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羅大陸上存在著很多種記曆法,幾乎每一個種族都有屬於自己的曆史觀念,若非史官,便隻能通過事件的發生順序來記住現在是哪年。
現在是人族同盟成立後的第三十三年,七月九日。
這一天,帝都肯頓的天氣不錯,是一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幸福”這個詞的大好天氣。
肯頓這個城市以前是帝王族的都城,現在成了整個人族同盟的國都。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城市經曆了兩次搬遷:當“帝王同盟”還未聯合成“帝王族”的時候,肯頓隻是位於靈尾山脈北邊的一個工業都市,在塔爾盆地的罹燼軍團崛起後,為了躲避妖族帶來的戰亂,肯頓所有居民都遷徙到雷羅中部龍神內海淺灘定居,家家戶戶靠捕魚為生,接著“蜂”牽扯出的海妖族與魔族的戰鬥迫使肯頓居民再一次繼續往南遷徙,直到接近靈尾山脈末端,才建立了以貿易為主的新定居點。
雄偉史詩般的靈尾山脈分隔著東西雷羅,南北走向的它幾乎成了一個位於雷羅大陸中部的天然屏障。從靈尾山脈的最北方一直遷徙到最南邊,經曆了兩次重建的肯頓從最初的工業都市轉變到港口城市最終成為商貿重鎮,不變的是“肯頓”這個名字以及那群頑強的居民。
在“帝王族”真正確立之後,肯頓由於其迅猛的發展速度很快成為了人流量最大、整個靈尾山脈帝國境內最繁華的都市,於是帝王皇室便決定定都於此,令肯頓不僅成為一個商業中心,同時也是一個政治中心。
如今的肯頓市坐落於靈尾山脈南部,三麵環山,但是卻有著四通八達的山體隧道,簡直像顆心臟,沒有山的一側麵對著廣袤的沙巴平原,兩者之間相隔著湍急的龍河,隻有最牢固的巨輪才能開在那上麵。
肯頓市的建築風格十分獨特,保留了一些大開大合的工業特色,往往整塊整塊的陷入山體之中,由規矩而粗糙的平麵切割出輪廓,仿佛是在建一個巨大的熔爐,然而城市更多的地方則已經修建為精致華麗的方尖圓頂,以及大量的哥特式建築物。
如果從一隻鳥的角度來看,肯特的俯瞰模樣有點像一個中間凸起的不規則大漏鬥——由四周開始層層往下,然後又倏地拔地而起,中間城市部分便是皇家機構的聚集點,還有市長的住所以及其他重要組織的公館。
之前我們說到天氣不錯,但是有人心情卻不是很好,肯頓市的繁華並沒有令任家公館中一位十六歲的小男孩產生任何興奮。
葉誌軒。
基於對本篇小說的尿性劇情極度反感,還有對自己是否擁有豬腳光環的強烈懷疑,作為本篇小說主角之一的葉誌軒自從接拍了這部戲以來就鬱鬱寡歡。不像其餘兩位主角的強勢背景,葉誌軒隻是一個沒有任何家族背景的普通人類,甚至有著一個坑兒子的爹以及一個不靠譜的娘,父母兩人將他扔給了任家公館,自己卻留在了地球享福。
是的,地球,那個美好而正常的世界。
簡而言之,他的父母迫使他穿越了。
從八歲開始便離開人間界,寄人籬下,葉誌軒能從父母那裡遺傳的東西隻有天生的好視力以及頭頂上獅子般的鬃毛。不要誤會,鬃毛指的是那一頭淩囘亂的發型,使他像頭慵懶的獅子。其實如果葉誌軒仔細打扮,至少稍微令自己看起來整潔一點,都會是一個不輸於任胤玄的帥小孩。
和任胤玄安靜沉穩的帥不一樣,葉誌軒的氣質更活躍爽朗,或者對於這個年紀的男孩來說這種東西沒辦法太吸引女孩子的花癡眼球,於是葉誌軒按照劇本要求將第一帥哥的位置乖乖讓了出來。
誰讓他寄人籬下呢。
任家公館其實是為任胤玄的父親任逍遙專門設置的,現在由任逍遙的親妹妹兼妻子,任胤玄的母親兼姑姑——任雯嵐,當家。任雯嵐具有任家女子典型的美德,賢惠溫柔,細心能乾,讓她管理道斯學院的董事會遠比那個隻會想著國家大事的羅寧以及離家出走的丈夫都靠譜得多。
看得出,這個家族為了保住每個人都是純正的道術血統,於是每一代都是雙胞胎的哥哥妹妹長大後結成夫妻,然後再生出下一對龍鳳胎……如此循環,從未改變。這麼可怕的基因控製是多麼心理病患者!可以想象,任家原本是一個龐大的家族,但是這個家族將不同成員的不同生囘殖細胞組合,分娩出來的如果不是龍鳳胎,或者是龍鳳胎但是由於近親關係有致命的遺傳病,那就將其扼殺在搖籃裡,一代代循環往複,直到基因穩定為止。無法想象在這黑暗血腥的家族史上有多少犧牲者,最後終於剩下了一支絕對穩定的血脈流傳下來,經過千秋萬代,成為了雷羅大陸上唯一的血統純正的道術家族。
葉誌軒對任家的事幾乎了如指掌——十六歲的他已經在這裡無憂無慮的生活了7年,他覺得7年的時間已經算很長很長了,仿佛在這裡紮了根。他此時正獨自在大院裡踱步,思考人生。
任雯嵐恰好經過。作為道斯學院代囘理董事長的她,現在手捧著一大堆道斯學院的資料,差點沒有注意到無所事事的葉誌軒,這令葉誌軒不由自主地想打招呼。
他想起自己那位坑兒子的爹,竟憑著和任雯嵐的丈夫任逍遙有穿同一條開襠褲的交情,硬是將他這麼一個大好兒子塞在了任雯嵐手中。所以葉誌軒也有幸與任家下一代傳人任胤玄和任伊柔三人青梅竹馬。
他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都親切的稱任雯嵐“任阿姨”。
啊,不對,任家兩兄妹應該叫任雯嵐,媽。
葉誌軒抬頭,笑著對任雯嵐打招呼:“媽好。”
任雯嵐愣了一下。 “啊,不是,娘……也不對,母親……對了對了——任阿姨好!”葉誌軒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角色當中,十六歲少年燦爛的笑容一臉無害。
就算任雯嵐再怎麼溫柔賢惠,也沒辦法無視這麼厚臉皮的存在,還好此時她還記得自己手中捧著道斯學院新招收的所有學生資料。葉誌軒覺得要是現在任阿姨手中換成是一根擀麵杖,肯定毫不猶豫一把杵他臉上。
這個院落的建築很中國風,紅花翠竹,落英繽紛,一切都提醒著任雯嵐此時不能亂來,壞了劇本裡的角色形象,於是她扯動著嘴角,給鏡頭一個溫柔大度的微笑。拱形院門處進來的牛二瞬間就被這個微笑給鎮住了,唯唯諾諾的仿佛見到觀世音菩薩在挖鼻屎。 “什麼事?”任雯嵐恢複了正常。
牛二是任家公館的下人,他瞥了一眼旁邊的葉誌軒,挨到任雯嵐耳邊說話。
被當成外人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令葉誌軒很想扇那牛二一巴掌,但是寄人籬下的卑微感作祟,使得他隻好忍著走到一邊裝作觀賞竹子。 “你說,他叫蕭墨?”任雯嵐聽完牛二的話後,略顯驚訝,然後將那疊厚厚的新生資料塞進牛二的懷裡,活動起有點麻木的手臂。
“是的。”牛二賠笑著抱著資料。
“他說他父親是蕭楓?”
“是的。”牛二回答。
葉誌軒此時也終於回了半個頭,注意到任雯嵐此時的情緒明顯不是很高昂,似乎碰見了什麼棘手的事。直覺告訴她有麻煩降臨,但是她還是很快調整了畏懼不前的心態,決定像往常一樣迎難而上。經過了一係列令牛二和葉誌軒瞠目結舌的表情變化後,任雯嵐回頭對豎著耳朵的葉誌軒說:“你也過來看看吧,這個人的老爹很可能是你爸的死黨。”
我爸的死黨?難道又是一個被坑兒子的爹扔過來的乖乖?
“好的!”葉誌軒秉著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可貴精神,突然就多雲轉晴了,完全不計較剛才牛二的舉動。
這個任家公館或者該稱為任家大院,純粹的中國庭院風格。從小院出去,往後經過橫穿盎春池的九曲十八斷橋,這些木石雕砌而成的橋段看似雜亂,有很多部分甚至類似於死胡同,完全不必要存在,但是整座九曲十八斷橋卻暗藏著五行八卦陣法,正常時九門洞囘開,但你如果小看它,那就得小心你的小命了。
穿過斷橋,左手邊便是任雯嵐的辦公室,一座叫做倩怡閣的玲瓏小屋。任雯嵐讓牛二先把資料都放進去,自己卻和葉誌軒繼續往前,繞過後院假山叢,竟瞬間回到了前門會客大廳,接著徑直走進角落的暗間。
進了暗間,一個與葉誌軒年齡相仿的男孩就站在這裡。
蕭墨的臉簡直像他的名字一樣黑——這是葉誌軒對其第一印象。
葉誌軒以前從來都認為“扔在煤堆裡就再也找不出來”這句話是誇張手法的形容,然而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人。
不錯,身為一個黃種人,甚至被設定為一個華夏人,蕭墨幾乎像是從非洲逃難過來的難民。全身幾乎沒有一件衣服是完整的,更彆說乾淨不乾淨了,這身仿佛已經被穿了三年的衣服多處都開了口,露出被烈日烤得黝囘黑發亮的皮膚。黑糊糊的身子還算結實,隻不過太瘦了,像頭黑囘毛猴,一看就是那種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悲劇角色。
葉誌軒開始繞著這個人他的悲慘身世猜想——什麼老爸是一個賭徒由於借了高利貸沒法還於是把剛出生的兒子賣了然後這個孩子又被拐到非洲當挖金礦的苦力最後被一個好心人收留帶他回國但是原來隻是要利用他來賣花為自己賺囘錢有一天小男孩終於忍不住虐囘待逃了出來但是沒地方可去於是想到了同為華夏人民的任家。
所以他現在會站在這裡。
這是間簡易的書房,有些在會客時候需要臨時處理的文件就會被放在這個地方處理。任雯嵐坐到手工桌後麵,看著那頭站著一動不動的猴子問:“你叫蕭墨?”
“對。”蕭墨定定盯著任雯嵐,仿佛身邊繞著他打圈圈的葉誌軒完全不存在。
“你是蕭楓的兒子?”任雯嵐不再與其對視,而是低頭在桌麵上畫著什麼東西,很隨口般的問道。
似乎遲疑了一會,蕭墨才回答:“對。”
任雯嵐抬頭笑了,起手擲出桌上的一張畫有圖案的紙片,口中念道:“破炎·流火焚!”紙片瞬間化為九道飛舞的細火流,齊刷刷打在毫無防備的蕭墨身上!
一旁的葉誌軒“呀”一聲跳開來。
除了衣服上麵多了很多焦黑的洞,蕭墨隻是被煙熏得咳嗽了一下,但是身體完好無損。 刀槍不入?葉誌軒瞪大了雙眼,他沒想到這麼個黑囘毛猴還有這等本事。葉誌軒不禁佩服的點點頭,走向手工桌。
蕭墨此時看任雯嵐的眼神似乎變得更有氣場,仿佛在說“這下你相信我的話了吧”,而任雯嵐此時也換了種眼神看著蕭墨,隻是不知道那眼神是高興還是失望,或許她更希望眼前這個人隻是一個仿冒的蕭楓兒子。
但是剛才的測試證明了這頭黑囘毛猴的身份,因為蕭楓的兒子在剛才隻有兩種反應,一就像有惰性體質的蕭墨一樣,像根木頭似的抗下囘流火焚攻擊,二是像他爸蕭楓一樣,屁滾尿流的躲開流火焚,然後反身開始勃然大罵。
蕭家的基因裡有一種隱性遺傳物質,也就是說會有遺傳病。蕭墨的父親蕭楓沒有,可蕭墨中了。這種遺傳病學術名叫做“惰性體質”,這種人對任何法術的反應都是極度不明顯的,包括幻術、魔法、道術、巫術等等任何奇幻小說裡出現的這類東西,而且惰性體質的重大缺陷就是患者無法修習任何法術。
任何,法術。 簡直是個悲劇。
任雯嵐剛想開口說話,卻陡然全身寒毛豎起
葉誌軒竟抄起桌上的一把手工刀,一下捅囘進了蕭墨的肚子裡!
這下該蕭墨瞪大眼睛了,然而他發現眼前的葉誌軒竟然也一臉吃驚的樣子,仿佛這把刀不是握在他手中似的。
葉誌軒反應過來後連著道了好幾聲對不起,趕緊一把將刀抽了出來。
“噝。”蕭墨和任雯嵐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蕭墨是由於疼痛,而任雯嵐是替蕭墨感到痛。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你……刀槍不入?”葉誌軒扔掉手中那汨汨淌血的手工刀,少年的臉上又堆起璀璨無害的笑容。
蕭墨從身上的衣服又扯下一塊破布條,一邊幫自己包紮著一邊怒視葉誌軒,反駁道:“你以為我是變形金剛?”
“不,我以為你是鐵臂阿童木。”
“鐵臂阿童木早就過時了,現在的小孩子誰還看過?”
“那金剛葫蘆娃?”
“這不差不多時代的動畫片嘛?現在流行喜羊羊與灰太狼。” “那你是喜羊羊?” “不,我是灰太狼。”
“哦。”
看來蕭墨也是一名穿越者。
手工桌後麵的任雯嵐實在無法理解這兩個小孩的世界:一個剛捅了對方一刀和一個剛被對方捅一刀的人竟然能聊出這麼多白爛話?
是任雯嵐老了還是這個世界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