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接過來,看都不看就真的伸手在上麵按了一個手印。
然後就見他對著雲陽公子拜了一拜,說:“此事有勞公子費心了。老漢告辭。”
說完,轉身走出了大門去。
“關上門吧,玉棉。你該休息去了。”
雲陽公子收好了那張單據,然後站起身來吩咐還在發呆的我。
也就在這一會功夫,我再次轉身去關門的時候,才發現老人早已不知所蹤了。
“這個老爹走路還真快。”
看了一眼外麵早已空蕩蕩的大街,我關好門,才突然意識到不對勁:走得再快也不可能這麼來去無蹤影吧?而且根據老人說的剛才拿下神神秘秘的妖精事情,難道他是鬼?
“彆想了,老人雖然是鬼卻也不會害人。”
身後的雲陽公子突然說,這反倒把我嚇了一大跳:“公子,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猜的。”
雲陽公子已經收拾好了他桌上的東西,對我說:“你回去休息吧。”
“公子,你真的能夠抓住妖精?”
我卻睡意全無,走過去問他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呢?道士嗎?”
“你說是就是吧。”
雲陽公子卻不正麵回答我,而是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額前劉海;“小丫頭,我是什麼人,就那麼重要嗎?”
“額,這說的也是。你是什麼人,好像對我確實沒什麼關係。”
我被他問住了,心裡不由得打起了鼓:如果他是壞人的話,我作為被他買下來的奴婢,我能怎樣呢?去官府告他嗎?這麼好的主人我去告他我不是有病嗎?而且無憑無據的,人家又沒害我。更何況他還能抓妖精呢。如果他不是壞人,那麼他是人是鬼還是彆的什麼,對我有什麼意義嗎?作為他買回來的奴婢,我隻要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不就好了嗎?
想到這裡,我才發現自己的好奇心有點無聊了。
“是吧?你想通了就好。”
雲陽公子笑了,然後俯下身來在我耳邊語氣曖昧的說:“都快到酉時了,快去後院休息吧。不然晚上會有妖精來嚇唬你這個小丫頭喲!”
“公子,你可彆嚇唬我啊,我膽小。”
我被他唬的莫名的一抖,想起了易娘說的,酉時之後,不要出門的話來,索性問道:“公子,我可以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講。”
他直起身來,目光柔和的看著我。
“每晚酉時之後,我經常會聽見院子裡有一些怪異的聲音,有時候像小孩子哭,有時候像什麼東西在叫。每天晚上都不一樣。請問,假如我不小心走出房間的話,我會有生命危險嗎?我會遇上妖怪嗎?”
我鼓足勇氣問道。
“啊,這個啊,你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他說到這裡,語氣一頓,然後用神秘的口吻對我說:“至於你會遇上什麼,如果你不害怕的話,你不妨出門看一看。”
“嗯……算了,我沒有這個膽子。能有口飯吃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
我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連連搖頭。
“果然是個聰明的丫頭。我最喜歡你這點。”
雲陽公子笑著在我腦門上輕輕一點,“那就快去休息吧。既然這種事情你知道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不如跟我一起去抓掃把精,你可願意?”
“這個我當然願意啊!”
我驚喜的拍手叫到。能跟著公子去抓妖精,那真是太有意思了!
回到臥房裡,我還激動的睡不著覺。
我滿腦子裡想象著那個被滴了鼻血的掃把精是個什麼樣子,也許它是個又黑又破的臟掃把,行動起來一蹦一跳的?或者它還有張樹枝形的嘴,張著血盆大口會咬人?它沒有手,是用什麼給那個男人做飯打理家務的呢?難道用它臟兮兮的掃把條子?
我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酉時已過。
隻聽得窗外傳來一陣細瑣輕微的腳步聲。
“哎呀!到了外麵有怪聲的時候了!”
我看了一眼窗戶台上擺放著的銅更漏,慘淡的月光照了進來,照著上麵的時辰。
不過,雲陽公子說就算我去外麵看了也沒什麼生命危險,好像隻是有點恐怖的意思。
我坐起來,低頭深思:雲陽公子既然能夠抓住妖怪,那麼他應該也能保護我,我畢竟是他花錢買來的嘛。他就住在正中間的那間大屋子裡,如果出什麼事情,我就大聲喊叫,也許他會幫我解圍也不一定呀?
想到這裡,我大著膽子穿衣走下床,先對著窗戶往外看。
奇怪的是,窗戶白天往外看很透明很清晰,但是晚上這個時候就黑漆漆的看不清了。
我想起了我的玉佩,把它拿出來,用紅線掛在我脖子上。
既然易娘說,戴著這玉佩能保平安,那麼我就試試吧。每天都聽見這些神秘的怪聲,我不弄清楚怕一輩子都睡不好覺呀!
走到門口,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門。
隻見外麵月光照的整個大地都明亮亮的。院子裡並沒有我想象的妖魔鬼怪。
一切都靜悄悄的,連剛才的細碎聲都消失了。
門前不遠處的柏樹下,卻站著雲陽公子。
“你到底是跑出來看了。”
雲陽公子站在樹下轉身看看我,樹影婆娑中,我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隻覺得一雙眸子十分的明亮,好像一對星星。
“公子,你不會怪我跑出來吧?”
我怕他不高興我擅自行動,有點不安的走出門口,在走廊柱子下站定,不知道自己該回去好還是該怎樣。
“不會,能走出來,說明你到底也是我輩中人。”
雲陽公子朝我緩緩的走過來,樹影從容的劃過他的衣褶,在他銀白色的長袍上印出漂亮的花紋,“其實告訴你不要走出來看,是故意的試探你的。你敢出來看是一回事,能不能走的出來又是一回事。隻是想要你每天在酉時上床休息罷了。不然睡不著還是走不出來呀。”
“什麼意思?”
我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雲陽公子此時已經走到我麵前的走廊下了,對我招手示意說:“既然你都出來了,那就不必等到第二天了。走吧,我帶你去青雲坊那邊抓掃把精。”
“這麼晚了還出去?”
我感到意外:並不是我覺得困了,相反,我現在莫名的很興奮,毫無困意。隻是朝廷不是有禁令嗎?太陽落山,老百姓們隻能在自己居住的坊區裡活動,一般是二三十一戶為已過坊區,每個坊區之間都有四麵圍牆和大路相隔,共有四麵坊區大門,太陽一落山,朝廷就會鎖上所有坊區的門,在坊區之間的大路上派兵巡邏一整夜。如果有人這時候敢走出坊區出現在外麵的大街上,無論是誰,都是先抓住打一頓板子,打死了也不用償命的。這叫抓犯夜禁的。
而我們這裡的白雲坊,與青雲坊之間,相隔一個二十戶人家的坊區呢,彆說走不出那鎖著的大門了,就是出去了,也會被官府抓住啊。
“你隻管跟我走吧,不會被抓犯夜禁的。”
雲陽公子胸有成竹的對我說。
見他說得如此肯定,我索性大著膽子跟著他走,心裡充滿了好奇和激動:越來越覺得這個雲陽公子是有些來曆的了,他居然敢闖夜禁?難道他背後有什麼達官顯貴做支撐?想不到我的主人這麼神秘。
我跟著他走出了花月齋,隻見外麵月光照的整個世界都銀亮亮雪白,奇怪的是,這麼晚了,街上反而熱鬨了起來。
隻見路上不時有幾個小孩子跑過去,他們嘻嘻笑著,穿著個紅布兜,手裡拿著好像燈籠一樣的東西,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有的人家門口蹲著些奇怪的人,之所以說他們奇怪,是因為他們有的明明是個大男人,卻不穿衣服,不知用什麼把自己的臉塗得紅紅的,披頭散發的在人家門口跳舞。有的人家屋頂上站著個小老頭兒,看起來好像這小孩子那麼高,但是卻長著張老人的臉,須發很長,卻是黃色的,站在屋頂上來回地走。
“雲陽公子,這些人都好奇怪。”
我跟著雲陽公子,心裡也不覺得害怕,隻是覺得新奇又有趣:“他們都是我們的鄰居嗎?為什麼大家都不睡覺了,跑出來玩呢?長得好奇怪。”
“你彆管人家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
雲陽公子牽著我的手,繼續往前走,“看見彆人做奇怪的事情,如果不是很熟的親友,就不要多問。不是誰都喜歡彆人打探自己的隱私的。”
“哦。”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裡道:是不是這條街上的鄰居都有夜奔的愛好,那個光著身子跳舞的男人可能是在練習跳舞,白天怕被人看見不好意思所以才會晚上在自家門口跳舞。那個站在屋頂上的小老頭可能是出來乘涼的,也許是因為他奇怪的身材不想被人看見,所以隻晚上才會出來。至於那些小孩子,大概看著大人們都出來玩,他們也跟著一起瘋罷了。
這樣自我解釋著,我就不想再問了。
跟著雲陽公子走出了我們花月齋的那條巷子,他領著我的手就往東北方向走去。
“唉,公子,錯啦。”
我拉拉他的手,“坊間大門都設在東西南北四個正方,不在四隅。往前走隻有坊門大牆。
“沒有錯,這邊是近路。”
雲陽公子胸有成竹的說,我隻得跟著他走。
難道坊間還有什麼秘密通道,我不知道?難怪他敢犯夜禁呢,原來他有近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