之前,我還曾一度懷疑我的想象力貧乏呢!”
“真的!”
“我可當成你是誇我了啊!”
彭英英提高聲調,像是為自己辯解似的,說:“我本來就是誇你的!”
我猶如得到小學老師的表揚一般,心裡美滋滋的,自信心油然大增。
一家奶茶店恰好出現眼前,我提議:“那,喝杯奶茶吧?”
彭英英點頭。
奶茶店裡空間不大,很暖和,整個環境很適合閒談。
我看著彭英英熟悉的臉龐,問:“想喝什麼?我請你!”
“不能老讓你花錢,我請你!”
“哪有讓女孩出錢的啊?”
“你和我男女有彆嗎?”
我不再推脫,“彭老師所言極是,咱們隻是授受不親。”
彭英英沒再理會,幫我要了一杯同她一樣的奶茶。
我們尋靠窗位子坐下,彭英英坐在我對麵。她手拿奶茶杯,一邊叼著吸管一邊瞟我。
我抬頭,與她的目光交會。
彭英英放下杯子,盯著我,微笑不語。
我不解,疑惑道:“我臉上有汙點嗎?”
“沒有,我在想,能跟你做朋友,挺好。”
我不能辨析此話的延伸之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奶茶,等候她的下文。
也許,這僅是她的一句感慨,她的後文是,“天氣真好!”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街上的路人始終絡繹不絕,分外嘈雜。而此刻,這些都與我無關,我的眼裡隻有對麵的彭英英。
冬天,最美好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就是能在晴朗無風的天氣,像現在這樣,安靜地曬太陽,而且是跟心愛的女孩一塊曬太陽。
冬天因為冬至這標誌性的一天要開始了,仿佛在宣布:我要把天氣變冷,讓樹葉掉落,把風雪帶來。
果然,外麵的天氣越來越來冷。人們為了抵禦寒冷,開始加添衣服。
蕭瑟的季節,我的工作照常。閒暇的時間裡,我都蟄伏在住處,看書,聽音樂,寫日記,修改小說,和彭英英打電話或者去找她。我完全忽略了外麵天氣的寒冷,隔三差五去找彭英英,隻為能看到她。
失而複得的喜悅讓我倍感珍貴,伴隨的是相思的美妙,我沉浸其中,想著彭英英,就感覺到了愛。我不確定彭英英對我的感情,我也暫時不想去過問,我隻想能儘可能多的和她在一起。我相信日久生情,我像在冬天等待天氣變暖一般,即使她現在不那麼喜歡我也無妨,和彭英英在一起時她至少表現的像是很在乎我的樣子,這樣我就很知足。我提醒自己不要著急,寒冬是不會立刻變為暖春的。
因為這個女孩子,我心裡一直是溫暖的,有滋味的,夫複何求?
春節臨近,彭英英給我打電話,說要回家過年,已提前買了火車票。
對此,我毫不奇怪,在外漂泊,年底應該回家和家人團聚。
彭英英問我的近況,我如實作答:“還在修改我大學時期寫的小說!”
“進展得怎麼樣,什麼時候可以麵世?”
“我現在修改小說,就像石家莊的這次大變樣一樣,以拆為主,把不好的句子刪去,把不合理的句子安排到合適的地方去。”
“嗬嗬,那你可不要非法拆遷啊!”
“唉,這要是修改彆人的小說我非罵死他不可。水平太次了,基本每頁都得修改,比重新寫一部都累,幸虧當初沒發表,要不就留下汙點了。”
彭英英來了興致,說:“我倒想看看你寫的東西。”
“好,為了證明我不隻是個高談闊論的人,我決定把小說初稿給你看看,希望彭醫生能給診斷一下!”
“我不是醫生,我是護士!”
“護士也算醫生係統的,你有棄醫從文的資格。”
彭英英沒能理解我的笑話,嚴肅地說:“我不想放棄我學了三年的東西!
幾天之後,我去火車站送彭英英,順便把小說的稿子拿給了她。
這個春節假期,我想到彭英英輕易不回一趟家,和家人相聚一次很難得,不應該過多的打擾她,就和她聯係很少,偶爾發條祝福短信。
年初,我和菜六相聚,進行了一次長談。
我充滿感慨地說:“過了春節,我就算跨過了本命年。今年基本平穩度過,留下了一堆遺憾,積累了一堆經驗,沒有產生大的驚喜,希望今年會出現轉機。”
菜六說:“去年在北京,我飄飄蕩蕩的,好像一直走在路上,自始至終沒能停下來。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我他媽的都不知道我跑到北京乾嘛去了?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喜歡北京,雖然大,但是特彆擁擠。每天急急忙忙,卻不是乾我自己喜歡的事。而且,我總有一種局外人的感覺,根本無法融入,這讓我十分痛苦。我大老遠的跑那兒受苦去啦?想了好久才知道我犯了戰略性錯誤,無論戰術多好都是被動的,前途未卜,不如撤軍!
這讓我想明白了,城市也跟人一樣,你聽說他很不錯,可是你走近他,了解他,卻發現他是你想象之外的另一副德行。虛假繁榮,這是我體會到的最大認識,遍地都是虛偽的人,虛張聲勢的人,虛弱的人……”
我驚訝於菜六能說出這些聽上去很有哲理的話,看來坎坷的經曆會讓人總結出獨特經驗。
菜六口頭發泄完,說:“這個假期,我緩和了一下,好好地想了想,收集了這一段時間的人生經驗和思想碎片,製訂了一個年度計劃:我要去青藏高原了。”
我十分驚訝,問:“去西藏嗎?”
“媽的,現在的人們都愛去西藏體驗,搞得像朝聖一般,好像這很有文藝範似的,太裝逼了。哥們兒我要去青海,西寧。”
“難道你又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要去缺氧的地方懺悔?”
“我的罪孽不深重,用不著接受心靈洗滌!”
“難不成,你也要搞文學創作嗎?”
“搞個飛機啊搞,我是去工作!”
“有機會去那邊也不錯,想去西藏裝逼也方便!”
“雖然我的準備期不長,準備地也不夠充分,但是我已決定要去。我現在越來越清晰我要做什麼了,這個世界上投機取巧的人太多了,原來我看不慣這個,現在我也明白了:人們所謂的成功不就是取得很多的錢嗎?好,這沒問題,我完全理解,他們也不容易,乾嘛也得有一技之能,要不然你一輩子隻能做個普通人——現在誰也不想做普通人。”
我最佩服菜六的一點就是他是一個言行合一的人,他決定要做的事一定會去做。現在,他的決然的神色頗有些死不悔改的悲壯。聽了菜六的豪言壯語,我想我也該好好地想想我的生活了,上一年,我在不慍不火地度過,沒有太大的驚喜,也沒有太多的失落,比較順利,比較平穩,缺少新鮮事,缺少新發現。就像處於一個準備期,有點蓄勢待發的感覺。可是,我心裡沒有具體計劃。
我問菜六:“你那邊有熟人?”
“我一個表哥在那邊。”
“這還行,要不你高原反應了就嗝屁了。”
菜六一臉豪氣,說:“我跟你說,我現在的抗打擊能力足以承受!”
“據說那兒也有犛牛。”
“關我屌事?”
“你還可以在吹西北風時吹牛逼。”
菜六開始吹吐出來的煙圈,然後說:“不得已呀!我現在有很多人需要報答,我怎麼能讓他們等太久?我不能讓他們失望,我要出去闖闖。許多大人物在咱們這個年齡已經有名有利了,咱們也得抓緊,時間不等人,應該是時候做出轉變了。你和彭英英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沒有實質性的發展,友好相處!”
“有親吻擁抱嗎?”
“沒有,就有一次我拉著她的手,看她的掌紋和指甲。”
“這可不行啊!你和她交往都有半年了吧,她又知道你喜歡她,連身體接觸都沒有,太不正常了。”
“愛和性一定要聯係在一起嗎?”
“男女之間的事兒,和性聯係起來不很正常嗎?這個男女交往,它是有一定的步驟的,你們已經彼此熟悉對方,想要往下發展就得突破一些,首先得有身體接觸,牽手的第一步,然後擁抱,親吻,撫摸,最後交合,這時她在某種意義上才成了你的人,你們才算確立了戀愛關係。不然,就像你們現在,關係全靠你單方麵維持,我也不怕打擊你,太難了,不可能長久下去!”菜六強調道,“有的殘疾人他沒那功能,他也可以產生愛情,但歸根結底,那是不健全的。
“你說得也對,可我不在乎這些形式,乾嘛非要有呢,有愛就行了,我們這樣就挺好,我很滿足。我就想維持現狀,能看到愛情與我同在我就滿足了!”我留戀的是這種狀態,至於它能持續多久,我則沒有決定的權利,一切還得看彭英英的。
菜六顯然看得更清楚,他直言:“總是你去找她,你想過嗎?你要是不去找她了呢?”
我一時感覺冷水潑麵,想了想,老實回答:“可能就沒什麼事了!”
“這個局麵讓你太被動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再多關心關心她,讓關係再親密化一點,讓她對你有依靠的感覺。”
“嗯。快過情人節了,我再試探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