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潮,一種大規模的災難,往往是山林中的一些獸群饑餓躁動所引發,有的獸潮可能向深山中的各個部落發動襲擊,十分可怕。
獸潮規模有大有小,如果獸群龐大,那麼足以將一個小型部落夷為平地。
深夜中的凶獸咆哮聲震耳欲聾,很快便將整個‘盧山部落’驚醒。
經驗豐富的獵人們很快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一個個衝出家門,將老弱婦孺以及一些沒有戰鬥實力的年輕人集中在一起,然後由大批成年男子守護。
“可惡!想不到在這個時候來了獸潮!”
“彆怕,它們不一定會襲擊我們村落。”
盧山部落的人們咒罵著,開始湧向‘盧山崖’。
山崖陡峭,隻要他們據守在那裡,就可以等待獸潮退去。
“嗯?對了,盧大師和牧青羊他們還沒有出來!”
“不必理會,盧大師不會有危險的。”
山腰處的部落很快變得空空蕩蕩,就在這時,一道矯健的身影從山腰處俯衝而下,徑直向山下方向衝去。
這道身影正是牧青羊,他在‘盧山崖’下生活一年,對於凶獸們的了解比之盧東亭等人還要多得多。而他之所以不顧危險衝向獸潮,就是因為他在此次獸潮當中發現了一絲異樣!
“凶獸們雖然不通人言,但智慧不低,它們絕不會無緣無故發動獸潮。剛才的凶獸咆哮聲隱隱有一些悲憤淒涼之意,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某個強大的凶獸王者即將死去!”
凶獸世界與人類社會相仿,一切以強者為尊,深山之中隱藏的某些強大凶獸便是許多獸群的領袖,每當它們死去,凶獸群躁動不安,便會引發獸潮。
而牧青羊所關心的是,凶獸王者死去後,會有強大的殘骸遺留,如果能將這些獸骨殘骸奪過來,絕對是一筆驚人財富!
事有先例,牧青羊左臂的‘金骨’便是當初冒險從一個死後的凶獸殘骸中奪取,那一次也是他在山下生活最危險的時刻,隻差一點便喪生在獸潮之中。
一年的山下生活讓牧青羊練就了如同凶獸一般的敏銳直覺,獸潮來襲,他幾乎想都沒有想,便直接飛躍下山,朝著野獸咆哮聲最為集中的地方掠去。
“山下叢林中都是凶獸的地盤,有的地方極度危險,我隻有小心行事,若有不測,便需立刻返回。”
牧青羊飛奔至山下,凶獸咆哮聲越加清晰,他看見叢林中的凶獸大多數朝叢林另一邊湧去,隻有極少數衝向山腰處的‘盧山部落’。
這樣一來,牧青羊便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因為隻有凶獸王者死去才可能使得這些凶獸群如此狂躁,這些凶獸一來是為了祭拜王者,二來,就是要爭奪遺骸!
凶獸也會修行,搶奪王者遺骸會使得自身實力暴漲,這種事情在深山叢林中屢見不鮮。
唰!
儘量避過獸群,牧青羊在密集的樹林中迅速奔跑跳躍,《踏塵托雲法》的‘豹變’速度發揮至淋漓儘致。
不必再隱藏實力,這種自由的儘情釋放讓牧青羊有種掙脫束縛的快感,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顱骨在此時又進一步開化,隻差最後一步跨過‘殘骨期’。
吼!
終於還是有一隻凶獸向牧青羊撲來,強健的四肢,殷紅的毛發,身高體長都有五尺左右,猶如一團奔騰的巨大火焰。
赤焰紅狸!
天骨大陸上的凶獸是沒有‘殘骨期’的,但這隻赤焰紅狸還停留在‘白骨期’內,並沒有跨入‘淬骨境’。
然而凶獸畢竟與人不同,這赤焰紅狸雖不強大,但骨質中天生蘊藏著一絲火氣,十分炙熱。尋常‘殘骨期’人類若被它近身,隻怕全身骨頭都有融化的危險。
吱!
赤焰紅狸飛躍向牧青羊,灼熱之氣十分難耐。
牧青羊急忙閃身避過,同時左臂‘金骨’閃閃發光,猛地掄擊在了赤焰紅狸的背部。
哢!
赤焰紅狸背部脊骨斷裂,巨大的身軀重重落在地上,牧青羊沒有給它翻身的機會,體內的灰色‘葬氣’隨心而動,將其全身骨骼融化為火紅色骨液,被牧青羊裝在了一個小瓷瓶之中。
這隻‘白骨期’的赤焰紅狸就這樣死去。
尋常人們下山狩獵,最重要的就是獲得獸骨,不過他們得到獸骨之後還得送到山林之外的城鎮,請‘化骨師’製作骨液,牧青羊身懷‘葬氣’,這一點十分便利。
可惜,牧青羊眼下的‘葬氣’還不十分強大,煉化‘白骨’可以,遇到‘鐵骨’就十分勉強了。
一路上險象環生,又接連遭遇幾次凶獸襲擊,都被牧青羊險險避過。
半個時辰後,牧青羊來到了咆哮聲最為密集的一片叢林中,他輕輕跳躍到一顆巨大的樹冠上,居高臨下。等到看清下方景象之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下方聚集的凶獸至少有數百隻,‘巨壘熊’、‘飛翼長貂’、‘紅冠甲獸’等等,無一不是以凶殘暴虐出名的可怕凶獸。
圍繞在內圍的十餘隻凶獸至少都是‘鐵骨’境實力,宛如叢林諸侯一般割據一方。
此時的牧青羊不由得心中一陣僥幸,心想當初擊斃盧亞子後,幸好沒有急於下山,否則若是陷入這種凶獸重圍之中,隻怕是九死一生了。
山下叢林十分廣袤,盧山崖隻是其中小小的一隅,即便是過去的一年中,牧青羊也是如履薄冰,時刻藏身於山崖下的一角,並不敢胡亂走動,這才能保住性命。
在這片叢林中,個人的實力太過渺小,隻有依靠集體庇護才能多幾分生存機會。
吼!!!
咆哮聲陣陣,牧青羊小心隱藏在獸群之外,目力彙聚,逐漸看清了場中最核心的情景。
隻見在數百隻凶獸包圍之下,一隻全身雪白的狐狸躺倒在地,奄奄一息,而它的麵前卻站著一個身材不高的青年人。
“難怪這些凶獸隻是怒吼咆哮,卻不上前,原來這裡另外有高手……能稱得上凶獸王者的至少也得是‘銀骨’境,這白狐的全身骨骼銀光璀璨,恰好是‘銀骨’境無疑。”
達到淬骨境‘鐵骨’修為,鐵骨錚錚,一身骨骼的強硬程度遠超常人,已經是百裡挑一的好手,在眾多部落中受人尊敬,就比如‘盧山部落’的盧亞子、盧東亭等人。
而淬骨境‘銀骨’修為已經不是一般的骨骼強硬,這種強者號稱骨質有剛有柔,‘剛柔並濟’,能夠精通許多煉骨功法,足以挑起一個集體的大梁。
據牧青羊所知,‘盧山部落’族長盧有道,就是‘銀骨’境修為。
眼前這白狐的確是‘銀骨’境無疑,連這種可怕凶獸都重傷至奄奄一息,可見傷它的人有多麼可怕。
月光灑落,場中那年輕人逐漸轉過身來。
令牧青羊詫異的是,這年輕人並不如想象中的那樣勇猛精悍,反而和自己年齡相仿,大概十四五歲左右,臉上仍舊殘留著一絲稚氣。
深陷凶獸重圍,年輕人毫不慌亂,忽然一記重拳揮出,將身旁一隻正在緩緩靠近的鐵骨境‘巨壘熊’打倒在地。
‘巨壘熊’張牙舞爪嚎叫許久,不過胸腔肋骨儘數斷裂,連站都站不起來。
牧青羊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隱約聽那年輕人嘴裡嘟囔了一句:
“算了,不要讓爺爺擔心,趁早回去吧。”
年輕人也不管那白狐是死是活,一手提著它尾巴,拖在地上向凶獸群外圍走去。
吼!
之前的那一幕令眾多凶獸膽寒,並不敢阻攔年輕人,不過它們畢竟覬覦那白狐的一身‘銀骨’,不甘心地一路緊追而去。
“一群膽小鬼,嗬嗬……”
年輕人咧嘴笑了一句。
“這……”
奔馳半夜,原本想要趁機搶奪凶獸王者的骨骸,可是居然被人搶先一步。而且看樣子,那‘銀骨’白狐正是那年輕人所殺。
眼前這種局麵已經超出牧青羊的設想範圍,他藏身於樹冠上沉吟良久,並沒有緊跟去。
牧青羊不知道年輕人的身份來曆,可是對方敢在深夜叢林中擊殺‘銀骨’凶獸,實力、膽魄無不令人震驚,現在的牧青羊還不敢冒然惹上這種對頭。
“罷了,凶獸‘銀骨’雖然珍貴,總比不上命重要,看來沒有機會了。”
性命為大,當斷則斷,牧青羊心中暗暗歎息,就要抽身離去。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他腦海中忽然閃出一絲疑問:
“不對,凶獸們智慧不低,不可能不明白‘能舍能得’這種道理,可是它們為什麼還要緊跟著那年輕人?”
……
牧青羊的果斷心性全部學自於凶獸,連他都知道‘當斷則斷’的道理,凶獸們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它們還另有打算。
吼!!!
牧青羊腦海中剛剛掠過這念頭,下方獸群中驚變突起,十餘隻‘鐵骨’境凶獸驟然間撲向年輕人,張牙舞爪,萬分凶殘。
“畜生!”
無名年輕人大吃一驚,猝不及防之下立即中招。
距離他身旁最近的是一隻‘紅冠甲獸’,這種凶獸身高接近一丈,全身布滿鱗甲,頭頂紅冠,詭異凶猛。
‘紅冠甲獸’不顧性命地撲來,在年輕人左肩之上撕扯下一塊血肉。
左肩鮮血淋漓,年輕人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他一拳掄出,‘紅冠甲獸’的腦袋被硬生生擊碎,當場身亡,捎帶著其餘許多凶獸都被震退許遠。
“嗯?‘鐵骨’境!”
年輕人出手之時,全身骨骸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黑色,乃是淬骨境‘鐵骨’的象征。
這一景象被暗處的牧青羊看在眼中,頓時心中驚駭。
原本他以為此人既然能擊敗‘銀骨’白狐,那麼至少也是同等級的‘銀骨’高手,可是卻沒料到這年輕人反而隻是‘鐵骨’境!
天骨大陸中的修行等級森嚴,想要越級挑戰十分艱難,這一切都因為鍛煉骨質乃是日積月累的水磨工夫,絕不是一朝擁有奇遇,便可以速成的。
鐵骨境‘鐵骨錚錚’。
銀骨境‘剛柔並濟’。
金骨境‘水火不侵’。
煉骨之路,一步一個腳印,很難取巧,往往隻有骨質天賦極佳的人才能超越桎梏,無視等級。
如今的牧青羊已經逐漸恢複昔日的骨質天賦,可以做到這一點,而眼前的年輕人很顯然也屬於這一行列!
一招擊斃一隻鐵骨境的‘紅冠甲獸’,年輕人的身份來曆顯得越加神秘。
不過局麵還是沒有就此改變,‘紅冠甲獸’死後,又有三四隻‘鐵骨’凶獸一起糾纏上來,令年輕人忙於應付。
而就在此時,躺倒在地的重傷白狐一躍而起,鋒利的雙爪迎麵撕扯在年輕人的胸膛之上。
撕拉!
年輕人胸膛之上血肉翻開,露出淡黑色的肋骨,這一次傷勢不輕,已經忍不住怒吼起來。
白狐雖然重傷,但是猶有一分餘力,它之前默默隱忍,隻為了等待這最後的時機。
凶獸王者本有一絲氣節,即使重傷待死,也不願一身骨骼被異族取用!
相比之下,那白狐寧肯和獸群一起擊殺人類,之後任由凶獸們將自己的‘銀骨’拿去。
“果然如此!”
牧青羊親眼目睹了下方局勢的一次驚變,這與他從前從凶獸身上得到的經驗十分吻合。
唰!
一道黑影從樹冠高處落下,徑直俯衝向凶獸群的核心位置,牧青羊的目標不是彆人,正是那重傷待死的‘銀骨’白狐!
嗒!落地之後,幾隻凶獸反應過來,瘋狂撲向牧青羊。
不過實力強大的‘鐵骨境’凶獸都在獸群內圍,這些凶獸無一例外還處在‘白骨期’。
“去死!”
此時的牧青羊即將跨過‘殘骨期’,再加上骨質天賦重歸,骨質之強遠遠超越一般的‘白骨期’實力。
幾個照麵過後,身旁的幾隻‘白骨期’凶獸被他清掃一空。
牧青羊沒有再貪心煉製骨液,縱身一躍,踏在內圍一隻巨大凶獸的肩頭,繼而微微借力,便來到了場中廝殺最為慘烈的核心地帶。
幾個呼吸之間,那年輕人被一眾凶獸圍攻,身上傷痕累累,不過並沒有性命威脅。
而趁著雙方廝殺之際,牧青羊已經出其不意落到白狐頭頂,左臂‘金骨’金光閃爍,狠狠地掄擊向白狐的脖頸處。
唳!
似乎感覺到最後的死亡威脅,那白狐扭轉頭顱,目光之中露出一絲驚懼神色。
牧青羊沒有遲疑,散發著金色光輝的左臂自上而下,狠狠掄了下去。
哢!
金光一閃即逝,那年輕人和眾凶獸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隻不過覺得眼前一花,很難看清發生了什麼。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牧青羊以左臂‘金骨’徹底擊殺白狐,將其頭顱中的兩塊顱骨取走,落地之後再一借力,便向獸群之外逃竄而去。
“豹變!”
牧青羊一聲低吼,四肢齊用,轉眼便消失在了密集的叢林之中。
“嗯?什麼人!”
年輕人終於反應過來,眼看著牧青羊的身影消失,他腦海中唯一記得的便是之前那一閃而逝的金光:
“難道是‘金骨’高手嗎……”
吼!!!
凶獸王者死去,凶獸群異常狂暴,向著那年輕人輪番猛攻。
那年輕人也凶性大發,一連擊殺了三隻‘鐵骨’境凶獸,凶獸群終於肝膽俱寒,如同潮水般退去。
很快,叢林之中隻剩下受傷的年輕人,以及那隻死後骸骨不全的白狐。
白狐雖被奪去顱骨,不過其餘脊骨、臂骨、肋骨俱在,若能煉製成骨液,無疑是罕見的珍寶。
然而,出乎意料地,年輕人對白狐骨骸毫不理會,隻是衝著牧青羊離去的方向傻傻看著。
“石頭!石頭!玩夠了吧,還不快回來!”
深夜,將近黎明時分,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話音傳來。
“嗯?爺爺來了……”
聞言,那年輕人身體一激靈,也不顧自身傷勢,很快朝著叢林另一邊跑去。
……
山林中的凶獸咆哮聲逐漸隱去,這一夜的獸潮,來得突然,去得離奇。
黎明時分,天際間隱隱露出曙光,一道身影在山路上連連跳躍,很快便靠近了山腰處的‘盧山部落’。
“還好,火中取栗而不傷手,這次冒險下山算是值了。”
牧青羊手中握著兩塊銀光璀璨的骨骸,這兩塊顱骨正是剛才從那白狐的遺體中取下。
‘銀骨’強者,剛柔並濟,更何況還是聚集全身大半骨質精華的顱骨!
牧青羊這一次的收獲,比之他的左臂‘金骨’都毫不遜色。
臂骨之流,當做利器自然最好,可是要製作骨液卻淪為下乘,牧青羊如今正卡在‘顱骨開化’的最後一步,若能將這兩塊顱骨中的骨質精華也徹底吸收,再加上盧亞子的那兩塊顱骨,度過‘殘骨期’幾乎是板上釘釘。
“隻可惜,我體內的‘葬氣’現如今還隻是初始狀態,無法修煉,也難以融化‘銀骨’,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度過‘殘骨期’……”
手中的兩塊顱骨十分奇特,既堅韌無比,又柔韌有力,不愧號稱‘剛柔並濟’四個字。
牧青羊心中寬慰,將顱骨收入懷中。
獸潮已過,牧青羊返回‘盧山部落’,但見部落中還殘留著一些凶獸來過的痕跡,以及幾具凶手屍體,可見是盧東亭等人一起擊退。
不過牧青羊有一些奇怪,這些凶獸雖然隻是最底層的‘白骨期’,可是將獸骨收集之後煉製骨液,對‘盧山部落’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為什麼盧東亭等人竟然將這些凶手屍體置之不理呢?
還有,既然獸潮已經退去,部落中人也該返回,為什麼牧青羊至今都沒有見到一個人?
“奇怪了……”
牧青羊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不願多管閒事,便大跨步趕回莊園。
吱!
牧青羊關上莊園大門,就要返回房屋之中。
此時已經是黎明,距離清晨不遠,盧有道前去迎接的‘左丘部落’眾人應該很快就會到達。牧青羊收拾身心,準備休息片刻之後再趕去參與選拔。
然而,他剛剛進入莊園大院,忽然眼前一閃,足足有數百人簇擁在擁擠的院落之中。
這數百人都是‘盧山部落’族人,老弱婦孺,精壯男子,後輩英俊,盧東亭、盧斐、盧坤,全部聚集在這裡。
所有人都以一種憤怒的眼神望著牧青羊,而在他們麵前赫然擺放著一具早已經發臭的屍體。
“不好!”
第一眼看到眾人聚集在莊園之中,牧青羊腦子一蒙,嚇一大跳,等到他看清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時,便徹底駭然失色,心中大呼糟糕。
幾乎未曾多想,下一刻,牧青羊猛地向後跨一大步,就要翻身躍出莊園。
然而,他已經晚了一步,身體未動,忽然有一雙有力的臂膀綁住牧青羊的雙手,耳邊繼而傳來盧東亭的怒喝聲:
“牧青羊!想不到盧大師好心養育你十幾年,你居然狼心狗肺,殘害於他!今日我們斷然饒不了你!”
……
“牧閻氏!枉我們牧家如此信任於你,想不到你自私自利,竟然要害得我們牧家的嫡係血脈失傳!如此罪過,老夫無論如何饒你不得!”
寬闊的大廳之中,一大群人圍繞著母子二人斥責,個個臉上露出鄙夷、諷刺、幸災樂禍的表情。
為首幾人乃是白發蒼蒼的老者,神色嚴峻,麵容枯索,仿佛從不曾笑過。
那一對母子蜷縮在地上,母親有三十歲左右,氣質雍容大度,即使在淒涼處境下依然有種不可侵犯的高貴。兒子隻有四五歲左右,滿臉童真,依偎在母親身旁,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絲毫不知。
“牧閻氏,現在我們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肯將自身的血脈之力傳給牧青羊,幫他跨過立脈境四重,我們便可以饒你不死。你還不出手!”
幾位老者的威逼之下,那母親溫和笑笑,愛憐地看向那被稱作牧青羊的兒子,淡淡道:
“幾位長老好糊塗,為娘者豈有不愛兒之理?我若能助他,必定粉身碎骨不在話下。隻可惜牧閻氏心有苦衷,無能為力,還望幾位長老恕罪。”
“好!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就彆怪我們不念舊情了!”
一位白發老者猛地俯身,抓住牧閻氏的手腕,將其粗魯地拖了起來:“給我關到後院祠堂,沒有我們的命令,誰也不準單獨見她,家主也不行!”
“是,長老!”
牧閻氏很快消失在眾人視線中,留下一聲淺淺的歎息。
“爺爺,幾位長老,我娘親要去哪裡?”
牧青羊失去母親,獨自麵對著眾人的冷嘲熱諷,可是他從始至終依舊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哼!你娘親犯了大錯,現在要去受罰,她受罰期間,你也不準去和她見麵,聽到了嗎!”
牧青羊茫然點點頭,以四五歲的心靈目光看著周圍眾人一個個離去,而他的母親再也沒有回來過。
……
十年後,深夜。閔南城,牧府後院祠堂。
“昭雲,你真的有辦法幫我移開這裡的血脈靈石嗎?”
“不錯,趁著你牧家那幾位長老閉關修行,我一定會幫你見到你母親!”
十年時間,牧青羊已經由一個五歲的小男孩長成十五歲的翩翩少年。他相貌俊朗,氣質英挺,可是眉宇之間總是深藏著一縷憂愁,那是深深的思念之情。
十年前,牧青羊母子分離,牧閻氏被關押在牧府後院祠堂之中。牧府眾人始終拒絕牧青羊探視母親,給出的理由依舊是那句話:
“你母親犯了大錯,受罰期間,你不準和她見麵。”
牧青羊的年少生活一直由母親陪伴,他最為清晰的記憶就是五歲之前母親牧閻氏日夜陪伴在身旁,與他說笑玩鬨。
幼年情深,最難以忘懷。
多年以來,牧青羊雖然享受著牧府嫡係少爺的尊榮,但是心中卻一直不快樂。他曾多次硬闖牧府後院祠堂,但每次都被祠堂外的十個血脈靈石阻擋,而且之後還要承受牧府眾長老的嚴懲。
血脈靈石乃是閔南城牧家的至寶,靈石之中彙聚著牧家世世代代的血脈之力,牽係整個家族興衰大業。
十塊靈石擺放在後院祠堂之外,用來鎮壓祠堂重地。平日裡,這些靈石是由牧府長老親自守護的,不過最近幾位長老閉關修行,便難免疏忽了些。
“牧青羊,你用本身血脈之力牽動靈石,我這就來助你!”
深夜,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站在牧青羊身旁,此人名叫孟昭雲,乃是孟北城孟家子弟。
孟昭雲年紀比牧青羊略大,鵝黃色衣衫席地垂落,麵目嬌俏,長發飄飄,令人心動。
孟家與牧家私交不錯,牧青羊在幾天前與孟昭雲相識,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終身。後來牧青羊知道孟昭雲有辦法移除後院祠堂外的血脈靈石,便急不可待地請她來,希望能夠與牧閻氏母子相見。
“好!”
牧府後院祠堂位於牧府偏僻角落,平常少有人來。牧青羊毫不猶豫,將手掌印在其中一顆血脈靈石之上,體內的血脈之力瘋狂瀉出。
嗡!!!
牧家血脈本是同源,牧青羊身為牧家子弟,本身血脈自然可以引動血脈靈石共鳴。然而,這一顆靈石震動,又迅速引起其餘九顆靈石齊齊響應,靈石異變,已經逐漸驚動牧府前院中的高手們。
“快!昭雲!”
“知道了。”
那孟昭雲神色緊張,看向十顆靈石的目光中閃過隱晦的狡黠之意。緊接著,她從懷中取出一隻類似於鐵錐般的法器,將其釘在血脈靈石之上。
頓時,十顆靈石之間的相互感應逐漸消失,而正中那一顆被鐵錐釘住,開始時還震動掙紮,後來便逐漸被馴服。
“嗯?什麼人?”
黑暗的祠堂之中傳出一道溫和的女聲,話音中有些驚疑。
親耳聽聞這道話音,牧青羊心情振動,雙目頓時充滿淚水:
“娘……”
十年母子分離,思念之情一朝爆發,令牧青羊情難自已。若不是此時孟昭雲還未徹底將靈石壓製,牧青羊早已衝進祠堂和母親團聚。
“南兒?是你?你要做什麼?速速離去,否則你爺爺、太爺爺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牧閻氏已經聽到牧府前院的某些動靜,她擔心兒子受到傷害,所以催促著令牧青羊儘快離去。
然而她還是晚了一步,不多時,一抹亮光投進黑暗祠堂,牧青羊已經出現在她的麵前。
“娘親……”
“南兒……”
母子相見,情不自禁,什麼瞻前顧後頓時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牧閻氏和牧青羊緊緊擁抱在一起,仿佛外界的任何事情都與他們無關。
“對了,娘親。今晚我是來救你的,你快離開牧府,離開閔南城,否則爺爺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十年時間,足夠年幼的牧青羊逐漸了解許多事情。
春秋大陸,許多帝國、諸王、諸侯、宗派、世家並起,強者無數,高手如雲。
遠古時期有許多強者傳下血脈,這些血脈之中擁有種種天賦異能,例如氣生水火、背負雙翼、人劍合一等等,因而繼承血脈之力成為大陸上最有效的修行捷徑。
所謂立脈境九重:
立脈、養脈、壯脈、證脈、脈氣、凝兵、成象、靈慧、脈祖。一步步激發血脈天賦。
然而強者血脈曆經代代傳承,終有枯竭的時候。許多血脈世家為了避免這一點,便不斷與其餘血脈世家聯姻,運用這種手段,可以通過男女交合相互補充血脈,還有希望在下一代身上產生變異的強大血脈。
閔南城牧家隻是大陸上一個小小世家,為了傳承血脈,當代家主牧世離機緣巧合之下娶了一位王府千金,即牧青羊母親牧閻氏。
牧閻氏本名閻華,本身擁有強大的諸王血脈,與牧世離共同生下兒子牧青羊。
原本牧青羊身負兩家血脈,極有希望給牧家血脈帶來福音。然而等他長到五歲突破壯脈期後,功力再也無法寸進,究其原因,居然是牧閻氏的諸王血脈與牧家血脈克製。牧青羊不但無法繼承諸王血脈,連本身頗為濃厚的牧家血脈也無法激發。
那些牧家長老們利益熏心,驚詫之餘,為了牧府利益,居然要求牧閻氏將本身血脈之力儘數傳給牧青羊。這樣一來牧青羊可以全力催發母係血脈,而且無疑比牧家血脈更加珍貴。
牧閻氏心有苦衷,不願從命,這才致使牧府幾位長老大怒,隨即將她囚禁於後院祠堂。
隻要牧閻氏不同意獻出本身血脈之力,將永無見光之日!
修行之人薄情寡義,尤其牧府眾長老為了牧家利益,居然囚禁牧青羊生母長達十年。
牧青羊得知事情真相之後,心中無比痛惜,對牧府眾長老萬分憎恨。他與牧閻氏母子分離十年,本該好好相聚,但是牧青羊想要救母親脫離苦海,不得已忍痛讓牧閻氏逃走。
“娘親,你放心離去,去找外公他們。隻要你回到本族,爺爺他們不敢拿你怎麼樣,孩兒日後逃離牧家,一定會去找你的!”
母子分彆十年,此時的牧閻氏見到牧青羊人品高貴,有情有義,心中十分寬慰。
然而她對牧青羊的提議並不理會,隻是愛憐地撫摸著兒子的額頭,憐惜道:
“南兒,十年了,你還停留在壯脈期,功力沒有寸進。你爺爺他們家族利益熏心,一心隻想要維持家族血脈,想必對你不好吧……”
牧閻氏的臉色有些難看,不過並沒有被牧青羊發覺,她眼含淚水,繼續道:
“不僅如此,今夜你又冒險前來和我相見,等到被他們發現,又是一番責罰。你自出生之日,為娘不但不能給你帶來什麼好處,反而再三牽連於你,為娘心中愧疚,今生今世便是欠了你的……”
“娘,你說哪裡話。”
牧青羊悲喜交集,勉強笑道:
“天理人倫,孝道為先,從來母不欠子,子不嫌母。為兒的能夠救您逃生,高興還來不及,怎會計較這些。娘親,爺爺他們應該快來了,你現在先快逃,以後南兒會去找你的。”
牧青羊心中有個計劃,隻等今夜救出母親,日後他便可以和孟昭雲去投奔母親的本族,從此逃離這個無情無義的牧家。
母親牧閻氏是牧青羊心中最重要的人,除此之外再加一個紅顏知己孟昭雲,牧青羊感到此生足矣。
“嗯?娘親?你怎麼了?”
牧閻氏的異樣終於還是引起牧青羊注意,牧青羊仔細看去,但見母親臉色蒼白,全身冷汗直冒,竟像是快死了一般。
之前牧青羊剛進門時,牧閻氏還好好的,僅僅刹那之間,卻似乎喪失了大半生機,瀕臨死亡,連說話都困難起來。
“娘親!娘親!”
牧青羊大聲呼喚著,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南兒,你不必自責,娘親不怪你,能在死之前見你一麵,為娘已經很滿足了……”
“娘,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這樣!”
“孩子,你不知道嗎?當初你爺爺他們將我囚禁在這裡,在娘親體內聯手施放了血脈詛咒,隻要祠堂外麵的靈石被人取走或毀壞,那十顆靈石大陣殘缺,引起反噬,娘親體內的詛咒發揮效力,便離死不遠了……”
嗡!
牧青羊腦袋一蒙,心中隱約記得的確有這麼回事,可是他立即又感到不對勁:
“不對!不對啊!我隻是讓昭雲移開血脈靈石,沒有讓她取走或毀壞,怎麼會這樣!”
牧青羊心中大急,急忙躍出祠堂,對孟昭雲喊道:
“昭雲住手,不要取走靈石!不要!”
孟昭雲沒有理會牧青羊。此時,這個美貌女子臉上流露出陰險狡詐的神色,仿佛計謀得逞。
她手中的鐵錐法器繼續用力,那顆靈石便被離地拔起,靈石大陣立刻殘缺。
“哈哈哈哈……”
孟昭雲將靈石收起,衝牧青羊輕蔑冷笑道:
“牧青羊,你還真以為我孟昭雲會青睞於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嗎!實話告訴你,你牧家的血脈天賦頗為獨特,我隻不過是奉家族之命前來盜取你們牧家的血脈靈石,為家族做出貢獻。至於你,隻不過是我精心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牧青羊徹底呆住了,他才十五歲年紀,入世未深,所以中人奸計。此刻回想起來,之前與孟昭雲相識相知、私定終身、山盟海誓,乃至於求她救出母親,這一切都隻不過是對方的計策,目的是想要盜取牧家的血脈靈石!
“你好狠,你好狠……”
牧青羊目眥欲裂,胸膛幾乎被氣炸了,不過他現在顧不得多想便朝著孟昭雲撲了過去,想要將血脈靈石奪過來。
牧閻氏早已生命垂危,隻有將靈石重新安置,才有可能挽回一線生機。
嘭!
飛撲而來的牧青羊被孟昭雲一掌擊飛,牧青羊隻是立脈境三重壯脈期,擁有血脈之力,戰力卻不強大。
而孟昭雲早已是立脈境五重脈氣期,能夠激發血脈之力,凝聚真氣,隔空傷人。牧青羊完全不是對手。
牧青羊受傷,吐血倒地,那孟昭雲雷厲風行,縱身躍上牧府高牆之上,冷笑道:
“牧青羊,我也不屑於傷你。得到你牧家血脈靈石,我返回孟北城,必定可以得到家族全力培養,日後能進入帝國學院也大有可能。你若有膽複仇,到時候再來找我。”
話音一落,孟昭雲躍下牆頭,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
“娘親!”
牧青羊悲憤交加,回到祠堂內,但見母親牧閻氏早已臉色雪白,臨死喘息。
牧青羊想要伸手扶起母親,卻被牧閻氏猛地攥住雙手,一個金色光點從牧閻氏眉心處飛出,立刻湧入了牧青羊體內。
“南兒,之前為娘之所以不願將血脈之力傳給你,是因為許多苦衷,其中還牽扯到一個大秘密。可惜現在來不及了,為娘不能細說,隻好將體內的一件寶物送給你,盼你日後能克服重重困難,真正激發血脈……為娘就要走了,你不必自責。”
“天理人倫,孝道為先,母不欠子,子不嫌母。南兒,你這句話說得真好。既然如此,你也千萬不要怪自己,娘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金色光點躍入牧青羊眉心,幻化成一個羅盤模樣的東西,牧青羊感到某種神聖浩大的力量在醞釀爆發,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牧青羊已經沒心思理會這些東西,牧閻氏說完寥寥幾句話便氣息全無,徹底死去。
牧青羊悲痛欲絕,抱著母親遺體,在深夜祠堂中厲聲痛呼:
“娘!娘!南兒不孝!是我害了你!”
牧閻氏身死,這場慘劇的罪魁禍首是薄情寡義的牧府眾人,是陰險狡詐的孟昭雲。牧青羊愛母情深,所以間接釀成慘劇。
隻不過此時的牧青羊心中悲痛已極,所以將罪責都算在了自己頭上。
“孽畜!好大的膽子!居然勾結外人,盜取血脈靈石,私自探視罪人,老夫宰了你!”
不知何時,牧府前院眾人終於趕到祠堂。一個白發老者眼見血脈靈石被盜,不由得怒氣勃發,手掌揮下,拍在牧青羊的後心。
牧青羊眼前一黑,加上心灰意冷,立刻便暈死了過去。
……