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玉棉姑娘。”
那劉雲笑了,一邊在前麵給我帶路,一邊不時回頭看看我,說,“那好吧,既然姑娘你不喜歡我送你到家,那麼我送你到坊門好了。隻是這一路上你可要小心。如果是生魂的話,很容易引來惡鬼妖魅。遇到什麼危險,你就大叫吧,我一定會聽到的。”
“啊,好。謝謝啊。”
我見他如此好性子,又如此對我體貼,不由得對自己剛才的無禮有些慚愧了。
我們就這樣,一路走出了兩邊都是民房的巷子,又穿過兩條大街。這一路上,我才發現,這個彩霞坊的晚上比我們白雲坊可要恐怖多了。
這一路走來,兩邊經常看見有各種各樣的可怕的東西路過,這裡麵有沒有下巴血肉模糊的白衣女鬼,也有沒了腦袋的僵屍;還有正坐在路邊吃死狗內臟的餓死鬼,不時路當中還會有一隻隻單個的手腳跳過去,猛地嚇人一跳。
“你們彩霞坊為什麼這麼多鬼怪啊?”
我看著害怕,嚇得低著頭不敢抬頭走路了。
“姑娘不要害怕。”
那劉雲見我害怕,於是停下腳步,轉身對我伸出手來說:“因為彩霞坊過去是個古戰場,也是亂葬崗,所以孤魂野鬼比較多。你害怕的話,就閉上眼睛,把手給我。我帶你走。再往前穿過兩條街就到了。”
“那,那就有勞公子了,我實在是太害怕了。”
我想起前麵不遠處的那兩個在路當中吃死狗內臟的餓死鬼,嚇得腿都軟了,隻得閉上眼睛,把手給他。
隻覺得他握著我的手順勢把我抱了起來。
“乖喲,我抱你回去快些。”
在我麵紅耳赤的閉著眼睛時,隻聽得那劉雲在我耳邊溫柔的輕聲說道。
這讓我心裡仿佛揣了隻小兔似的砰砰亂跳:居然,被男人給抱了?不過抱得還真舒服……哎呀!不對,羞死人了!我居然被男人給抱了?
這讓我更想不好意思睜開眼去看了。隻覺得臉上燙的特彆難受,心跳都混亂了,呼吸都變得不安起來。
但是這讓我感到舒服又不安的旅程很快就結束了,不一會兒功夫,我就聽見那劉雲對我說;“玉棉姑娘,到了,你穿過這道門,就是你們的白雲坊了。”
然後我就被放了下來。
睜開眼來看,隻見已經到了一扇紅色的大門前。
劉雲一臉溫和的衝我微笑著,十分的友善。
“多謝公子相送。玉棉身無長物。容日後圖報公子今日之恩。”
我對他越發有了好感,卻又苦無身上有什麼好東西相送,隻好對他福了一福說。
“舉手之勞,何談言謝?”
那劉雲卻擺擺手,對我說;“姑娘言重了。如今天色將明,姑娘還是速速回去吧。”
“啊,對啊!天快亮了!”
我經他提醒,才發現時候不早了,不遠處似乎傳來了一陣雞叫聲。
當下慌了神,也顧不得許多了,趕緊匆匆穿過那個大門,跑過去一看,果然是我嗎的白雲坊。
當我回到自己的臥室,從容的躺在床上,靈魂歸竅的時候,窗外的雞叫聲此起彼伏,遠處的山上,還傳來了寺廟裡敲鐘報時的聲音。
幸好那!再晚一點,我就回不來了。
我驚魂未定的坐起來,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外麵漸漸明亮的曙光照進了我的窗戶,無聲的宣告著新的一天的到來。
我穿好衣服,走出臥室,推開了外室的門。
天剛蒙蒙亮,鬆柏之上的天幕還是藍黑色的。
東方魚肚白之上,還停留著啟明星。
一彎明月斜斜的掛在天邊。
叮當!
一聲清脆的金屬落地聲。
我循聲望去,隻見從高高的鬆樹上,掉下來一個銀光閃閃的東西。
我走過去撿起來一看,正是那個丟掉我去追妖怪的鳳凰車。
現在它變回來了,又變成了一塊銀光閃閃的小花鈿了。
“你這破鳳凰車,嚇得我半死,又把我弄丟了。現在用不著你了你倒回來了。”
我看著手裡那個小小的東西,不由得感慨萬千。
“玉棉早安!你起來了?”
斜對門的綠竹房間門開了,綠竹舒著懶腰走了出來。一看見我站在樹下,於是打招呼說。
“是啊,我差點回不來呢。”
我收好鳳凰車,簡單的把自己夜裡的遭遇給他說了一遍。
“居然有這等事?”
綠竹聽了皺著眉頭想了想,最後說:“我知道了,那個妖怪一定是不怎麼怕鳳凰的東西,但是估計鳳凰雖然不是他的克星,卻也敢為了主人拚命。鳳凰護主沒護好,這是它的不是了。建議你下次在遇見火龍太子,就找他理論理論。”
“算了吧,人家好心送我一個馬車,還要負責以後我坐車的安全呀?”
我搖搖頭,走到井邊一邊打水一邊說:“這件事情是我不小心,隻好自倒黴了。不過幸好遇上了好心人。那個好心的劉雲真是個好人那。”
“綠竹,玉棉,一大清早的,你們在這裡說什麼呢?”
雲陽公子的門也開了,他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慵懶的走出來,問道。
“哦,是這樣的,公子。”
我把剛打上來的水桶放在地上,舀了一瓢井水,一邊洗臉一邊簡單的對他講述了我昨天晚上的經曆。
“你說,住在彩霞坊的劉雲?”
雲陽公子聽完,臉上莫名的閃現出一絲奇怪的神情。
“是啊,怎麼啦?”
我見雲陽公子的神情有點怪,於是問道:“莫非公子你認得他?”
“啊,是啊,我還真認得他。”
雲陽公子點點頭,但是卻補充了一句:“不過他未必認得我。”
“什麼意思?”
我不明白。
“老百姓知道名人很容易,名人知道老百姓就不可能了。就是這個意思。”
雲陽公子說著,走到井邊,找了一個旁邊的空木盆子,抬起木桶往裡麵到洗臉水,說:“他可不是什麼小侍衛,其實你掉下去的那個府邸,應該就是他的將軍府。”
“什麼?將軍府?”
我大吃一驚,回憶起昨天晚上的遭遇,不由得問道:“難道那個劉雲,他是什麼將軍嗎?”
“是啊。”
雲陽公子一邊點頭,一邊準備洗臉。那旁邊的綠竹恍然大悟的說:“啊,我也知道了!彩霞坊裡,不是有個平南將軍,就叫劉雲嗎?莫不就是他了?”
“你們怎麼都知道啊?”
我聽的一頭霧水,作為一個被封閉式的教樂坊培育長大的我,對外麵這些達官顯貴們都是一無所知。
“玉棉自幼住的那麼封閉,自然不會知道了。”
雲陽公子意味深長的看看我,說:“平南這個稱號,可是和你們青玉國有關係呢。”
“你是說……”
我恍然大悟:我們青玉國,就在翡翠國的南方,難道,當初帶兵滅了我們青玉的,就是那個劉雲?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各為其主罷了。翡翠國的皇帝要他打哪裡他就得打哪裡呀。”
雲陽公子見我明白了,趕緊解釋道。
“我沒說要怪他。”
我轉身走到我房間的屋簷下,隔著打開的窗戶,拿出我的刷牙工具,一邊抹牙粉,一邊對雲陽公子說;“隻是心裡難免要感慨一番罷了。想不到,這個世界,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小的居然如此路窄。”
“萬事不由人做主,一生全是命安排嘛。”
雲陽公子接著我的話說,“其實你們也算不得是什麼路窄,嚴格的來說,你與他,還算不上冤家。”
“是啊,我還多虧他出手相助呢。”
我心事重重的拿著刷牙走到井邊倒水刷牙,然後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和清閒。
早飯過後,我正在後院打掃,隻聽得前院裡那易娘來到後院,對我招手說;“玉棉,外麵有人請你出去遊玩。你先不用管這裡了。交給我來打掃吧。”
“什麼?什麼人找我?”
我聽了有些意外,認識我的都是些和我一樣出身的姊妹,都被人買走了,不可能有這閒工夫跑這裡找我。但是除了她們,花月齋之外的人還有哪個認得我?
我懷著奇怪好奇的心情,來到前麵的店鋪子裡。
隻見前麵鋪子裡,已經有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等在那裡了。
正是昨天晚上的那個劉雲。
他換了一身文雅的綸巾長袍,玉帶垂腰,身後還跟著兩個青衣小廝。
看起來好像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
“玉棉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他笑嗬嗬的看看我,篤定的神態仿佛早已知道我就是住在這裡。
“你,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居住的?”
我驚奇的指著他,瞪大了眼睛。
“昨晚姑娘告訴我,你叫玉棉。所以在下胡亂打聽了下。才知道白雲坊裡隻有花月齋的公子身邊的一個姑娘,叫這個名字。”
那劉雲文雅一笑,對我唱了一個喏說。
“你,你還真閒啊,居然馬上就找到我了。”
我看看一旁默不作聲的雲陽公子,隻見對方正衝我笑,同時說:“玉棉,既然是你的朋友,那麼你就隨他出去走走吧。這位公子可是誠心想要邀請你去避暑呢。”
“避暑?”
我看看那個劉雲,隻見對方十分友善的對我微笑,目光誠懇的問:“玉棉姑娘,自從昨晚一見姑娘,我就忘不了姑娘的熔岩,所以很想與姑娘交個朋友。不知姑娘可否願意賞光,與我一同去城外的清泉穀遊玩?”
“啊……這個……”
我想起來了,清泉穀啊,那可是達官顯貴們才能去的避暑勝地呢。
“那好吧,我去。我當然要去拉!那麼好的地方,公子你真是太好了!”
我果斷答應他,果斷的反應讓雲陽公子都有些不解的看看我,他還以為我猶豫片刻是想要拒絕的。
那劉雲卻是喜出望外,恭敬地對我做了個請的動作:“那麼,青姑娘跟我來。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我跟著劉雲拜彆了雲陽公子他們,出了花月齋,果然看見一個比雲陽公子家的馬車還要大的四輪馬車停在外麵。
那車是用檀香木做的,外麵還有一圈小走廊,車頂上還掛著四個小鈴鐺,風一吹就叮當作響。
門簾子是蛟鞘做的,透著水靈靈的藍色,十分好看。
“劉公子,你,你是將軍嗎?”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馬車樣式正是書上說的二品以上武官們的規格,不由得信了雲陽公子的話,這個劉雲,果然是個什麼平南將軍吧。
“啊,是啊。既然姑娘都知道了,那我也不隱瞞你了。”
劉雲見我問他身份,想了想索性對我坦白:“我的確不是什麼侍衛,是個將軍。不過這並不重要,不是嗎?你不會在乎這些東西吧?”
“說不在乎是假的。你既然是個達官顯貴,我能認識你,可就覺得臉上很光彩了。你不會介意我的市儈吧?”
我用開玩笑的口吻一邊說,一邊毫不客氣的走到馬車上。
“玉棉姑娘倒是坦白呢,我怎麼會介意這種事情呢。隻要你不因為我的身份而對我疏遠便好了。”
那劉雲聽了隻是哈哈一笑,跟著我一起上了馬車,隨後隔著碧紗窗,對外麵那兩個小廝吩咐道:“啟程吧。”
於是這兩個小廝就走到前麵趕馬車的地方,一左一右的坐上外麵馬車夫的位置,一揚鞭子,馬車穩穩地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